整整用了四百年成長,無所事事思考龍生,到頭來就這點追求?


    可見這世界上的生物過著多麽無趣的日子,就算是生活在財寶堆裏的龍,也對未知的新鮮事物毫無抵抗力。


    這還真讓人莫名同情。


    這就是屬於我的時代,文森在心中對自己說,要是連這條龍都打動不了,怎麽可能去打動神明呢?


    「沒錯,隻要我能夠做到,」文森誠懇地說,「相信我,領地越強大,您的生活也越好,我會將整個世界最精彩的一麵送到您眼前,請相信,那是一個和曆史上任何時代都不曾出現過的新世界。」


    「汝這小小魔族,知道新世界是什麽樣子的?」銀龍用略帶嘲諷,但仍抱有期待的口吻問,「神明創造並完善了一切,汝這狂妄的家夥,還想要顛覆這些嗎?」


    「如果這個世界不合我的意,難道就隻能束手無策地碌碌終老嗎?」文森反問,「一成不變的世界,縱然能活一千年,一萬年,又有何意義?」


    銀龍身軀一震,抖掉了身上最後一些鱗片,露出黝黑的形體,猛然挺立而起。


    「十分有趣,那就成交吧!這份利息可不少,畢竟汝是長生種,汝是個與眾不同的魔族,也許能幫助予完成我族的夙願……」.


    「不用擔心,生命會延續,使命也會延續,哪怕是我的子孫後代,都會履行約定。」


    「子孫?和她的嗎?」


    「請允許我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穿著金衣的妮妮婭見領主閃爍其詞,失望地低下了頭,不過現在這種尷尬的情況,確實不適合談這個問題。


    「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龍族相信命運,而予期待改變命運。」銀龍的身體開始發光,肌體隱隱有開始出現極具衰朽的跡象,「汝來和予締結守護契約,將命運聯結起來,予分享力量,汝要發誓守護。」


    「到底誰是守護龍啊……」文森吐槽了一句,但仍然向銀龍頭頂的紋章伸出手來,「我,魔王之子,同意和予締結守護契約,真誠守護,絕不背叛。」


    一道光芒從銀龍頭頂射入文森掌心,靈魂戰栗之餘,文森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力量進入了身體。


    「不用維持巨大的身體,力量可以分給汝一些,記住汝的誓言,還有利息。」銀龍狡黠地說,「予還在成長,利息也在成長,違背誓言,巨龍之力就會將予粉碎。」


    沒關係,隻要不是複利就可以,文森在心裏說,那可是世界第八大奇跡了。


    那一夜,文森和銀龍締結了新的契約,並將利用接下來的時間,將龍的寶藏陸續納入了空間之中。


    即使知道財寶不可能取出,銀龍也沒有阻止,它隻是一隻年輕的龍,就算擁有數百年累積的財富,在化形成人之後也沒有把握能把守住自己的財寶。


    雖然人的身體不如龍那樣駭人狂暴,但是能夠掌握更多的智慧,安全去往更多的地方,也是它所向往的。


    尤其掌握學習魔法的能力,更是不少龍族究其一生都不可得的機遇。


    陳舊的智慧對它早就不具備吸引力,要想成為真正強大的龍,必須舍棄軀體,這個過程極其危險,其特殊的魔法波動會引來各種不懷好意的不速之客。


    第二天下午,銀龍的化形已經進入到了中期,龍的肉體將衰敗,而新的人類肉體將漸漸凝聚成形。


    妮妮婭被龍叫走了,而文森正在用剩下的黃金為她們製作屏風,以免春光外泄。


    這是個煎熬又無聊的過程,除了不得不再次脫去衣服當模特的妮妮婭,龍也顯得極其焦躁恐懼,哀鳴從未斷絕。


    為了緩解它的痛苦,也是擔心妮妮婭的安全,文森一直在和龍交談,分散它的注意


    力。


    大概是數百年都沒有和誰如何交流過,自身也處在幼年階段,龍從文森口中了解到了很多新鮮事,也開始放下了戒心,和領主越談越親近。


    比起健談又淵博的領主,妮妮婭這個鄉下姑娘就有點插不上嘴了,不過能聽到這個多新鮮有趣的事,也讓成長越來越快的她受益匪淺——一般人哪有機會能聽過關於龍族的秘辛呢?


    隻要領主文森在身邊,就算是身邊有一條可怕的龍,她也能忍受屈辱,不再感到恐懼與無助。


    在聊起化形的方法和過程時,銀龍提到了一個陌生的詞。


    「獵龍人?」


    正在用黃金為銀龍和妮妮婭製作更多巨型屏風的文森,聽到這個詞之後,稍微停下了手裏的工作。


    「獵龍人是龍族的死敵,是一群貪婪無恥的食腐動物,他們由各種種族與職業組成,憑借著邪惡魔法和器械捕捉族人,從屍體上謀求肮髒的利益,死在他們手中的龍不計其數。」


    由於有屏風存在,文森看不到後麵肉體估計已經朽爛殆盡的銀龍,可是從漸漸變得像女子般尖銳的聲音裏,還是能辨別出難以掩飾的憎惡與憂慮。


    「獵龍人是個跨越種族與國別的組織,相比於教會和法師公會,他們低調、邪惡、陰險、貪得無厭,又像蚊蟲一樣無處不在,聞到惡臭就會飛來侵害。」


    「難道您擔心獵龍人會找到這裏嗎?」文森其實自己也有點擔心,便問銀龍,「他們怎麽會知道哪裏有龍?」


    「龍的身體是藏不住的,隻要各地有了龍出沒的傳言,藏身在各地的獵龍人就會集合力量精心調查,用難以想象邪惡女幹計和魔法去屠殺族人,在這群邪徒麵前,任何龍單打獨鬥都是難以戰勝的,就算一次不成功,他們也會再來一次,直到得到邪惡目的。」


    銀龍的聲音變得淒然起來。


    「予的父母為了保護予,可能……不,應該就是被他們殺害的,予承認,予沒有想象中那麽強大,因為這數百年來,予沒有一刻不是心懷恐懼,還被仇恨折磨,聽到獵龍人的消息,就像個膽小鬼一樣躲起來,不敢繼續守護領地。」


    幼年時代的驚恐和創傷恐懼是一種難以磨滅的東西,這種恐懼不會因為形體變大而消失,隻會越來越深。


    這次銀龍現身後,恐怕就一直在顧慮這件事,難怪會精神不寧,連樂羔都無法安享。


    在這麽短時間內就決定化形,還想盡辦法和魔族聯手,恐怕也是心存恐懼,不敢再耽誤時間了。


    獵龍人聽起來就像是一群獵人,真的如此可怕嗎?


    「難道您不怕我是獵龍人嗎?」文森認真地問,「知人知麵不知心。」


    「獵龍人是大陸上的組織,魔族是近幾十年才到來的,汝更是今年才來到領地,予認為汝不是獵龍人,」銀龍說,「予調查過汝的城堡,還有汝的所作所為,發現汝對龍完全沒有興趣,才會做出這個決定。」


    「變成人,就可以避開獵龍人的追殺嗎?」文森恍然大悟,「他們肯定也分不出誰是龍化形而來的。」


    這一次的回答,他等了許久。


    「予不打算逃避了,予要為父母複仇。」銀龍的聲音已經與女子相差無幾,但是恨意更加深沉,「變成人,不僅是要避開他們的眼目,更是要找到並摧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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