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非常明白,再黑再惡,其目的隻有一個字:利。他們也更清楚,要想獲利,就必須與官聯係起來,唯有實實在在的關係網和保護傘,才能讓他們迅速聚斂起財富。所以在省公安廳廳長和公安部入駐到盛源的這段時間裏,他們更好還是放老實一些,萬一生事進去了,是沒有人會去為他們說話的。畢竟沒有哪個黑勢力能夠與國家機器相抗衡的,公安部就在這裏,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生事,那真是老壽星上吊,活得不耐煩了。


    按照常理,公安部專案組的到來,省公安廳的壓力是非常大的,不過郝初禾卻是安心不少。


    通過這一個月的調查,案件的進展並不大,如果沒有公安部的參與,郝初禾將會很擔心那份軍令狀,但是現在就不同了,連公安部都破不了的案,省公安廳破不了,似乎也不是什麽太丟人的事,雖然不一定讓岑凱忘卻那份軍令狀,但至少可以爭取一些別人為他抱屈的說辭。


    一月之期轉眼即逝,這一天,郝初禾正在查看著卷宗,省委秘書長樊金桂的電話就到了:“郝書記,岑書記請你到他辦公室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郝初禾微微一歎,該來的終究要來的。


    一個多小時後,郝初禾從盛源趕回了玉橋,到了岑凱的辦公室。


    在岑凱的辦公室裏,除了岑凱以外,還有陸漸紅和省委副書記候笑方。


    讓郝初禾坐下來之後,岑凱當先道:“郝書記,匯報一下案情吧。”


    郝初禾沉聲道:“這起案件,跟境外的一個叫做‘金手指’的殺人組織有關,不過該組織非常嚴密……”


    陸漸紅並沒有用心去聽他的匯報,因為這些情況他比誰都知道得清楚,他也更清楚,岑凱一直在關注著調查的進度,其實這一次岑凱把他和候笑方都叫過來,其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兌現一個月前郝初禾立下的軍令狀。


    不過陸漸紅也在想,僅憑一個軍令狀,能夠實現岑凱的目的嗎?當然,這個想法是開會之前的想法。此時的他,已經感覺到郝初禾真的不妙了。


    因為在他到岑凱的辦公室之前,他已經收到了中組部下發的一份文件,要求省級政法委書記不兼任公安廳(局)長,這便是陸漸紅一直尋求的那陣東風。


    在香港與高福海的一番對話之中,陸漸紅便改變了思路,拿下郝初禾,最終的目的是為了控製政法係統,既然很難搞掉省委常委,那何不考慮工作分工上的事情呢?高福海透露,通過他的渠道,中組部正在醞釀一個要求省級政法委書記不兼任公安廳長的文件,所以陸漸紅一直在等待這份文件的下發。


    所以說,今天讓郝初禾來,其實質意義是跟他進行談話。而候笑方的到來,隻不過是做個見證而已。


    陸漸紅此時已經在想著,該由誰來分管公安廳的工作,甚至是兼公安廳廳長的職務了,就在這時,他聽到候笑方道:“岑書記,郝書記雖然工作進展不夠,但是就連公安部,到目前也沒有實質進展,更別說破案了。我不是在質疑公安部的能力,也不是在貶低公安廳,但是我覺得事情應該區別對待。”


    候笑方費盡口舌,其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為郝初禾開脫,因為他很明白,一旦郝初禾失去公安廳長的這個位置,那麽其能量將被消弱大半。所以,他必須為郝初禾說話。


    陸漸紅沒有吭聲,忽然之間,他覺得候笑方真的很可憐,不僅可憐,而且可悲,表麵上看他在上嘉好像是占盡了上風,而事實上,他隻不過是岑凱的代言人而已。在春節之前,陸漸紅隻有這麽一種感覺,而此時,陸漸紅卻是真切地感覺到了,好像每一次有候笑方在場的時候,岑凱隻要三言兩語就可以把候笑方的情緒調動起來,而且是不著痕跡地被岑凱牽著鼻子走。就好比現在,岑凱其實完全可以開門見山地拿出中組部下發的文件,但是他卻沒有這麽做,反而是先拿軍令狀說事,等的就是候笑方出頭替郝初禾說話。這麽做,在陸漸紅看來,岑凱隻是想告訴候笑方,他隻不過是在執行文件精神,而並非出自於他的本意。


    事實上岑凱也正是這麽做的。


    岑凱麵無表情道:“郝書記的難處我也是知道的,雖說公安部破不了的案子,未必咱們省廳就破不了,所以從我個人的情感而言,是完全可以再給郝書記機會的,畢竟事無絕對,但是……”


    岑凱說到這裏微微頓了一下,拿過文件揚了揚,道:“中組部發了文件,文件上明確要求省級政法委書記不得再兼任公安廳廳長,聖命難違啊,我也沒有辦法。”


    候笑方接過文件看了看,不由麵色慘白,郝初禾忍不住也湊過去看,看了幾行字,郝初禾神情一滯,默不作聲地坐回到座位上來。


    陸漸紅一直都沒有開口,在看著岑凱將這二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這兩人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到。陸漸紅不由在想,岑凱完全可以掌控整個局麵,卻擺出一副弱者的姿態來,他到底想幹什麽?


    微微掃了岑凱一眼,陸漸紅的目光裏多了一份別的味道。


    這時,岑凱的秘書區少雲進來為幾人續了茶,躬身退了出去。


    岑凱喝了一口熱乎乎香噴噴的茶道:“候書記,你是分管人事的,這項工作就交給你來辦吧,根據文件精神,多則兩個月,少則半個月,就必須把這件事事情做到位,這件工作是一票否決。”


    候笑方在心中歎了口氣,道:“郝書記,你跟我到辦公室來吧。”


    看著兩人走了出去,陸漸紅心中不由一緊,這時他已經切實地感覺到岑凱的厲害之處,不動聲色之間便把燙手山芋扔到了候笑方的手中,用“自相殘殺”來形容完全不為過,這便是岑凱的厲害之處,可是候笑方卻根本是無力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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