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飯,坐在環境優雅的西餐廳裏,高勝群向葉雅歌提出帶她回家見父母,他的母親早就想見見她了。葉雅歌自然懂得在中國正兒八經和男方的長輩相見意味著什麽,小口咀嚼六分熟的牛排,味同嚼蠟,知道這天早晚要來的,沒想著來這麽早。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已經能擺脫,用不著跟他四下周旋,可眼下他仍有利用價值,仍有利用他的必要。


    葉雅歌搜腸刮肚找借口,從沒有心理準備,說到最近工作上麻煩多,等過段時間。


    高勝群追問:“過段時間是指下周嗎?還是?”


    “還不確定。”


    “要不我托人找王主任說說,讓你輕鬆一點。”


    “用不著,再清閑的工作也有忙的時候,忙完了就萬事大吉了。”


    “那你看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定在周末?周末的晚上,你看怎麽樣?”


    葉雅歌被逼到了牆根,勉強道:“好吧。”


    “你想去我家裏,還是在餐廳裏?”


    “在餐廳吧,第一次輕鬆點,去你家裏我會緊張。”


    “吃中餐怎麽樣?我定一個包廂。”


    “行。”


    “阿姨她們來嗎?我覺得她們見麵了解一下我的家庭也好,免得她們擔心我騙你。”


    “我做不了她們的主,等確定時間了我問問。”


    “那我們把時間敲定一下。”


    他翻出手機上的日曆,不厭其煩的和葉雅歌對時間,大概因為職業習慣,小細節都考慮的很周到,凡事研究的越詳細,越代表板上釘釘了。葉雅歌還能多說什麽,他是一個談判高手,她怕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辭,引得他不高興,便隨便說了28號,心裏祈禱著她的目的能在月底達成,否則見他的父母是逃不掉的。


    她也算是用心良苦,小心謹慎的顧及他的情緒,此時跟他產生了分歧與矛盾,等於自尋死路。假如倆人“分手”了,她在母親和姨媽那的人身自由能不能繼續享受先不說,她們肯定不會讓她再在畏法思明所待下去了,搞不好發揮想象力認為分手是由章柳造成的,那她離回紐約的日子不遠了。


    高勝群過的是循規蹈矩的生活,談戀愛,見父母,訂婚,結婚,這一套流程是他對婚姻的理解,而安穩和平淡刺激著葉雅歌的焦急和期待,他們擁有的是兩個世界裏的價值觀。可這段時間的高勝群相當於“尚方寶劍”,葉雅歌必須需要他,為了她夢想的愛情,她都能忍。


    就在林睿感覺問題迎刃而解,她和章柳又可以恢複安穩的小日子時,沐琦他們從杜倫回來了,今天晚上到笠州。章柳是跟他們一起的,於情於理,林睿都該去接機,早早的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務,正準備出發時,手機響了,是從章柳家裏的座機打來的。


    傳來杜向梅的聲音,“喂,林律師,是林律師嗎?”


    “杜姐,是我。”


    “林律師,商先生到家裏來了,他說想請你過來一趟。”


    “商先生?”林睿看了看手表,“他有說什麽事嗎?我馬上要去機場。”


    “商先生沒講,或許他想跟你一起去機場吧。”


    這個理由很名正言順,林睿沒多考慮,驅車到了章柳家。一進門,杜向梅徑直將林睿引向章柳的臥室,說:“商先生在等你呢。”


    林睿後腳剛邁進去,門“咯噔”鎖上了,能聽見鑰匙在鎖眼裏轉動的脆響。她驚訝的呆住了,等回過神返身猛拉門手已經無濟於事,鎖的牢牢的。


    “杜姐,杜姐,開門啊!”


    “杜姐,你開門啊!”


    “開門啊!”


    她在門後用力拍打,卻毫無反應,門外死一般的沉寂,沉的沒有一絲喘息聲。到底在搞什麽名堂,不是說商先生在等她嗎,人呢,人呢,杜向梅為什麽要騙我,到底為什麽!


    我可要去接章柳啊,她越想越急,望向窗戶。窗戶倒可以打開,難道要學葉雅歌從樓上跳下去嗎,又喊又叫又拚命想辦法,想找包拿手機報警,才意識到進門時杜向梅順勢把她的包拿走了,打開辦公桌上的電腦,沒有網絡,杜向梅肯定已經把家裏的無線網關了。房間裏的座機也不見了,種種異常在提醒林睿不要白費力氣了。


    折騰半天筋疲力盡,林睿開始做最壞的打算。


    這不是巧合,這是策劃好的陰謀,她要幹什麽。林睿沉思著,癱倒在床上,目不轉睛的盯著天花板,甚至懷疑剛才見到的不是杜向梅,而是喬裝打扮成杜向梅模樣的綁匪,歹徒?還是要對章柳下狠手的人?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萬物安靜的不可思議,汗順著臉頰一滴滴向下流,亂七八糟的壞念頭此起彼伏。這些天房間裏沒有人住,收拾的過於幹淨整潔,被子、床單、枕頭這些日常物品統統不見蹤跡,衣櫃鎖著,除了電子設備,能夠從窗戶扔下去以示求救的衣物也不要奢望了。


    林睿可以想到的,主謀者全考慮周全了,畢竟當初她和白寶貴被綁架後,在無數張名片上寫了“求救”散落在森林裏,一度被同事和朋友認定是聰明而冷靜的舉動,如果說杜向梅出於對此的認識而這麽做,那她前期做的工作可不少。


    家裏的條件相對森林裏好太多,然而林睿的情緒比那次更惡劣,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章柳。沒錯,這是杜向梅在故意支開我,她不讓我和章柳見麵,估計也不會讓章柳回家,林睿試圖理清點眉目,在絕望中尋覓哪怕微小的突破口。


    但她隻是律師,不是警察,無奈和恐慌陣陣襲來。


    臥室裏的衛生間突然傳出“咚”的聲音,林睿從床上一躍而起。衛生間的門關著,裏麵有人?


    是誰!


    她警覺的問:“誰在裏麵?”


    再無聲響。


    林睿想了想,抓起一隻音響,小心翼翼的拉衛生間的門把手,萬分意外,門居然能打開。


    她又問了一遍,“是誰?誰在裏麵?”


    沒有人回應。


    鼓起勇氣去推門,推不動,像是有什麽東西擋在門後麵,林睿猶豫了一會,使了力氣,終於推開一條半尺見寬的縫。探頭進去,捕捉到一雙明亮的眼睛,她嚇的捂住嘴巴。


    “哥,你怎麽在這?”


    林睿拿掉商陸嘴裏的毛巾,笨拙的解開將他五花大綁的電線。商陸大喘了幾口氣,念叨著,“真是一場噩夢。”


    “誰把你綁在這的啊?”


    “杜向梅。”


    “她為什麽要綁你啊?我的個天呐,今天是愚人節嗎,這演的是哪出啊!”


    “但願她是在跟我們鬧著玩,但我的手快斷了,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沒想到一個保姆的力氣能這麽大。”


    商陸發出一聲輕微的唏噓,林睿一看,他的手上勒出了血印。


    “哥,我先給你包紮一下,當真是杜向梅幹的,我還在懷疑是不是我看錯了,她下手真狠,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


    “我也糊塗了,她是我帶到這個家裏的,我待她不薄啊,從來沒少發她工資。”


    “我和章柳都覺得這個保姆不同尋常,但章柳說是哥哥介紹的,所以我們也沒往壞處想。”


    “章柳跟我提過,怪我沒在意,因為杜向梅是我一個老朋友介紹的,我把她當自己人。”


    “你指的是李暮雲吧。”


    “杜向梅就是李姐介紹的,我和李姐相識多年,疑心重的人交不到朋友。”


    “現在看來是我們想的簡單了,再往壞處分析的話,我想起了之前李暮雲發給章柳一份合同,章柳太忙,我幫他審核的,當時就覺得那份合同有問題。”


    “你指正了嗎?”


    “沒有,我認為那份合同涉及洗錢,章柳覺得不可思議,而我從來沒辦過相關的案子,也覺得自己想多了,但現在回想起來,再荒誕的事也不足為奇,這世上一切皆有可能。”


    “洗錢?你說洗錢?”商陸的語氣不由顫抖,一時間愁雲如塵土般籠罩在他的臉上,林睿迎上他複雜的眼神,說不清那眼神代表對她的認可,還是對她的質疑。


    在此情此景下深究這個並不適宜,林睿轉移話題道:“待會再說吧,我先給你包紮。”


    翻出家用藥箱,給他消毒、上藥、裹紗布,剪刀不見了,她用牙齒去咬。商陸看她害怕和擔心的模樣,一時情難自禁,悄悄縮回手,說:“好了,不疼了,謝謝。”


    “身上傷到了嗎?”


    林睿皺眉欲去查看,商陸害羞起來,說:“沒事,你發現的早,不然皮肉之苦是免不了了。”


    他坐在床沿邊上,林睿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歎口氣,“哥,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杜向梅在暗處,我們在明處,實在猜不透她的目的。”商陸瞥了一眼手表,“章柳他們下飛機了吧?”


    林睿也望了眼手表,不知不覺已待了兩個多小時,過了航班到達的時間,章柳會失望於她沒去接機吧,可已無暇顧及這個了,眼下最要命的是在章柳身上會發生什麽。


    “杜向梅騙我說你有事找我,我就來了,一點也沒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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