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佩蘭驚的一言不發,她第一次接收到來自林睿內心世界的爆發性反饋,林睿口中的他的母親,不正是在暗指她嗎,她無話可說,安靜的坐著。


    這大概是她聽過的最悲傷,最驚心的事實了,她需要好好想想,冷靜冷靜。林睿發泄完了,見母親保持沉默,對她能做出丁點的改變不抱任何希望,何佩蘭就是這個樣子,常說自己對林睿降低了標準,常說她隻要林睿平安安好,再無大的期盼。


    可一旦生活給予了她一個希望的火苗,她恨不得立馬燃成熊熊大火,對於林睿,她是從不會輕易失望,又太容易生出渴望的。假如盧律師沒有出事,林睿不會同她講的如此驚心動魄,林睿會選擇默默的付出,直到有一天證明自己的能力。


    即便這條路走的很艱難,很孤獨,好像還有一些理想化,但遇上了一個固執的母親,並且你愛她,那總是要做出一些辦法的,不是你遷就她,就是她遷就你,人與人,無非這樣。


    林睿從她身旁走開,有些話說了沒用,就當沒有說過吧。


    很快即是天明,沐琦早早的去協會,晌午時分又回來了,說盧律師的母親不讓兒子與外人相見。他們去的時候,記者,還有一些相識的同行全被擋在了住院樓下麵,誰也別想從盧律師母親的眼皮子底下溜進去。


    沐琦對林睿道:“姐,他媽媽好強大啊,一看就是個女強人。”


    林睿“嗯”了一聲,坐在窗前的書桌上,整理芳芳拜托她寫的訴狀,勉強擠出三行字,被一打岔,又劃掉兩行,修修改改,寫了整整一上午,也沒理出個思路。她煩躁的把材料塞進包裏,所裏昨天沒去醫院的律師,去了醫院沒見到盧律師,今天還想再去的律師,紛紛給林睿打來電話,讓她幫忙出出主意。也許他們覺得林睿是盧律師做完手術後,除了他的父母,唯一和他見過麵的人,她在盧律師心目中的地位可想而知。


    可林睿拿不出主意,打電話請示王主任,王主任不停咳嗽,聲音裏夾著沙啞,仿佛一夜之間衰老了。他分析稱,盧太太這麽做,肯定有她的考慮,我們就不要勉強了,也有可能是盧律師的意思,他年紀不大,卻很有血性,恐怕擔心鬧大了,對所裏的名聲有影響。他和白律師一樣,處處替別人著想,可惜了,又少了一個勇於擔當的好律師。


    林睿說那去看看裴律師吧,他也受了驚嚇,王主任直說不要去了。目前來看,解決的最好途徑是大家在表麵上將這件事淡忘吧,不要再把負麵的情緒擴大,他在準備匯報材料,把整個情況向上級部門做出匯報。


    最後他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年紀大了,幹不動主任了。”


    掛掉電話,林睿心亂如麻,王主任都開始泄氣了,每個人都因為這件事變得惶恐不安,她也不想再討論有關盧律師的任何話題,索性把手機關了,和沐琦一起打掃房間,以分散注意力。


    兩人合力把被子抱到窗戶外的曬杆上,沐琦累的氣喘籲籲,對著太陽眯起眼睛,“老劉家新換了一個保姆,我事先不知道,昨天去才看見的,年輕漂亮,幹活利索,做飯洗衣服擦玻璃拖地,樣樣會幹。老劉說她住在閣樓裏,但我這心裏七上八下的,現在的保姆也太會長了,就跟選美出來似的,你說她整天在老劉麵前晃,老劉就沒點其它的想法。”


    林睿抓了幾個大夾子夾住棉被,再用藤拍將棉花拍鬆,隨意應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才貌雙全的大有人在,你擔心在情理之中,但你有主動權啊,沒人攔著你和劉律師結婚。”


    沐琦撅起嘴,“姐,你就這麽火急火燎的想把我嫁出去。”


    “這屬於陳芝麻爛穀子的話題了,沐琦,現在還有商量的餘地麽,不是我火急火燎,而是你應該嫁過去了,人家是生米煮成熟飯,你這邊是米飯都快煮爛了。”


    “我覺得老劉是故意找個年輕漂亮的來氣我。”


    “你想多了吧,章律師家的保姆也年輕漂亮,他為了氣誰啊。”


    沐琦來了精神,挑了挑林睿的下巴,逗她道:“估計是為了氣你吧,沒想到最後沒氣著。”


    林睿推開她的手,“無趣,他的保姆是商先生特意找的。”


    “巧了,老劉的保姆也是商陸推薦的,你說商陸安的什麽心呀,專門介紹這種有漂亮皮相的女人,存心破壞人家的家庭不是。”


    “你不甘心的話,下次當麵問問他唄。”


    “我是要當麵問清楚,聽老劉說,他們下個禮拜就回來了。”


    林睿瞥了她一眼,手中的動作慢了下來。


    何佩蘭在外麵叫著吃飯,兩人出去坐到餐桌邊,三菜一湯,清清爽爽的菜。電視開著,正在播放一檔綜藝節目,三人邊吃邊看,何佩蘭也不多講話,往林睿碗裏夾了一些菜,想了想,又給沐琦夾了一筷子肉絲。


    沐琦是能迅速投入到娛樂活動裏的,看到搞笑的地方,張嘴哈哈大笑,氣氛倒也不悶。飯吃了一半,有人敲門,打開來一看是曲仲謀,他來的甚是突然,三個人全呆住了。


    翠芬跟在他後麵,說:“小曲來約小睿去過周末的,他本來想給小睿一個驚喜,到了樓底下打小睿手機沒打通,也不知道具體住在哪一層,七拐八繞找到我這,我就帶他過來了。”


    何佩蘭回過神,“噢,快請進吧,不用換鞋,不用換鞋,隨便坐吧。”


    翠芬道:“反正早晚要來認認門,晚來不如早來,佩蘭,你說是不是?”


    何佩蘭應著,“是,是”,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問道:“曲先生吃飯了嗎?”


    曲仲謀專心致誌的仰頭環視房子的布局,像在思考問題,被何佩蘭的打斷嚇了一跳,忙把拎來的東西遞過去,“阿姨,我給你買了點營養品。”


    何佩蘭客氣道:“曲先生見外了,還帶東西來,你喝杯水吧,吃飯了嗎?”


    曲仲謀望了望餐桌,說:“我吃過了,吃過了,我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們吃飯了。”


    何佩蘭道:“今天周末,她們起的晚,午飯就吃的晚了,但也沒燒什麽好菜,粗茶淡飯,曲先生不介意的話一起吃點吧。”


    曲仲謀笑道:“阿姨,我真的吃過了,你們吃吧,我坐著看會電視。”


    何佩蘭不強求了,說:“行,那你自己喝水啊。”


    翠芬道:“那我回去了,我兒媳婦在,家裏一桌子人呢。”


    何佩蘭送她到樓梯口,回來看林睿和沐琦吃上了,她也坐下來繼續吃。沐琦碰了碰林睿的腿,示意她今天何佩蘭的話出奇的少,林睿瞪了她一眼,然後望了望母親,何佩蘭裝作沒看見,一副與她無關的表情。


    於是林睿和沐琦偷偷的瞥曲仲謀,林睿既想吃的快一點,好打發曲仲謀走,又想慢點吃,拖延一下眼下的尷尬。


    曲仲謀看了一分鍾不到的電視,開始低頭玩手機,短信叮咚叮咚的進來進出,忽然忍不住打了個響亮的噴嚏。為掩飾難堪,他解嘲道:“坐著不動,覺得有點冷了。”


    何佩蘭沒接他的話,林睿起身道:“我去把陽台上的窗戶關了,我們這是老房子,冬冷夏熱,曲先生沒住過老房子吧,待不習慣。”


    曲仲謀對著林睿笑,她穿著居家的牛仔襯衫和卡其色開衫,搭配黑色的束腳休閑褲,未施粉黛,顯得身材高挑,麵容純淨。在曲仲謀的眼裏,林睿的美是不驚豔的,是舒服和長遠的,穿職業裝時有職業女性的美,居家時是另一種韻味。


    曲仲謀道:“阿姨有兩個優秀的女兒,住房方麵可以考慮改善改善了。”


    林睿道:“我們在這裏住了幾十年,習慣了。”


    曲仲謀道:“我聽說阿姨早年下崗了,培養你成人太不容易了,做子女的孝敬父母理所應當,再說現在的房價不貴,像這麽大麵積的房子放在市中心,也就百八十萬。林律師,我有個小建議,你應該把賺的錢拿出來一點,給家裏付個首付,不多,也就二三十萬的樣子。”


    他說著哈哈笑起來,這番話的用意很明顯是在討好何佩蘭,他使的這伎倆堪稱高明,先從意向中的丈母娘入手。但除了他獨自歡樂,其他三個人麵麵相覷,何佩蘭抽動臉部肌肉,打算要說點什麽似的,最終放棄了,心無旁貸的喝著碗裏的湯。


    林睿想著曲先生以為她一年能賺多少錢呢,二三十萬豈是小數目。沐琦暗自翻白眼,這位曲忠謀好大的口氣,幾十萬說起來輕飄飄的,他是到家裏來炫富,來嘲笑她們居住環境差的嗎,他憑什麽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插手她們家的事。


    沐琦故意陰陽怪氣道:“曲先生,這你就不懂了,二三十萬的確算不上什麽,現在的年代裏,二三百萬都不能稱作錢,可金屋銀屋不如自己的草屋,我們不是換不起房,而是不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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