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仲謀道:“盧律師就不必介紹了,盧拉薩律師,早有耳聞,你好,我叫曲仲謀,是外企主管。”


    盧律師道:“你好,曲先生一看就是青年才俊。”


    他說這話時,目光是停留在林睿臉上的,林睿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了,這讓她感到非常的不舒適,轉換話題道:“你想吃蘋果嗎?我給你削一個。”


    曲仲謀道:“我來削吧”,說著拿起一個蘋果,盧律師笑著阻止他,“不吃了,你不用麻煩,我的手還是能活動的。”


    曲仲謀手法嫻熟,他的生活技能不是吹牛能吹出來的,一眨眼的時間,說:“我已經削好了。”


    盧律師笑道:“我真的吃不了,太涼。”


    他冷不丁的嘔吐了一聲,林睿突然意識到盧律師在吃抗生素之類的藥物,可能胃受了刺激,而奶製品是養胃的,便說:“那喝牛奶嗎?”


    盧律師道:“沒牛奶了,等會讓我媽去買。”


    “我去買吧。”


    盧律師不想讓她走,伸手抓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目光裏含著懇求,“坐會吧。”


    林睿理解的坐下來,其實她是想為盧律師做點什麽,曲仲謀刀子似的目光落在盧律師的手上,決然把蘋果遞過去,說:“男人嘛,怕什麽涼。”


    林睿道:“林律師不想吃就不要勉強了,曲先生吃掉吧。”


    曲仲謀道:“我不喜歡吃蘋果,削好了不吃,浪費了。


    林睿道:“那我來吃吧。”


    曲仲謀瞬間變得有點不開心了,林睿沒注意,繼續道:“對了,之前沐琦和我媽媽來看你,我媽有沒有說什麽不中聽的話,她一向比較直接,如果她做了什麽冒犯的事,你別往心裏去啊。”


    盧律師在曲仲謀冷冷的目光下,淡淡的說:“哪能呢,伯母特地過來看我,我挺感激的。”


    林睿道:“叔叔阿姨在笠州待的習慣嗎?”


    盧律師道:“雖說住在我家裏,但還是待的不習慣,他們在高原待慣了,到了笠州就醉氧,夜裏經常睡不著覺,飯菜也不合胃口,不過我們很快要回拉薩了。”


    曲仲謀插嘴道:“這麽快就回去了,那林律師要想你的。”


    不知道他是客氣,還是在揶揄林睿他們,林睿和盧律師都挺尷尬的,隨後聊了一會所裏同事的現狀,林睿就起身告辭了,說她過幾天再來。


    盧律師理解曲仲謀在邊上,不管兩人談及什麽話題,都跟吃東西噎到了似的,可他們還能像上次站在天台上那樣暢所欲言嗎,盧律師覺得不可能了,因為他永遠沒辦法站立了,所有美好的經曆隻適合留在回憶裏。


    林睿道:“我走了啊”,走了沒兩步,又說:“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啊,有時打電話聯係。”


    要是曲仲謀不在場,她也許會和盧律師有一個告別的擁抱,依依難舍,忍不住回頭望了又望。盧律師見她離開,莫名的失落湧上來,說:“我知道了,林律師,你也要照顧好自己。”


    林睿走到樓梯口時,依然沉浸在說不出的悲傷裏,她仍想安靜的,單獨的和盧律師說說話,畢竟他們擁有許多共同語言,關於家人,關於夢想,一見如故大意如此。


    她想了想,轉身跑過去問盧律師的母親:“伯母,你們定下來什麽時候回家了嗎?”


    他母親道:“下周五走。”


    林睿掐指算了一下,沒幾天的時間了,計劃回去排下日程表,在他們走之前和盧律師多見兩麵。


    曲仲謀猜中了林睿的想法,他們已經出了住院部的大門,他卻猶如被某種力量推動著,突兀的想回去做一件事情,便對林睿說:“你等我會,我把手機拉在上麵了,我去取一下。”


    然後飛速的往樓上走,這種力量裏含著憤怒、嫉妒和被羞辱感,她怎麽可以當著自己的麵和別的男人調情,怎麽可以無視他的感受。雖然曲仲謀說不出來他具體要去幹什麽,但他就是要去擺正一下地位,豎立一下威嚴。


    在樓梯上撞見了盧律師的母親,她驚訝的說:“你怎麽回來了?拉下東西了?”


    曲仲謀道:“沒有,阿姨,我是林睿的男朋友,替她來跟你講一聲,麻煩你們走的時候提前通知我們,我和林睿去送送你們。”


    盧律師的母親感到很奇怪,他返回來隻為了說這個,遲鈍的應道:“噢,噢。”


    待他走遠兩步,她這個聰明的女人反應過來,叫住他直白的說:“小夥子,我兒子都這樣了,他能跟你爭嗎,他爭的過你嗎,你就讓他跟林睿多講兩句話吧,拉薩離笠州山高路遠,可能這輩子也見不著麵了。”


    曲仲謀聽著,但沒回頭,他不相信世上有心存僥幸的事情,哪怕她講的有道理,但他不爽,他不爽也不想讓別人舒服,說了句刺耳的話,“你們有自知之明就好,讓你兒子死了這條心吧。”


    盧律師的母親穩若平素,說:“我記住了,你是林睿的男朋友。”


    他噔噔的下樓去,目的好歹達到了。


    這樣一來,林睿所在意的人都認為她確定有男朋友了,包括何佩蘭,她已得到消息林睿和曲仲謀去約會了,但這次她隻打算觀望,不再刨根問底的。


    讓她徹底改變觀念的是盧律師的母親,那天何佩蘭和沐琦到了醫院,同作為母親,看到好端端的一個小夥子就此殘疾了,眼淚汪汪的刹不住,慰問了兩句就躲出來平複情緒。


    盧律師的母親反倒來安慰她,女人們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以前待字閨中,甚至結婚後半句話都聊不到一塊的兩個人,一旦有了小孩,關於孩子的一切仿佛永遠探討不完,能從白天聊到黑夜。


    孩子似乎成了拉近陌生女人之間距離的神奇紐帶,尤其是教育方式差不多,孩子都比較優秀的母親們,簡直是相見恨晚。盧律師的母親和何佩蘭就是這樣的,他們的兒子和女兒年紀相仿,在同一家單位,都是學習優異,名牌大學畢業後到畏法思明所做律師。


    雖然她們一個是女強人,一個是家庭主婦,但隨意交流了幾句,便產生了信任感,盧律師的母親向何佩蘭掏出了心裏話。


    她說拉薩開車走神,把車撞到了牆上,很可能是因為她揚言要跟他斷絕母子關係,她一直憋在心裏想了很多天,覺得肯定是這樣的,拉薩生活規律,自製力強,絕不會因為貪玩而影響第二天的工作的。


    何佩蘭差點說出實情,告訴她事實就是如此,盧拉薩就是因為你非不肯讓他做律師,他才會很傷心,心不在焉出了車禍的。


    但何佩蘭最終忍住了,這不能說啊,說出來他母親這輩子要背負多大的罪過啊,何佩蘭隻道你怎麽不跟拉薩溝通溝通,問清楚真相,他到底怎麽了。


    盧律師的母親說不能問,也許孩子是故意瞞著我呢,我問了他豈不是更難受,他肯定覺得我心裏有負擔了,他也就會有負擔。你清楚像我們的孩子,有自個的主見,但也特別有孝心,他不想讓我們知道的事,我們裝作不知道,也是在為孩子分擔壓力,現在競爭多激烈啊,孩子在外麵吃了苦受了累,回來除了依賴我們,還能依賴誰呢。


    何佩蘭被觸動了,第一次意識到母親和母親間的差距,她就從來沒站在林睿的角度換位思考過,一直想的是把自己的想法灌輸給林睿,不停的灌輸,瘋狂的灌輸,哪管林睿有什麽壓力,哪管她累不累。


    何佩蘭說孩子太有主見了,就不聽話。


    盧律師的母親便說沒有一條法律規定兒女必須要聽父母的,孩子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啊,說明他們獨立,自強,我們幹嘛非逼著他們聽我們的。我們過的是什麽生活,我是一個小老板,你是下崗工人,我們非要插手,非要死磕,如果我們如願了,那我的兒子會變成另一個小老板,而你的女兒呢,會成為另一個家庭主婦,你覺得這樣好嗎。


    你肯定覺得不好,我們對孩子們提各種各樣的要求,是希望他們過的比我們幸福,可到最後弄巧成拙,所以說我們的能力有限,掌控不了他們的人生,兒孫自有兒孫福啊。


    當時的何佩蘭還沒有做深刻的反省,僅僅認為她講的有道理罷了,然而她握住何佩蘭的手,激動的說你要懸崖勒馬,真的,等走到我這一步,你才恍然大悟,才發現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生不如死,好好的家庭讓我給毀了,我是一個罪人,要下地獄的。


    她說著歎了口氣,你說我這個人是不是魔鬼,把自己的親生骨**到了絕路上,他本來過的多好啊,健健康康的,你說我是不是個魔鬼。


    何佩蘭開不了口,要說她是魔鬼,那何佩蘭必是魔鬼無疑,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當初和林風藤在一起生活時,自己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前方百計擺脫前夫的糾纏,為的是什麽呢,不就是為更好的生活,可為何這麽多年了,她過的辛苦,林睿也過的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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