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是芳芳,章柳的沮喪在空曠的車廂裏蔓延,接起來,“喂”了一聲。


    芳芳道:“章律師,你現在忙嗎?”


    “閑著呢,你說。”


    芳芳急迫的一股腦講述了她和韓曦之間的債權債務關係,特別強調了沒有簽立任何的字據,優良的職業素養使得章柳在一兩秒間從自己的心事轉到芳芳的法律問題上,仔細聽完後,他說:“雖然沒有借條、收據和支付憑證,但其它的證據,像取款憑證、證人證言等等,能夠證明的話,一部分錢是可以要回來的。”


    芳芳掩飾不住激動,興奮的問:“你確定能要回來嗎?”


    “我不打包票,你非要走訴訟程序,我隻能盡力而為。”


    “謝謝你章律師!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總算看到點希望了!”


    “謝我就不用了,以後長個記性吧,借錢好借,請人家還錢就難了,畢竟鬧到法院也挺麻煩的。”


    芳芳想到章柳借錢給她時,沒讓她寫借條,也沒留下半張證據,對她信任至極,真是好人,一個感動之下,芳芳哽咽了。


    章柳最受不了女孩子哭,趕忙問:“發生什麽事了?”


    芳芳見章柳關心她,淚水更加止不住,章柳想到他在哪聽說過韓曦這個名字,再想了想,好像據說他是芳芳的男朋友,恍然大悟道:“和男朋友鬧別扭了?要明算賬了?”


    伴隨著嗚嗚呀呀的抽泣,芳芳道:“我和他分手了。”


    章柳無言以對,“噢”了一聲。


    出於對章柳的感激,芳芳覺得有必要把實情告知他,說:“我懷孕了,他不想擔責任。”


    章柳心一驚,問道:“你打算怎麽辦?”


    “我明早去醫院打胎。”


    “你一個人去?”


    “小雨陪我去,章律師,現在隻有你和林律師,還有小雨知道我這件事,我不想再讓別人知道了。”


    章柳瞬間明白了下午林睿在看那些文章的原因,安慰了小雨幾句,便掛掉了電話。心裏既開心,又不開心,因為林睿未曾屬於他,她仍是那個和別的男人在一起,而讓他在擔心受怕的姑娘。


    發動汽車的引擎,往家的方向駛去,在半路上,章柳意識到下午和林睿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瞬間心潮起伏,或許也是為了能有個和林睿通電話的借口吧,考慮再三,撥下了她的手機。


    林睿到了家裏,和小雨發短信過問了芳芳的情況,小雨直道住在這房子裏嚇死了,廁所是旱廁,上個廁所要繞到屋子後麵,田裏的青蛙呱呱亂叫,一腳踩在草叢裏,不知名的動物四下亂跑。現在天還沒黑,已經要怕死了,一口水也不敢喝,盡量少上廁所。


    林睿問:“芳芳住在什麽地方啊?”


    小雨道:“鄉下。”


    林睿道:“那她每天怎麽上班啊?”


    小雨道:“我算了一下路上的時間,她每天早上五點鍾肯定得起床了,否則上班準遲到。”


    林睿歎著原來芳芳這麽能吃苦啊,兩人一來一去聊了很長時間,因為共同保守著另一個女人的秘密,她們彼此分擔肩上的壓力和慌張。小雨是個宅女,實踐經驗少,但電視劇沒有少看,胡思亂想到芳芳以前做過流產手術,再把這個孩子打掉,那她以後還能懷孕嗎,如果她再也生不了孩子了,她的人生不完整,林律師,我們倆成罪人了。


    林睿聽她分析的頭頭是道,也壓力徒增,小雨建議告訴芳芳的父母,林睿思來想去,覺得這個方法行不通,萬一鬧的風風雨雨,芳芳失去的不僅是成為母親的機會。


    怎麽辦呢,今天的傍晚似乎特別長,特別的熱,她打開電風扇,坐在跟前吹風。何佩蘭買菜回來,看女兒端坐著心事滿腹的樣子,想著她在工作上遇到不順心的事了,自覺的不去打擾她,從房間裏拿了一頂帽子戴在她頭上,說:“睿睿,小心吹的偏頭痛。”


    “謝謝媽。”


    “我買了萵苣、海帶和排骨,晚上給你燉排骨湯吃。”


    “媽,天這麽熱,吃清淡點吧,涼拌萵苣和海帶吧。”


    林睿邊說邊用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汗,生活,就是一個麻煩接著一個麻煩。何佩蘭一直是燉湯的忠實擁護者,擱在以往,她一定會向林睿灌輸大堆的道理,尤其是工作繁忙時,喝湯是最滋補的。


    但今天她放棄了最有發言權的廚房陣地,所有的一切以林睿為中心,拚命壓製住在吃飯問題上“做主”的衝動,在心裏默念孩子想吃什麽就吃什麽,不要激動,不要激動。


    把菜拎進廚房,莫名的一陣熱,何佩蘭嘀咕道:“這天熱的,一點食欲都沒有。”


    用手扇了扇汗,她的手機響了,是盧律師的母親打來的。何佩蘭望了望林睿,關上廚房的門小聲接起來。盧律師的母親說他們本來定下來周五回家的,但離回家的日子越近,他越覺得拉薩悶悶不樂,雖然他在表麵上沒表現出來,但做母親的能感覺出來。


    她要請何佩蘭吃飯,讓何佩蘭幫她想想辦法,何佩蘭稱這還不好辦嗎,你直接跟他說讓他自己做決定,如果他願意留在笠州做律師,你們也不要阻攔。上次你開導我之後,我想通了,凡事要順著孩子,隻要他們不做傻事,我們能退,就退一步吧。


    而盧律師母親的顧慮在於,她突然去問拉薩要不要留在笠州,擔心他有別的想法,他肯定以為母親和從前一樣,是希望他回家的,便會假裝順從。


    拉薩都這樣了,沒有人鼓勵他,推他一把,他哪還有勇氣繼續做律師啊,一個失去雙腿的殘疾律師,別說笠州了,恐怕在全國也沒有幾個。


    她要放手讓拉薩去追求他的夢想,做律師是唯一能讓他開心的事,她隻要兒子的下半輩子快樂幸福。但缺少一個人在他們中間穿針引線,讓拉薩徹底放下思想包袱,明白母親已經變了,現在是全力支持他的。


    何佩蘭聽出她話裏的意思,不約而同的發出一聲早知現在,何必當初的歎息,問道:“你是想讓我做拉薩的思想工作嗎?”


    盧律師的母親:“不是讓你去,我想請林律師幫個忙,她是拉薩的好朋友,他們溝通起來順暢。”


    何佩蘭一口應了下來,然後意識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改口道:“我來問問林睿吧。”


    她掛掉電話就跟林睿詳細傳達了盧律師母親的意圖,並說:“人家現在人在飯店裏等著呢,你快去吧。”


    林睿道:“吃飯就不用了吧,再說盧律師留不留在笠州,是他自己的事,我說了沒用。”


    何佩蘭不好強求她,重複了一遍,“他媽媽在飯店裏等著呢,就在醫院旁邊的飯店,你說他們老夫妻照顧著一個病孩子,想想我都要掉眼淚,你實在不想去的話,我就回掉吧。他媽媽是個體麵人,如果不是時間急,他們又脫不開身,說不定會親自上門請你的。”


    林睿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想著媽媽說的有道理,是否再做律師,關係到盧律師的前途,吃飯隻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那我還是去吧。”


    何佩蘭嘮叨道:“先去洗個澡吧,我給你拿衣服,走的時候把我剛買的排骨和海帶拿上,三院邊上的飯店能代加工,給拉薩燉點湯吧。加工費要二十塊錢,可也沒辦法,病房裏沒那個條件,早知道剛剛我就燉上了,你說這事鬧的。”


    “哎。”


    天漸黑,林睿頂著半幹的頭發下樓,曲仲謀手拎兩盒護膚品從巷口走進來,遠遠看見林睿穿著碎花連衣裙向另一個方向走去。他緊跟兩步,看她斜挎著小包,腳上穿的是涼鞋,一身休閑打扮,像去約會的。


    心急之下,叫道:“林律師!林律師!林睿!”


    林睿在觀察來往的出租車,她家這邊經過的出租車本來就少,眼疾手快的招到一輛,急急忙忙飛奔過去。


    曲仲謀眼睜睜的看著林睿一蹦一跳的從他視野裏消失,像隻靈動的小燕子,他生氣了,扭頭即走,走到車邊上,打開車門,把護膚品甩了進去。今天公司接待了前來考察學習的外籍友人,友人很客氣,也懂中國的禮尚往來,送了每位主管兩盒護膚品。他第一時間想到到林睿家裏來,其實他早想再次登門了,和林睿母親搞好關係,有助於盡快俘獲林睿的芳心,但來了總歸要帶點東西的。


    他在來的路上已經盤算好了,林睿一盒,未來的丈夫娘一盒,至於小姨子林沐琦,不給她買也說的過去。可誰料到,林睿居然在這個時間出去了,她去哪了?和誰約會呢?是比他曲仲謀更厲害的角色嗎?


    曲仲謀琢磨了半天,想打電話向林睿問清楚,轉念覺得直接去問她,她有可能不會講實話,反而會感到厭煩,思來想去,陡生一計,他應該去林家拜訪,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幾分鍾後,曲仲謀手裏拎著護膚品,臉上掛著笑容,出現在何佩蘭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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