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誠的態度倒是很端正,道:“陸書記能夠賞光,我們倆口子的臉上都是很有光彩,請,請入座。”


    由於目的上的原因,今天這頓飯隻有方誠夫婦和陸漸紅三人。


    上了菜來,任丹請示道:“陸書記,喝點什麽酒?”


    “原則上中午是不能飲酒的,不過跟方董頭一回見麵,怎麽也要表示一下,來點紅酒吧,方董,你看呢?”陸漸紅今天是陪客的角色,但是此時卻是拿出了主人兼上司的氣派。


    方誠得到任丹事先的警告,自然不會在喝什麽酒上麵多作糾纏,笑道:“就聽陸書記的。”


    上了兩枝紅酒,三人便喝了起來,說著一些沒有影響的話,一瓶酒喝完,任丹兩腮嫣紅,似乎有些不勝酒力的樣子,道:“我去看看再上個什麽菜。”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很顯然,任丹是故意留給二人說話的空間,雖然理由蹩腳了一些,但是總算創造出兩個人的空間了。


    方誠舉起杯子,道:“雖然任丹在重安任職,但是我對重安的印象談不上好,當然,這與陸書記你是無關的。之所以有這個印象,倒不是因為重安的城市建設等原因,而是重安的風氣,總體來說表現在黨政班子不和諧等方麵。華夏集團一直在選擇投資地點,由於這個原因,重安並不是集團的選擇之一。不過這個印象卻是在前一陣子發生了改變,這個改變來自於任丹的介紹,自從陸書記到重安就任之後,工作作風發生了巨大改變,民心穩定,同心協力,所以重安也進入了投資的考察視線。”


    陸漸紅笑了笑,方誠似乎已經開出了籌碼,淡淡道:“這麽說,方董是來考察重安的投資環境了。對於臨近春節方董還在為工作而奔走的精神,我很佩服。”


    方誠笑了笑道:“陸書記過獎了,我還沒有那麽敬業。不過這確實是來重安的原因之一。第二個原因,是一件私事。”


    陸漸紅知道他接下來的話會是什麽,所以並沒有搭話,隻是道:“看來方董很忙啊。”


    方誠心頭一陣煩躁,這個陸漸紅似乎是個油鹽不浸的家夥,自己確實已經開出了價碼,並作了暗示,隻要在兒子的事上他能放一馬,這個投資便可以放在重安,要知道,華夏集團可是央企,一筆投資都是幾十上百億,難道陸漸紅不在乎嗎?他當然不認為陸漸紅聽不懂自己的話,隻是他並不知道,陸漸紅雖然在乎投資,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會接受,畢竟這件事情不但涉及到龍翔天,還有可能成為周琦峰下的重要的一步棋,在這個時候,一切都要為此讓路,所以陸漸紅並沒有順著方誠的話去說。


    方誠見陸漸紅這個態度,心知再作什麽暗示也是無濟於事,便決定打開天窗說亮話,道:“陸書記,這第二件事,是我代表犬子向你道歉的。”


    陸漸紅裝作不理解的樣子道:“哦?據我所知,我跟方董你是頭一回見麵吧?這個歉又從何道來?”


    方誠道:“我對這個兒子確實疏於管教,衝撞了陸書記,還請陸書記大人不計小人過,高抬貴手,給他一個改過的機會。”


    “你兒子是誰?”雖然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不過表麵文章還是要做。


    “他叫方誌鳴,昨天在京城衝撞了你。對部級領導不敬,那是死罪,可是我隻有這麽一個兒子,所以,陸書記,請你給一個機會,我們夫妻倆必將感恩戴德,永遠也不會忘記陸書記的恩情。”


    可以說方誠的態度擺得已經很低了,從感情上來說,陸漸紅是完全可以接受的,隻要自己點一下頭,上百億的投資就能到位,任丹恐怕也會脫離朱耀庭的陣營,再不濟,她也不會再去支持朱耀庭,看上去陸漸紅沒有理由不答應,隻是這件事所帶來的深一層博弈已經完全超出了方誠的想像,已經關乎京城的政治角力。


    陸漸紅笑了笑,道:“方董,這件事情是京城警方在處理。”


    下麵的話陸漸紅沒有說,意思卻已經是很清楚了,這件事情我不管。方誌鳴已經被抓了一夜加半天,到目前為止並沒有任何的消息傳來,方誠的臉色刹那間有一絲變化。曾幾何時,他如此低聲下氣過?


    “陸書記,這麽說,你是執意要教育一下犬子了?”方誠雖然惱怒,但是話說得還是留有餘地的,並沒有與陸漸紅翻臉,巧妙地把陸漸紅的意思歸結為“教育”。


    陸漸紅笑了笑,忽然道:“方人大在京城是很受人尊敬的。”


    方誠不由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陸漸紅的意思。


    陸漸紅說了這句話,便不再開口,而是端了杯子輕呷了一口,然後微笑著看向了方誠。


    方誠抓起桌子上的軟中華點了一根,趁著這個短短的工夫,他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緒,忽然間他明白了一些事情,原來陸漸紅的著眼點並不在兒子的身上。父親很受人尊敬,這句話涵蓋了很豐富的信息。


    市長周鬆林一直是父親的門生,之所以能夠到京城任市長並且站穩腳跟,與父親的助力是有很大關係的。代表大會之後,有一種呼聲,說市委書記龍翔天要退下去,而這個職位由周鬆林擔任,這雖然是一個傳言,但是也並非不靠譜。據說龍翔天在江東任省委一把手的時候,周總理跟他搭了班子,並且落了下風,從這一點來看,周總理也有拿下他的意思。陸漸紅現在忽然提到父親,是不是有所暗示呢?


    方誠的煙隻抽了一口,便掐滅了,道:“陸書記,恕我愚鈍,請指點迷津。”


    陸漸紅微微笑了笑,道:“霧裏看花,總是朦朧不清的,水中的月亮固然美麗,但是隻要一伸手,那月亮之影就被打散了。人生的路其實有很多條,並非全是對路,也並非全是錯路,完全取決於如何選擇,又如何走好每一步。任部長在重安的工作很有成效,有這樣的部下,我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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