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存死誌的雷曼確實勇猛異常,他在高速衝鋒中用鋼盾強行撞碎了達利昂的騎槍,並以左肩受傷的代價,從獅鷲騎士團陣容中強行穿透而出。


    狂獅騎士並不是浪得虛名,雷曼在戰場上確實像一頭瘋狂的獅子。


    那麽多獅鷲騎士,竟然沒人能攔得住他。


    “李昂!”


    雷曼大喊了一聲,隨後豎起騎槍微微低頭,單槍匹馬衝向了李昂。


    這是騎士之間邀戰的禮節。


    在霧籠城的競技場,李昂擊敗過雷曼。


    當時,李昂在發覺雷曼的馬疲累不堪後,也曾向雷曼正麵邀戰。


    但李昂知道,現在,雷曼用騎士禮邀戰,不是為了在這生死戰場上把霧籠城輸掉的比賽贏回來……


    他是來尋死的。


    “來吧!”


    李昂沒有避戰,他提起騎槍衝了出去。


    就像當初在競技場裏那樣,左手持槍,迎向了雷曼。他依然沒帶盾牌,右手依然拿著獅鷲劍。


    雷曼也如同在競技場一般,舉盾護住了麵部。


    近了。


    李昂與之前一樣用著左手槍,並且不是平舉著槍對衝,而是探出手戳了出去——攻擊距離終歸還是要長一點。


    但這次,在兩匹馬交錯而過的時候,雷曼猛地從馬背上騰身而起,迎著李昂的槍尖撲出,手中的騎槍同時倔強的刺了出來。


    “嘣嘣!”


    “蓬……”


    兩柄騎槍幾乎同時崩裂,雷曼再次被戳落馬下,中槍的位置,是胸口正中心。


    他強行飛身出槍,根本就沒做防護。


    不過,雷曼在墜馬的同時,也用騎槍命中了李昂的左肩——李昂側身探手出槍,雷曼也隻能命中他的左肩。


    但這次可不是在競技場,這是戰場,兩人用的都是帶鋼頭的重型騎槍……


    斷裂的槍頭紮在雷曼胸前,狂獅板甲深深的凹了進去。


    李昂的秘銀臂鎧也被鑿出了凹痕,但秘銀臂鎧硬度極高,弧度也更大,槍尖刺中後從肩上劃了出去,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但是,雖然沒有直接傷害,巨大的衝擊力依然也讓李昂跌下了馬。


    李昂這下子明白了,當初在競技場時,雷曼確實隻是不願以命相博而已——那時候的李昂可沒有秘銀臂鎧,中了這樣一槍,恐怕會沿著左肩一直戳穿到脖子!


    倒在地上的雷曼坐起身來,一把拔出胸前的斷槍頭。


    胸甲的凹陷處,一股血箭飆了出來。


    錚亮的胸甲被瞬間染透,胸前鮮紅色的獅子紋章被鮮血蓋得嚴嚴實實。


    但雷曼依然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摘下了背後的大劍,大笑著衝向了李昂。


    “哈哈哈……榮耀即吾命!”


    飛奔的腳步與不斷湧出的鮮血,在雷曼身後留下了一長串鮮紅的足跡。


    “再見,最後的獅騎士。”


    李昂閉上眼,低下了頭。


    一劍刺出。


    他沒有看雷曼,但這一劍後發先至,精準的刺穿了雷曼的咽喉。


    ……


    當最後一個獅騎士倒在達利昂劍下時,已是黃昏。


    夕陽將戰場映出了金紅相間的光輝。


    就和地上那些被鮮血浸透的金獅旗幟是一樣的景色。


    同樣的,烈獅城北城門外,遍地的獻血與屍體,也將兩側城牆上巨大的金獅紋章刻成了鮮紅的旗幟。


    烈獅城的攻城戰依然在持續,但城門已破,隻是城內還有不少亡靈士兵在負隅頑抗。


    卡瓦拉沒有返回烈獅城,並且帶走了大部分亡靈部隊,這座曾號稱‘永遠不會被攻陷’的雄城,正北方的主城門第一次被人正麵攻破了。


    但攻破烈獅城北門的,並不是任何一個騎士團,而是來自峭岩灣的先知追隨者。


    能被瑟西一封手書便召來的追隨者,自然是洗腦洗得透透的了,這些渾渾噩噩的家夥完全不知道死亡為何物。


    他們用一種最笨但也最有效的方式攻破了城門——靠人命硬填。


    上千具屍體填平了一段護城河,然後又在北城門外留下了上千具屍體,用擂車硬是撞開了北城門。


    沉重的城門閘也被他們用斧頭硬生生的砍碎了。


    當然,城門能被撞破,主要是因為城裏都是行屍走肉,而且沒人指揮。


    要不然,護城河被填平之後,城門洞就肯定會被堵死。


    不過眼下也算是被堵死了的——破了城門之後,城內的行屍走肉便亂糟糟的頂到了城門洞裏。


    兩邊一直在頂著對耗。


    城門外是被徹底洗腦的異端追隨者,城門內是一群已經死過一次的行屍走肉……讓他們在這裏對耗,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城內的行屍大部分都被吸引到了北城門,而三先知的追隨者已經也已經被耗得差不多了。


    此刻,北城門外已經是一片血海,護城河的水也已經紅得發黑。


    殘肢斷臂和各種亂七八糟的屍體,已經把城門洞填高了兩米多,但兩邊依然在屍山血海上對耗,堵得死死的。


    各個騎士團當然不會再走北城門……


    裏薩迪蘭已經帶著一些天蠍刺客登上了西側的城牆——趁著亡靈們都在北城門,西城牆敵人比較少,他們在其他騎士團的掩護下直接徒手爬上去了。


    這些職業殺手能令大陸各國的領主都畏懼不安,不是沒原因的,連烈獅城的城牆都擋不住他們。


    當最後一抹夕陽落到地平線之下時,西城門被裏薩迪蘭打開了。


    李昂親手持著他的獅鷲旗幟進了烈獅城。


    ……


    烈獅城,前潘德王國貴族院。


    李昂再次走進了這個地方。


    這地方已經被損毀得一塌湖塗,禁魔塔已經倒塌,圍牆也被砸得七零八落,塔下的花園已經成了垃圾山,整個地方都被石頭和亂七八糟的碎片掩埋。


    隻有少數沒被掩埋的地方,鳶尾花仍然開得鬱鬱蔥蔥。


    李昂原本以為,禁魔塔倒了之後,曾經導致兩個女神離開大陸的那個陰森之眼應該還在烈獅城裏,所以他本來一直讓溫蒂和羅蘭時刻準備作戰。


    但進了烈獅城才發現,城裏一個墮落者都沒有,更沒有什麽深淵惡魔。


    看樣子,三個月前克裏昂將軍看到的那些墮落者,應該是安娜搞出來摧毀禁魔塔的。


    禁魔塔的廢墟中確實有個血池,而且麵積挺大,塔倒了之後,能在廢墟中看到血池的一角——那池子是用金屬製作的,池壁湖著厚厚的血跡。


    全金屬的池子,這成本相當高,大概是為了防滲漏。


    但血池裏的血早已幹涸,裏麵盛滿了石頭和泥沙,不確定裏邊有沒有陰森之眼使用的軀殼。


    李昂下令把廢墟全都收拾出來找一找,他不怎麽放心。


    幾天後,貴族院被整飭幹淨,確實從廢墟中找到了一具特殊的屍體。


    這具屍體被埋得很深——整座高塔的石頭、木料以及各種雜物,在倒塌後堆成了一座山,這屍體被埋在最底下,估計就是在地底的血池中心。


    若是不把這裏完全清理出來,還真沒法發現這具屍體。


    但這不是墮落者,也不是什麽艾格雷姆。


    那是一具全身布滿綠色鱗片,剖開了胸腹,而且腹腔中沒有任何內髒的詭異殘屍。


    李昂見過這具屍體。


    這就是從布雷特汶那個被封閉的神殿中走出來的那具殘屍——布雷特汶那個神殿裏,有九百九十九具屍體製造出了血池,還有一個神秘人的聲音,說那是‘神選者’。


    雖然這玩意滿臉都是蛇皮一樣的鱗斑,分不清是不是同一個,但當時那具殘屍扯掉了自己的腸子和內髒,然後離開了布雷特汶。


    而現在看到的這個,也沒有任何內髒,大概率就是布雷特汶那個。


    凱洛斯總督曾一直追著它,試圖跟著它找到自己的兒子安東尼厄斯。


    但安東尼厄斯其實是被安森帶走了,而且第二天安森就把安東尼厄斯帶回了博識城。


    可是凱洛斯卻一去不回,成了失蹤人口。


    凱洛斯最後的消息是去了德夏境內,當時馬略皇帝還特意借著這事,用‘淨化異端’的名義忽悠了很多綠林強盜到德夏境內搶馬。


    李昂也曾委托阿琳娜調查這種儀式代表的意義,但那時候沒有查出結果,隻從克裏昂將軍那裏知道了拜蛇教會用紅死病篩選出強壯的軀體,用來製造可怕的戰士。


    可現在,在禁魔塔下再次看到了這具殘屍,李昂有點不理解了。


    這玩意是怎麽跑到這裏來的?


    無論是烏爾裏克還是三先知,都不可能讓他來這裏——他們根本就不知道禁魔塔下有個血池,隻有與卡瓦拉同年代的諾多精靈知道。


    那就是說,這個蛇皮人是卡瓦拉搞出來的,而且是卡瓦拉驅使它到這裏來的……


    但按理說應該不至於啊……


    布雷特汶的血池是用紅死病人的血製造出來的,而當年也正是紅死病毀掉了潘德王國——卡瓦拉應該不至於製造紅死病害死自己的子孫吧?


    紅死病更像是阿茲·達哈卡對卡瓦拉的報複——卡瓦拉毀掉了大多數神靈的法典,還把阿茲·達哈卡引出了溫達格裏安島,逼得秩序女神將其拖入了虛空……所有神靈都和卡瓦拉有仇,阿茲達哈卡也和他有仇。


    等等……等等……


    想到紅死病人,李昂便想起了安森當時問過的話——“大人,您覺得國王是不是為了把諾多少女的血,輸進他自己的身體裏?”


    那是在為安東尼厄斯輸椰子水吊命的時候。


    時候安森會這麽想,是因為李昂說人和人之間不能隨便輸血,不合適的血等於毒藥。


    再加上諾多精靈不會染病,所以安森猜測烏爾裏克在重病的時候尋找諾多少女的原因,李昂也在猜測安東尼厄斯是不是被人注入了諾多精靈的血。


    但現在,李昂有了另一種感覺——也許當初自己並沒有猜錯,隻是完全沒這麽想過……


    有沒有一種可能,紅死病人的血,與諾多精靈的血,確實具備同樣的效果?


    ——禁魔。


    紅死病確實是一種病毒造成的,這毫無疑問,畢竟李昂是用馬痘製造了疫苗,用的是科學手段。


    而諾多精靈天生無法使用魔法,會不會就是因為身體中存在這種病毒?


    諾多的後代也必然是諾多,這就很正常了,就算不遺傳,至少也是長期接觸,孩子從父母那裏染上病毒太正常了。


    而父母都是辛達瑞,也有可能生出諾多——這或許並不是基因導致的,而是因為精靈小孩抵抗力差,更容易染上這種病毒……


    這種病毒,能讓辛達瑞精靈變成無法使用魔法的諾多!


    隻不過,人類染上這種病毒之後,由於與精靈的基因和體質有差異,產生的症狀也就不一樣。


    精靈隻是無法再使用具象化的魔法而已,不會危及生命。


    但人類卻會不斷衰弱、皮膚破損、脫落、流血流膿直到死去……


    李昂越想越覺得,似乎就是這樣,隻有這樣,一切才有最合理的解釋。


    烏木護手騎士團大概並沒有瞎說,紅死病說不定還真就是精靈帶來的!


    隻不過,諾多們肯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攜帶了病毒。而且剛到潘德大陸那好幾百年裏,諾多精靈都躲在森林深處,從不與人類接觸——他們當時壓根看不上人類……


    真正使紅死病大範圍傳播的人,還是人類自己。


    卡瓦拉修建的禁魔塔,用了大量諾多精靈的血構建血池,真的是為了鎮壓所謂的惡魔嗎?


    一直在主動傳播紅死病的拜蛇教,這也是卡瓦拉搞出來的教派!


    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難怪當時弄出了紅死病疫苗之後,秩序女神會給出那麽康慨的獎勵……也難怪連朱莉亞都得到了好處,惟獨裏薩迪蘭什麽也沒得到……


    拜蛇教是卡瓦拉去了辛達瑞精靈的溫格達裏安大陸之後搞出來的,他那時候發現了‘阿茲·達哈卡’。


    而蛇神阿茲·達哈卡,是辛達瑞精靈用魔法製造出來的兵器……


    兵器——哪種兵器?


    而且,當時辛達瑞精靈是在內戰!


    也就是說,某些辛達瑞精靈製造阿茲·達哈卡出來,原本是為了對付另一群辛達瑞精靈……


    禁魔,對於以魔法為主要攻擊手段的辛達瑞精靈而言,就是最強的針對性兵器!


    再加上諾多精靈隻是辛達瑞精靈的奴隸——那麽,阿茲·達哈卡會不會就是用諾多精靈的屍體,或者說是用諾多精靈的血製造出來的?


    就像那個血池中製造出的蛇皮人那樣……


    而且,據說阿茲·達哈卡沒有實體,它的形象是一條長翅膀的毒蛇——這肯定不是阿茲達哈卡的樣貌,應該是一種象征性的圖樣……


    就像一種特殊標識。


    什麽東西會用這種一看就比較邪惡的標識?


    劇毒……


    或者……生化武器!


    是因為這種人形兵器會出現蛇皮一樣的鱗斑,所以才會被標識一個大蛇的符號吧?


    也許,每個這樣的人形生化兵器,都是一個阿茲·達哈卡!


    或者說,阿茲·達哈卡就是指那種被製造出來的蛇皮毒人,力大無窮、不會死亡、可以四處行動的紅死病傳播源……


    ——它既是亡靈,也是個全身帶毒的禁魔傀儡,同時,它也被卡瓦拉包裝成了一個偽神……


    這也確實是辛達瑞精靈最畏懼的兵器——具備禁魔能力,魔法對它無效;同時力大無窮,戰鬥力極強;再加上內髒掏空也不會死的強大生命力,以及全身帶毒的特性……


    這大概也是神靈最懼怕的兵器——神就是人,如果他們有了肉身,那就與辛達瑞精靈沒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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