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不是來會見賓客的,而是要去赴某個頒獎典禮,盛裝打扮,裝光寶氣,一絲不苟的盤發,珍珠耳墜,鑽石項鏈,搭配黑絲絨緊身無袖連衣裙,一雙金色的高跟鞋裏白皙的長腿若隱若現。


    她的裝束,確切的說是她的氣場,微揚下巴,俯視群臣般的梟雄氣質讓劉澹泊也有了壓力。服務生拉上厚重的窗簾,然後全部退了出去,房間裏隻剩下他們四個人,顯得空間過於私密。劉澹泊望了眼章柳,章柳用眼神示意他既來之則安之。


    李暮雲朝商陸敞開懷抱,和他熱烈相擁,口中道:“小陸,好久不見。”


    商陸將她擁在懷裏,拍拍她的後背道:“李姐,別來無恙。”


    看來他倆的確是相當要好的朋友,之後商陸向她介紹章柳和劉澹泊,章柳和劉澹泊遞過去名片,她同他們一一握手,笑不露齒,謙虛道:“久仰久仰,我叫李暮雲,是個小商販。”


    劉澹泊道:“久聞李老板大名,今日得見,萬分榮幸。”


    李暮雲道:“哎,進了這房間,就沒有什麽老板,那是場麵上的虛偽,以後我稱呼你為澹泊,你稱呼我暮雲,就這麽定了。”


    她說這話時抑揚頓挫,剛柔並濟,輕佻中帶著江湖義氣,劉澹泊似乎在冒汗,驚喜,又有點甘願臣服。


    李暮雲的目光落在章柳身上,說:“小陸,這就是你的弟弟吧,長的可比你英俊瀟灑。”


    商陸笑起來,“我就是一個粗人,我弟弟是高級知識分子。”


    李暮雲道:“知識分子好啊,我喜歡和知識分子打交道。”


    寒暄後,四人落座,劉澹泊和章柳耳語,“你哥的生意做大了啊,和李暮雲這種層次的也能混熟,我差點就露了怯。”


    章柳的想法同劉澹泊相反,並沒有因為他哥哥結交了權勢之人而興奮。從親人的角度看,商陸始終是他相依相伴的親兄弟,他首先判斷的是商陸結識的是好人還是壞人,是心底純良的還是狡猾奸詐的。


    對於李暮雲,以章柳的閱曆和經驗,仍無法辨清在她的美貌和光環下,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她客套,大氣,舉止投足卻又拒人於千裏之外,似乎在吸引你去刻意靠近她,但等你真想接近她時,或許會發現並不是那麽容易。


    在她的身上,好和壞的界限是模糊的,此時的劉澹泊對她滿是欣賞,而章柳,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會所裏的服務生端來精致的白瓷杯盞,和一壺熱咖啡,頓時奶香和花香混合的咖啡味在空氣中回旋,產生一陣悶濕的燥熱,隨後點心瓜果擺滿了大半人高的桃花心木桌子。


    李暮雲親自挨個為他們倒咖啡,說:“瑰夏咖啡,嚐嚐,我從巴拿馬帶回來的。”


    章柳的餘光能瞥見劉澹泊在看他,恐怕老劉聽到瑰夏咖啡,已產生了無尚的榮耀感。他裝作沒看見,從容的端起杯子,嚐了一口,果然香的絲絲入扣,口齒留芳,滿足了人類對最高等級的咖啡所有的想象。


    李暮雲道:“本來想約你們吃頓飯,但下午突然來了位加拿大客人,隻好請他共進晚餐,我明天早上七點的飛機回美國,算來算去,也隻有現在抽出空來認識這兩位新朋友。”


    劉澹泊用雙手捧起杯子,仿佛得到了賞賜般,小心翼翼的抿了抿,驚喜的說:“瑰夏咖啡,名不虛傳,在我們所裏,偶爾能喝到藍山,而且也隻有在業績上升的時期,多謝李……多謝暮雲款待。”


    章柳用調皮的嫌棄的表情瞪了他一眼,此時劉澹泊巴結的樣子,活脫脫一個奴才。


    李暮雲道:“謝謝你們遷就我的時間。”


    她邀請商陸也嚐嚐咖啡,商陸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和李暮雲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毫無拘束和不自在的感覺,完全和跟家裏人見麵一樣,心裏在想著他捏造出來的女朋友,這張底牌打了出來,反悔的可能性等於零,於是喝了咖啡也沒發表意見。


    李暮雲道:“小陸嘴巴變刁了,這是埃斯美拉達莊園裏種植的瑰夏。”


    劉澹泊的手一抖,咖啡從杯中溢出,灑在桌上雕刻的一枝玫瑰花裏。


    商陸麵色平靜,說:“嚐出這咖啡的非凡脫俗了,香味豈止濃鬱,回味清新優雅,像個熟女,又像個淑女,和李姐一樣。”


    李暮雲笑著對章柳說:“你哥哥盡愛拿我開玩笑,我跟你哥哥相識多年,因為共同的愛好成了朋友,俗話說君子之交淡如水,說的就是我和你哥哥。”


    商陸自嘲道:“我哪是什麽君子,投機倒把之徒,李姐才是真正的收藏行家,光在笠州家中珍藏的稀世寶物,已是琳琅滿目,價值連城。”


    李暮雲若有所思,輕飄飄的說:“有幾塊藍田玉不想要了。”


    商陸道:“藍田玉現在極受追捧,你手裏的那幾塊成色和做工都是難得的上品,很好出手,我明天去聯係買家。”


    李暮雲道:“有勞小陸了,我讓人明天送到你公司裏。”


    商陸道:“沒問題,錢到時直接打到你卡裏。”


    他們之間的交易談完了,李暮雲又麵向章柳,說:“小柳,聽說我之前的保姆杜向梅現在在你家裏做事,她把你照顧的如何,你對她滿意嗎?”


    章柳心想著杜向梅是什麽來頭,值得一個商業大亨親自過問,嘴上道:“很滿意,謝謝李姐關心。”


    李暮雲道:“你哥哥跟我講過,你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寶貝,即便請保姆這件小事也馬虎不得,向梅跟了我五六個年頭,識大體,講品味,非常的不錯。當初我想找個保姆時,也是千挑萬選,直到找到了香梅,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認定她了。向梅什麽都好,可有個小毛病,深更半夜的喜歡在房間裏折騰,但女人嘛,特別是單身的女人,漫漫長夜,寂寞的很,我深有體會,你能理解嗎?”


    她不吝對杜向梅的讚賞,不管看在哥哥的麵子上,還是章柳個人的原因,他真的不願意再提到“杜向梅”這三個字。現在已近十一點,李暮雲口口聲聲說她是擠出時間同他們見麵,提神醒腦的咖啡也喝了,然而坐了好一會功夫,也沒聊到正題上。


    章柳道:“我能理解,杜姐人很好,我們相處的很融洽。”


    李暮雲道:“一個單身男子找一個單身女人做保姆,有的時候,說不準是誰在照顧誰呢。”


    章柳揣摩她說的意思,一時接不上話,這時商陸口中的女朋友來了。一位服務生將她帶進來,章柳看了她一眼,即不想再瞧第二眼,她屬於那種風塵氣息重到蓋也蓋不住的女人。想必考慮今天的場合,她穿的算端莊隆重了,一線品牌的深紅色連衣裙,搭配黑色中跟鞋,可越是價值昂貴的衣服,越靠的是人穿衣,而不是衣穿人。


    她硬生生的把名媛風變成了夜店裏邂逅***的那類女子,章柳的失望和劉澹泊的詫異都表現在臉上,劉澹泊無論如何沒想到,商老板唯一承認的女朋友竟平庸,甚至庸俗至此。


    可他們都是成熟的男人,他們清楚再平凡的女人,在喜歡她的男人眼中,總有些聖潔的地方。所以在商陸介紹道:“這位是我女朋友,於白薇”,章柳和劉澹泊都向她投以微笑。


    於白薇倒是單純的很,攬住商陸的胳膊,嬌滴滴的說:“你們好,我來晚了。”


    李暮雲道:“小陸的女朋友好。”


    於白薇道:“老板好。”


    李暮雲掩嘴道:“小陸女朋友這張嘴呀,我不是什麽老板,我是小陸的好朋友。”


    於白薇便道:“姐姐好。”


    章柳注意到了李暮雲沒有像向他們介紹自己那樣,向於白薇做個自我介紹,好像她並看不起哥哥的女朋友。


    商陸不管旁人的看法,將於白薇的手從胳膊裏拽出來,說:“你坐下吧,喝咖啡嗎?”


    於白薇格格的笑起來,“你們是不是聊的忘記時間了,現在是半夜,不是早上,為什麽要喝咖啡呀,不應該喝酒嗎。”


    劉澹泊被她的傻乎乎逗笑了,似乎發現了她的“聖潔”所在,商陸道:“不喝咖啡,喝點水吧。”


    這次商陸不管她同意不同意,徑直為她倒了一杯紅茶,指著滿桌子的食物問她:“你要吃什麽?”


    “小麵包。”


    “法式小麵包?”


    “對。”


    商陸用食物夾取了三個麵包放她麵前,剩下的三個人各懷心思,眼神複雜的望著這一切。章柳頭次見哥哥為一個女人服務,有種欣賞和心酸的感覺,恍然覺得哥哥想結婚了,想有個家了,雖然眼前的女人並不是他幻想中的類型,他曾以為哥哥真正愛上的女人應當知性柔美,溫文爾雅,知書達禮。


    然而法式小麵包也沒能堵住於白薇的嘴,她不合時宜的連打了兩個哈欠,李暮雲道:“你困了嗎?”


    於白薇也不掩飾,說:“小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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