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尼厄斯……前段時間中了毒,隨後拜蛇教的人控製了他……”


    凱洛斯回過頭,兩眼無神的看了看馬略皇帝,聲音低沉無比。


    馬略皇帝的眼睛瞪大了:“你是說……你兒子加入了拜蛇教?”


    “不!……安東尼厄斯或是我自己都不可能加入拜蛇教,雖然這些年我們確實遇到過很多次收買……他是被拜蛇教的人用毒藥控製了!我得把他救回來!”


    凱洛斯語無倫次的說著。


    “說清楚一點……到底怎麽回事?這和這些屍體有什麽關聯?”


    馬略皇帝顯然是沒整明白,看了看那祭壇中恐怖的景象,強自將語氣放得舒緩了一些。


    “這是個陰謀……我知道這是個陰謀,但我不可能放棄我的長子……”


    凱洛斯終於開始講述他所經曆的一切。


    這事還是得從幾個月前說起。


    當初凱洛斯接管了布尤林村之後,讓自己的長子安東尼厄斯負責處理布尤林村的紅死病,而他自己幫李昂安排了糧食和船之後去了思源城——他按照李昂的建議將利維尤斯的欠條親手交給了馬略皇帝,因此利維尤斯被調往了盾風堡壘。


    這些事情本身都沒什麽問題,唯一的問題是,自那以後,凱洛斯就一直沒能回到帝臨港,並且跟家裏幾乎失去了聯係。


    因為凱洛斯自那以後便一直在奉命剿滅希拉·尤紮斯的叛軍,而他的暗影軍團中給叛軍通風報信的奸細特別多。


    為了追查奸細,也為了不讓軍隊的行蹤暴露給叛軍,他禁止了軍隊外出,沒有對外派出任何人。


    這就使得他的部隊行蹤沒人知道,也就沒法和家裏聯係——當時甚至連馬略皇帝都聯係不上他。


    兵凶戰危,凱洛斯為了國家的安全,謹慎行事確保軍隊不被伏擊,這也是身為元帥的責任心所致。


    但由於他長久沒回家,也沒和家裏聯係,家裏遇上的事情沒能得到妥善的處理——或者說,是得到了一係列不正常的處理。


    拜蛇教之前一直在帝臨港進行滲透,這事兒很多人都知道,凱洛斯當然也心知肚明。


    事實上,若不是凱洛斯一直以來的控製,拜蛇教說不定就滲透到軍隊中了。


    可是,帝臨港的拜蛇教徒雖然沒能在軍隊裏摻沙子,卻在貴族們的家宅中取得了不少成果。


    尤其是那些經常在外麵不回家的貴族家中——比如凱洛斯家裏。


    凱洛斯久未歸家,而且什麽消息都沒傳回來,這位孤獨的婦女雖然知道凱洛斯有任務在身,但依然免不了東想西想。


    】


    而凱洛斯的兒子安東尼厄斯,在完成了布尤林村的封鎖任務後,順便出去遊玩玩了一圈,結果回到家裏便中了毒。


    這並不是出於什麽意外,也不是安東尼厄斯不小心染上了紅死病,他是被人襲擊了。


    而且這襲擊的原因,說起來還和李昂賣給凱洛斯這輛馬車有點關係。


    由於凱洛斯要在外麵打仗,這豪華馬車自然就被安東尼厄斯拿去用了一段時間——每個年輕人都一樣,見到父親買了豪車當然是想弄來玩幾天過過癮的。


    所以在處理完父親交代的正事之後,他坐著這輛豪華馬車四處鬼混了一段時間,結果剛回到帝臨港,他就中了一根毒刺。


    事實上,指使仆人射這根毒刺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安東尼厄斯的母親阿拉絲女士。


    也就是凱洛斯的妻子,一位五十歲的孤獨的中老年婦女。


    之前凱洛斯弄回了一輛樣式特別的豪華馬車,並且完全沒有告訴阿拉絲女士馬車的來曆——這是從李昂這個敵人手裏交易的東西,而且交易還涉及到了糧食,凱洛斯並不打算告訴任何人。


    但問題是,這輛馬車之前是艾米和莎拉在乘坐,賣出去的時候又有些倉促,當然免不了會遺留一些年輕女子的味道——尤其是莎拉,平時香料用得挺多的……


    結果阿拉絲女士多少產生了點誤會——凱洛斯年輕的時候可是有名的帥哥,在巴克斯帝國很受貴族女子們的歡迎,即便是現在這個年紀也依然頗有魅力……


    以巴克斯的風氣,大貴族暗地裏養幾個情人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阿拉絲女士畢竟上了歲數了,臉上的褶子用熨鬥都已經無法抹平了,自然是對自己的魅力沒什麽信心,再加上一些心懷鬼胎的傭人在旁邊慫恿……


    於是見到那輛馬車後,便認定凱洛斯是另有新歡了。


    隨後,一個‘忠心耿耿’的仆人便表示,應該對付一下有可能存在的‘小三’……


    於是,阿拉絲女士便找了根毒針,讓這個仆人在這輛豪車再次回到帝臨港的時候,找機會用毒針襲擊任何出現在馬車裏的女人。


    在阿拉絲女士看來,這毒針原本應該釘到凱洛斯的情人脖子上……


    但問題是,凱洛斯沒有帶著這輛馬車去思源城,架著這輛馬車出去鬼混的是她兒子——安東尼厄斯這樣一個年輕的未婚男青年架著豪車出去找朋友鬼混,這確實是很正常的社交行為。


    這馬車自從窗簾被李昂改造成了口罩以後,窗戶上被安東尼厄斯掛上了巴克斯帝國慣用的薄紗,從車外能清楚的看到人影,卻分辨不出車裏的人具體是誰。


    結果,安東尼厄斯架著這輛豪車回到帝臨港之後便挨了一下……


    事實上安東尼厄斯確實帶了女孩回來,結果車裏的女孩沒什麽事,但安東尼厄斯卻中了鏢——那個仆人顯然就是瞄著安東尼厄斯射的……


    事實上被那毒針射中原本應該不是什麽大問題,傷口又不大,那針上的毒素原本也不會致命。


    隻是會導致皮膚浮腫,會使皮膚脫皮潰爛產生惡臭,但愈合後就不會有什麽後遺症了——這是很多具有強感染性的毒素的特點,甚至泡了糞便且生鏽的針便能做到這一點,阿拉絲本人能找到的毒針,自然不會是什麽罕見的東西。


    這隻是一個湖塗且寂寞的中老年婦女的嫉妒心所為,並不是為了謀害人命,隻是打算讓某個小三暫時破相。


    但安東尼厄斯中了毒針之後,卻以為是拜蛇教讓他染上了紅死病——他剛處理了布尤林村的紅死病,知道那是拜蛇教故意製造出來的,而他作為凱洛斯的長子,被拜蛇教盯上顯然也不是什麽不可理解的情況。


    於是他立刻回到家裏,一番檢查之後,他果然發現自己出現了與紅死病類似的症狀——傷口處的皮膚開始潰爛流膿,並且散發惡臭。


    安東尼厄斯其實稱得上是個勇敢堅毅的年輕人,雖然他當即就認定自己可能必死無疑,但倒也並沒有太過於驚慌,甚至還把自己關在了屋子裏進行自我隔離。


    但是,他的母親阿拉絲女士卻不想失去這個有了遠大前途的兒子——她知道那不是紅死病,但她卻不知道怎麽向兒子解釋那是自己找人射的毒針……


    這位女士隻能迅速采取一點補救措施——她讓那個射毒針的仆人來為兒子的傷處吸吮毒素,在她看來,這點毒肯定能被吸出來。


    但誰都不知道那個‘忠心耿耿’仆人到底給安東尼厄斯吸了個啥,反正自那之後,安東尼厄斯就一直沉睡不醒,身上的症狀越來越嚴重,而且那仆人也消失了。


    阿拉絲夫人這才著了慌。


    由於聯係不上凱洛斯總督,阿拉絲女士在驚惶之下辦事沒什麽章法,著急忙慌的召喚了大量各式各樣的醫生到家裏為兒子診治,甚至還用了某些不靠譜醫生的放血療法。


    結果,在最有經驗的光輝十字騎士團的醫生趕到的時候,各種庸醫已經把原本症狀輕微的安東尼厄斯給治成了垂危重症了。


    光輝十字團的醫者們好不容易才確定,這並不是紅死病,而是服了一種混合了多種蛇毒的毒藥,其中大概還包含了某種致幻劑。


    這些混合毒藥導致的症狀看起來與紅死病很相似,但原本是能治療的,隻要能確定毒素的構成就能一一解決。


    可是之前那些庸醫之前亂治一氣,什麽煙熏火燎全都用上了,以毒攻毒的偏方也用得不少,還給安東尼厄斯放了一大盆血,沒有把人當場弄死都算是安東尼厄斯身體夠好經得起折騰了……


    要是按照安東尼厄斯自己的意思,關在房間裏自我隔離啥事不幹,單純以那根毒針的毒性而言,估計他睡個幾天就能自己痊愈了……


    但此時安東尼厄斯已經被放血放得垂危昏迷,無法問診。又被瞎折騰了太久,灌了太多沒用的藥物,原本可能留有的蛛絲馬跡也都找不到了,這樣一來,再高明的解毒專家也沒法判斷毒藥的構成了。


    可是,阿拉絲女士不願相信是她自己亂找庸醫害死了兒子,結果這位心急如焚的女士驅逐了光輝十字騎士團的人,轉頭就到家門口外麵找到了幾個亂七八糟的神官。


    或者說,是神棍。


    這年頭迷信活動是很有市場的,貴族女人們的典型思路本來也是這樣——既然醫生不行,那就讓神棍來做法。


    在這些老婦人眼裏,無論是生病還是中毒,亦或者是中邪甚至中風,都是一碼事……反正都能用跳大神的方式解決。


    如果實在沒解決,那顯然就是神的旨意……


    這實在不能怪凱洛斯娶妻不慎,畢竟大多數貴族老婦女都是這樣子。


    當然,如果是阿琳娜或者艾米這種聰明伶俐的女孩,肯定就能想到——為什麽這時候家門口剛好會有神棍等著呢?


    但阿拉絲女士心裏早就已經亂成一坨了,她可沒考慮這麽多,她隻知道一句大陸通行的諺語:‘心誠則靈’……


    會主動出現在總督級別的大貴族家門口的神官當然不會是什麽普通神棍,那就是拜蛇教的人,隻是偽裝成了達米亞女神殿的神官的樣子。


    但那些人並不是艾麗莎這樣的女祭司,而是一些男性。


    這些神棍以半威脅半忽悠的方式,輕而易舉的讓阿拉絲女士帶著全家投奔了拜蛇教,然後才開始著手‘治療’安東尼厄斯。


    不知道他們的治療到底是個什麽方式,反正安東尼厄斯確實醒了,但醒來後顯得渾渾噩噩,連話都不會說了,隻知道服從命令,看上去甚至已經成了那些拜蛇教徒的傀儡。


    而且,他的脖子上,開始出現蛇皮一般的綠色鱗片。


    但對於阿拉絲女士而言,至少她兒子確實已經被‘救活了’。


    而拜蛇教的人表示,想要完全恢複還得治療一段時間,所以阿拉絲女士對那些拜蛇教徒顯得極為配合,甚至真的打算帶著全家信奉拜蛇教了。


    凱洛斯的前半生,或許與馬略皇帝政見不同,但遇上拜蛇教徒的時候卻從來不手軟,沒想到他在外麵和拜蛇教打死打活的時候,全家都被拜蛇教給收編了……


    拜蛇教的人特意到凱洛斯家裏搞事情當然是有更大圖謀的。


    在控製了凱洛斯全家之後,這些拜蛇教徒本打算驅使安東尼厄斯解除帝臨港的防備,放城外的拜蛇教大軍入城。


    但這事沒有成功——別說是安東尼厄斯了,就算是凱洛斯本人,也不能眾目睽睽之下傳達這種命令。


    更何況安東尼厄斯現在連話都不會說。


    而後不久,凱洛斯全家便突然離開了帝臨港不知所蹤——由於執政官家裏人‘不戰而逃’,這也導致帝臨港的大多數貴族全都逃離了此地,還好那位養豬的農奴將軍尹瓦依洛橫空出世守住了城。


    而前些天,凱洛斯在思源城解決城內的那些被吞噬者的時候,他遇到了許久不見的妻子阿拉絲女士。


    但他妻子可不是因為想念他而來的……


    阿拉絲女士是專程到思源城找他的,她試圖說服凱洛斯刺殺馬略皇帝!


    難以置信的凱洛斯花了不少功夫才確認,麵前這個五十歲的婦女確實是自己的妻子,而且神誌清醒沒說胡話……


    而阿拉絲女士試圖讓凱洛斯刺殺馬略皇帝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那個神棍告訴她,隻有馬略皇帝的血才能讓安東尼厄斯恢複為正常人。


    否則,安東尼厄斯的靈魂就將被吞噬!


    這大概不是虛言,雖然凱洛斯並不知道拜蛇教那些被吞噬者到底是怎麽被製造出來的,但他知道拜蛇教確實能做到這一點。


    畢竟他當時本就正在清除思源城裏那些被吞噬者。


    隨後,一個神官模樣的人將凱洛斯帶到了布雷特汶,讓他目睹了祭台上的安東尼厄斯。


    當時的安東尼厄斯臉側和脖子上幾乎已經布滿了慘綠色的鱗片狀的幹殼,臉上全是皰疹,那些皰疹似乎也正在逐漸轉化為蛇皮,眼睛睜著,但基本已經成了豎童——整張臉看起來就像一條蛇。


    那個拜蛇教的使者將安東尼厄斯按著沉入了血池,隨後浮起來的安東尼厄斯臉上的鱗片明顯消退了一些,但沒過多久便再次恢複了蛇皮的樣子。


    隨後,那拜蛇教的使者告訴凱洛斯,隻有王者之血才能拯救他的兒子,而他會將安東尼厄斯封閉在這個祭壇中等凱洛斯帶著馬略皇帝來。


    凱洛斯親眼見到這個神殿被封閉。


    了解了情況之後的凱洛斯陷入了艱難的抉擇。


    拜蛇教的人肯定是故意為之的,這就是為了刺殺馬略皇帝——原本他們應該是打算控製凱洛斯本人的,安東尼厄斯算是替凱洛斯受了難。


    阿瑪拉大陸的舊巴克斯帝國,當初就是因為皇帝被暗殺,這才四分五裂陷入大亂,從而讓拜蛇教有機可乘,在舊巴克斯帝國的廢墟上建立了宗教國家。


    而這一次,拜蛇教的人顯然是為了在潘德大陸重複一次當年的故事……


    所謂的需要王者之血,或許是純粹的騙局,或許是確有其事,但無論如何,凱洛斯都必須讓馬略皇帝待在自己身邊。


    “可現在,這祭壇上的人,不是安東尼厄斯啊……”


    馬略皇帝顯然並不覺得自己的血能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他搖著頭看了看祭壇上,那個胸腹被豁開的人顯然不是凱洛斯的兒子。


    “凱洛斯閣下,你當初見到這個神殿被封起來的時候,這裏也有這麽多的屍體嗎?”


    “李昂!你怎麽……”


    突然聽見領主大人的聲音,馬略皇帝和凱洛斯同時嚇了一大跳。


    凱洛斯沉默了一會,依然給出了回答:“沒有……那時候這個神殿裏沒有屍體,一具都沒有……隻有我兒子安東尼厄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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