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來之前,他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估計要被晾上個把小時,不過令他略有些意外的是,陸漸紅並不是那種故意借用看文件啊之類的理由把自己晾在一邊,而是通過工作中的一些事情來旁敲側擊,那種獨到的見解和直刺工作核心的一針見血,讓他深深地感覺到,這位年輕的領導絕對是把工作擺在第一位的,也就是說如果工作上有閃失,那他會毫不猶豫地下殺手,反之亦然,工作幹得好,那一切都有得談。


    憑心而論,有能力的部下都喜歡跟著這樣的領導,隻要你能幹事、想幹事、能幹好事,那你就有很大的機會。


    通過潘東來工作的匯報情況,陸漸紅很不客氣地指出:“潘書記,我們都是黨的幹部,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所以我也不跟你說那些虛的,璧山區的工作我很不滿意,我想,你所說的那些數字你自己也該知道有多大的水分。我不管以前的領導怎麽樣,但是在我這裏,我要的是實事求是,而不是玩那些在辦公室裏閉門造車搞出的虛假數字,這樣隻會影響市委市政府的判斷,貽誤了發展機遇。我到重安的時間還不長,或許你還不了解我,所以這一次我不怪你,希望在下一次的匯報中,多點幹貨,少點水份。好大喜功,是做不成事的,不要怕暴露問題,隻有看到了,正視了,才會去尋求解決的方法,而不是去做那黃粱美夢自欺欺人。”


    雖然已是嚴冬,但是出來的時候,潘東來覺得後心都是冷汗,在他從一個小科員一直走到眼下的廳級領導位置,他不是沒遇到過真抓實幹的領導,但是像陸漸紅這樣敢於發現問題解剖問題而不遮不掩的領導還是頭一個,這也見證著這一屆的領導班子走的將是真抓實幹的路子。


    出來的時候,正遇上焦裕柱,潘東來微微一怔,略有些心虛,不過隨即一想,區委書記到市委書記辦公室來匯報工作,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便自坦然了,笑著與焦裕柱打了個招呼,便自下了樓。


    焦裕柱回頭掃了一下正下樓的潘東來一眼,便進了陸漸紅的辦公室。


    “陸書記,不打擾你吧?”焦裕柱吸了一口氣,裝出一副很輕鬆的樣子來,殊不知,他越是這樣逼自己輕鬆麵對陸漸紅,越是落了下乘。


    陸漸紅伸了個懶腰,將窗子打了開來,風頓時猛烈地吹入,在將屋子裏的煙氣吹散的同時,也帶了一股森森的寒意。


    陸漸紅回過身,見焦裕柱還站著,便道:“怎麽還站著了?坐,坐下來說話。”


    焦裕柱的心裏暗暗翻了個白眼,這個姿態似乎顯得很隨意,但是在這隨意這中帶著一股濃濃上位者的居高臨下,讓他感覺很是不舒服,以前去張國威的辦公室時,哪一次張國威不是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請他坐下,而到了這裏,隻是一句“坐,坐下來說話”。


    不過有求於人,再不爽也得強自壓下,多年從政,這一點城府還是有的,焦裕柱笑著道:“天天在辦公室裏坐著,偶爾站一回也無妨。這空氣好啊,聞在鼻子裏都透著一股家鄉的味道。陸書記到重安一個多月了,住著還覺得舒服吧?”


    陸漸紅笑道:“看得出來,焦書記對重安有很深的感情啊。”


    焦裕柱也笑了笑,道:“人總是很念舊的,我的根就在這裏。”


    陸漸紅回過身,卻是沒有坐下,道:“你說找我有事,什麽事?”


    陸漸紅如此直白地進入主題,讓焦裕柱先前做的一些鋪墊全都沒有了用武之地,不過這樣也好,直來直去也更加容易表達意思,當下道:“我在重安任了七年的市委副書記,所以讓很多人形成了這樣的一個印象,重安就是我的根據地。說句實在話,在重安我確實認識很多人,這其中涉及到各個縣區各行各業,但事實並不是那樣的印象。正如陸書記所說,我確實對重安有著很深的感情,也希望重安能夠發展起來,畢竟這裏是我的家鄉。”


    陸漸紅的臉上仍然帶著波瀾不驚的微笑,看著焦裕柱的表演,事實上,昨天晚上他回招待所很晚,在市公安局聽取了最新的審理報告,焦家在重安的所作所為簡直令人發指,焦裕柱現在說得好聽,而其實焦家隻不過利用一切資源關係在進行著他們的斂財活動,標準的既要當biao子,又要立牌坊。之所以一直沒有指出來,主要是出於兩種考慮,第一,陸漸紅正在組織私下搜羅證據,如果在這個時候跟他正麵起衝突的話,很有可能提前曝光他和付熙麟以及丁曉華的計劃,第二,他也想看看焦裕柱到底想說什麽。


    見陸漸紅不說話,焦裕柱接著道:“陸書記,我知道你的過往,是一個非常敬業的領導,我隻是希望你不要被外界的輿論所幹擾,而影響到了我們之間的團結。你也說過,市委副書記的職責就是配合支持市委書記的工作,是不是?”


    焦裕柱的突然示好,讓陸漸紅大為驚訝,如果說焦裕柱在陸漸紅一上任的時候就擺出這副姿態,那陸漸紅肯定會照單全收,隻是現在嘛,陸漸紅自然不是那種三歲小兒,說幾句好話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更為關鍵的是,陸漸紅現在對焦裕柱已經有了一個全新認識,這種認識一旦定性,便變得根深蒂固,想再輕易改變那是萬萬不可能,再者,針對焦裕柱的各項措施已經開始實施,正所謂開弓沒有回頭箭,自然同樣是萬萬不可能再收手的。


    陸漸紅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也不是那種對對手進行無謂的打壓的人,在從政的履曆中,雖然對手不少,各樣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但是陸漸紅都是把他們定義為對手的行列之中,而不是敵人。焦裕柱現在就是敵人,對於腐*敗分子,陸漸紅的打擊是不遺餘力的,所以盡管焦裕柱舌綻蓮花,說得天花亂墜,但是陸漸紅是不會改變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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