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睿,念及她的名字,商陸麵露沮喪,頭埋在雙臂中,他不想再見她了,卻逃脫不掉。


    章柳掛掉電話,哥哥的施壓給他打了一針強心劑,不去想了,權當葉雅歌隻是個同事吧,開庭,去林家,陪林睿,和往日尋常的每一天一樣。


    庭審結束,匆匆走下法院的台階,今天參加的是一起商標侵權案的庭審,案件影響力較大,法院網絡直播了案件的庭審過程,因準備充分,加上對方的代理律師他很熟悉,熟諳對手的代理風格和代理手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庭上幾輪唇槍舌劍下來,章柳略占上風。


    但法庭宣布本案將擇期宣判,章柳便在腦海裏來來回回過庭審細節,在結果沒有公布之前,小心謹慎永遠是鐵的準則。台階高且長,經過激烈的腦力勞動,走的眼睛有些眩暈,迎接他的是橙色的朝霞,和一身紅裙的葉雅歌。


    她穿的璀璨奪目,換了件鮮紅的修身禮服裙,金色鑲亮片高跟鞋,一對鑽石耳墜在晚風中輕擺,嫵媚妖嬈的倚在章柳車上,朝他擺手。


    章柳躊躇了一會,下定的決心似乎柔軟了,麵對美麗動人,從少年深愛到近中年,從前愛,如今也並不討厭的女人,他發不出火。


    也許像商陸那樣,吃了槍子般,上前劈頭蓋臉的吼道:“你過來幹什麽!不要再纏著我了!你給我滾!”


    那麽今日便是他和葉雅歌的徹底訣別吧,她回美國去,或者逗留在笠州,隨便到什麽地方去,跟他沒關係,他們老死不相往來了,這輩子的情份就清空了。


    他們之間也不存在惱人的瓜葛了。


    可是,最理想的對策往往在最清醒的理智下做出,現在他糊塗而迷茫,腳步習慣性的向前挪,直至貼近她的長發飄飄。


    他們分開了三個小時,抑或四個小時,沒有迫切再見她的欲望,然而再見時,心裏卻不抵觸,這種不抵觸讓章柳感到一絲緊張。


    “你怎麽來了?”他問道。


    葉雅歌仰頭眨動睫毛,“這裏是法院,誰都能來。”


    她沒說是等他,章柳忽的鬆了口氣,葉雅歌道:“要是我說在等你,你是不是要趕我走了?我知道你現在很介意我說的每句話,所以我要開始咬文嚼字。”


    章柳微笑不語。


    葉雅歌道:“你忘了我們倆在大學裏時最默契,每次玩‘你比我猜’的遊戲,我們都是情侶組第一名。”


    “雅歌,我還有點事。”


    “不耽誤你。”


    葉雅歌拂了拂長發,站直身子,說:“你走吧。”


    章柳倉促望了一眼她,又望了望圍牆外的馬路,笠州法院剛搬到這個位於市郊的新大樓不久,路上仍一片荒蕪,連輛出租車的影子也看不見。


    章柳道:“你去哪?參加酒會?”


    “哪有人約我,我穿成這樣,孤芳自賞。”


    章柳的喉結滾動,說:“不能一直待在這吧,法院也要下班的。”


    “離開笠州這麽久了,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沒地方去,也沒地方住。”


    “那你……”


    “把酒店當家嘍,你又不會邀請我住到你家裏。”


    話題扯遠了,章柳道:“我送你回酒店吧。”


    葉雅歌竟溫順的點點頭,若有所思的盯著前方,安靜無話。到了酒店的對麵,章柳道:“到了。”


    要再穿過兩個路口調頭,才能把車開到酒店門口,章柳不願麻煩了,以顯得殷勤過剩,葉雅歌扭頭哀傷的看他,她特意換了衣服,想跟他共進燭光晚餐,卻換來冰冷的無動於衷。


    思考了一路,沒琢磨出好的對策,他不是那個把她當寶貝疙瘩捧在手掌心裏的章柳了。


    她不想下車,不甘心。


    “我在這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一個人,孤零零的。”


    章柳害怕的事發生了,葉雅歌上了他的車,就像膠水似的,粘而不清。


    “雅歌,不瞞你說,我要到林睿家吃飯。”


    “你吃完了,過來陪我好嗎?我一個人害怕,害怕的時候就想離開這個世界。”她哀哀自憐的縮成一團,眼睛裏的光消失了,整個人猛然喪失了精氣神,仿若當年生病時。


    “我……”章柳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艱難的說:“對不起,我不能過來,明天我找王主任安排一下,給你找個房子安頓下來。”


    “你說過你會給我買房子的,有朝南的大陽台,有很大的廚房,有浴缸,你說你要為我學會做菜,做我最愛吃的焗蝸牛,我全記著呢,現在你學會了嗎?不打算向我露一手?”


    “我不會做。”


    “你會給我買房子嗎?”


    “雅歌,我們能不談這些嗎。”


    “原來你在騙我。”


    她囈語似的糾纏著,一直在用憶苦思甜激將章柳,手表上的時鍾滴滴答答的跑到了六點鍾,林睿等急了吧,章柳焦慮的道:“車留給你吧,這樣你出行方便,想去什麽地方逛逛有個交通工具,我去坐出租車,你注意安全。”


    葉雅歌聽聞,二話不說推開車門,差點撞到一位在走路的姑娘,姑娘脾氣大,怒瞪著她用笠州話罵了一句,葉雅歌當作沒聽見,無視紅綠燈,全然不顧周圍川流不息,視死如歸,徑直穿馬路。


    一輛飛馳來的汽車刹不住,狂按喇叭,葉雅歌像聾了似的,絲毫沒減慢腳步,汽車扭了個方向,貼著她的身子驚心動魄的開了過去。章柳嚇的魂飛魄散,從車裏蹦出來,飛奔追上去,護送她過了馬路,目送她進入酒店大堂。


    雖仍有擔心,但至少酒店裏是安全的,章柳打算離去,手機響了,出現了一個許久沒有聯係的人名:淩靈。


    他怔了怔,接起電話,淩靈開門見山道:“章律師,子衿太太的女兒到你們所裏工作了?”


    章柳想她指的該是葉雅歌,嘴上道:“是來了一位主管,但不知道是不是子衿太太的女兒。”


    “叫葉雅歌?”


    “是的。”


    “那就是了,她現在人在哪?”


    “在酒店裏。”


    “你也在?”


    “我,正準備走。”


    “麻煩你把地址發過來,再幫我陪她一會,我大概一個小時左右到,行嗎?”


    “我也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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