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口氣道了出來,淩靈由怒變喜,笑道:“商先生真是一位哄女人的高手啊,一看就是擅於混跡風月場。”


    商陸微笑道:“這不重要。”


    “還有什麽要指點的嗎?”


    “別在章柳麵前提那個子衿太太,和你所認為的葉雅歌。”


    淩靈切了一聲,反駁道:“你當我沒見過風月場麽,無可救藥。”


    商陸聳聳肩,坐到走廊的椅子上,淩靈走了兩步,回頭喊他,“不去吃點東西?我請你吃洋快餐。”


    “你去吧。”他簡短的回答,並未說明守在這有何貴幹,淩靈同他朝夕相處下來,跟他熟了,樂於同他鬧,折回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說:“一個人吃飯沒勁。”


    商陸想一個人獨自待會,一直在操心章柳,現在終於有時間考慮其它的事情了,淩靈的搗亂沒惹到他,他早就評價過,她是一個令人生不了氣的女孩子。


    他望著淩靈,笑道:“那我陪你去吃吧”,然後眼睛停留在手機上的一條短信,他的父母要來笠州看望兩個兒子,知道他們倆工作忙,所以讓做哥哥的商陸和章柳先商量一下,老兩口趁他們有空閑的時候過來。商陸還沒想好回答的對策,索性暫時當作沒看見。


    陳醫生找來一位護工照顧章柳,是隨父母來美國的年輕人,和商陸一行一見如故,商陸與他溝通也很舒暢,於是放心的把章柳交給他照顧,和淩靈去往樓下的用餐區。


    找到一家意式快餐店,點了薄餅披薩、烤腸、雞肉沙拉和可樂,章柳的手術進行順利,引得淩靈如吃了興奮劑般,藥性半天沒緩過去,咬了兩口披薩,便像孩子似的轉動吧椅。沒提吃飯商陸倒沒感覺,聞到食物的香氣頓感饑腸轆轆,邊嚼披薩餅邊問淩靈:“你不餓嗎?”


    淩靈避而不答,神秘的道:“告訴你一個勁爆的消息。”


    “怎麽了,這披薩餅裏掉進了蒼蠅。”


    “不是惡心的消息,是悲傷的消息。”


    “我對賣關子不感興趣。”


    “是關於林睿的。”


    商陸愣了一秒鍾,繼續低頭認真的吃飯,淩靈調皮的逗他,“大叔對八卦也不感興趣?”


    他的眼皮動也沒動,淩靈歎道:“她是我的情敵,又不是你的,難怪喲。”


    商陸拿起一張紙巾擦嘴,顧左右而言他,“我吃飽了,你呢?”


    “我迫不及待的想跟你分享一下此時我心中的喜悅,你聽我說完吧。”


    他抬起無辜的眼睛,平靜的道:“說吧。”


    “林睿辦的強奸案件失敗了,所裏的律師都很同情她,曉燕姐很擔心她會一時想不開走上絕路。”


    胃裏一陣泛酸,好像剛吃下去的食物有傾倒出的趨勢,商陸按捺住來自精神的波動,用叉起挑起雞肉塊送往嘴裏,眼下的氣氛裏,要麽吃飯,要麽說話,否則會顯得尷尬。


    “你說我的心理變態嗎?林睿輸了官司,我卻偷偷的樂。”


    “正常,你把她視作情敵,恨不得落井下石,踩在腳底下踢上幾腳。”


    “我也沒有這麽惡毒吧,可林睿好像繡花枕頭一肚子草,辦一次案子搞砸一次。”


    商陸瞥她一眼,淡淡的說:“你厲害就好,恭喜你雙喜臨門。”


    淩靈嬌媚的一笑,沉浸在玩吧椅的樂趣中。商陸風卷殘雲般消滅完剩餘的食物,淩靈未動的可樂同樣進了他的肚子,他的食量不大,吃的撐到想吐,在這個瞬間,食物失去了原本被人類賦予的意義,純粹成了商陸壓抑情感的工具。


    他從桌麵上拿起手機,又放了回去,強迫自己移轉目光,穿著病號服的人們在窗外的草地上或走,或坐,或直挺挺的躺在初升的太陽底下。光線由弱變強,由強到刺針一般,散布的寬廣而密集,商陸深刻體會著歸心似箭和身不由己的混合心情,仿佛這是在笠州,他離她之近,又之遠。


    坐上最早的一班飛機回國,忍受十幾個小時的煎熬,一襲風霜,風塵仆仆的出現在林睿麵前,是商陸想都不願想的橋段。這樣的處理刺激而危險,帶有情緒化的煽動性,無法塑造穩固的關係。即便她收回防備,被他的猛烈攻勢暫時打動,可待情緒平穩,激情退卻,愛與不愛清晰的寫在退潮後的沙灘上,那麽他們最多隻是一對露水鴛鴦。


    當麵對婚姻,商陸愛的是小小的溫暖,適度的體貼,一點點的靠近,如同一顆糖無聲無息的溶在一杯白開水裏,喝一口,有絲絲的清甜。而水依然是透徹的白開水,像從沒有和那顆糖相遇過一樣。


    淩靈走到不遠處打電話,商陸開始坐立不安,在座椅上不停挪動身體,焦心的盯著她,希望快點離開這裏。他不知道要去做什麽,除了心頭急切的回笠州的欲望,回去能幹什麽呢,那是情感未及細思的內容,父母的到來是支撐不起急到上火的欲望的。


    如果林睿已是他的女朋友,他早就飛奔至機場,用滿腔熱血給予她來自大洋彼岸的依靠和擁抱,哪怕來回飛行穿梭,都沒有任何關係。


    可她並不是。


    淩靈在忘我的煲電話粥,商陸抓起手機,對著通訊錄裏林睿的名字發呆。她會想不開嗎,打擊很大吧, 她一個人能熬過接踵而來的困難嗎,她一定非常非常的傷心吧。無謂的擔憂肆意的蔓延,閉上眼睛,笑自己出爾反爾,他說過不要再靠近她了,別再摻和她的事情了。


    不要再靠近她了。


    手機從商陸的掌心中滑出,安穩的躺在桌麵上,他交叉手指頂住下巴,像具雕塑似的凝固了。


    禮拜一,何佩蘭做了早飯,熬的小粥,攤了雞蛋餅,切了點醬菜,包子鋪裏買的茶葉蛋和燒賣,零零碎碎的小碗擺放了七八個,看上去挺豐盛的。沐琦和林睿差不多時間起床,洗漱完畢後三人圍坐著吃早飯,客廳的電視裏在播放早間新聞。


    昨天沐琦隨劉澹泊去參加同學聚會,到家時林睿睡下了,沒合適的機會向她展示手上的鴿子蛋,現在想起這檔子事,翹起蘭花指讓林睿欣賞。林睿的心思落在羅小雪身上,計劃吃完飯去看守所會見羅小雪,了解案件的相關情況,瞥了眼戒指,說:“好看。”


    “姐,你再看看,再看看。”


    沐琦將手伸到林睿眼底下,林睿仔細鑒定了下,發現精致的指環除了鑲了一顆爍爍閃亮的鑽石,還刻著“mq”兩個字母,笑道:“看到你的名字了,劉律師有心,專門為你定製的。”


    “你再評價評價。”


    “花了不少錢吧。”


    “哎呀,多說幾句能累到你呀。”


    “嗯,和你白嫩的小手很般配,貴婦氣質十足。”


    “不對!”沐琦跺了跺腳。


    林睿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叫她欣賞發表意見的,沐琦怎麽鬧別扭了呢,她疑惑的問:“你到底想讓我說什麽?”


    “沒什麽。”沐琦失望的端起粥碗,哧溜哧溜的吸,她想林睿說出老劉很愛她之類的話,女人對鑽戒的虛榮心,不僅僅是貴重和漂亮這麽簡單。林睿心事重重,哪顧得上她的小女孩情緒,匆匆吃著飯。


    何佩蘭暗中觀察姐妹倆的嬉鬧,特別是林睿的臉色,她昨天窩在家休息了一天,到點吃飯,睡了個午覺,其餘時間用在看書看電腦上,狀態和平常的周末無區別。何佩蘭心想著那強奸犯的父親去世應該和林睿沒關係吧,她不想問出來,問了晦氣,看樣子是不關林睿的事的。


    何佩蘭起身去關掉電視,沐琦叫道:“老太婆,你關電視幹嘛!”


    “和你姐說點正事。”


    林睿有不祥的預感,放下碗筷道:“媽,我得馬上走了,晚上再說吧。”


    “我就一句話,耽誤你一分鍾。”


    “那你快點吩咐吧。”


    “我早上下樓碰到了翠芬,她跟我聊了會,說想往我們家介紹一個人。”


    沐琦接話道:“給你介紹對象啊。”


    何佩蘭驚道:“林沐琦你閉嘴!”


    “還不好意思了,現在黃昏戀、老來伴太普遍了,我姐思想開放,絕不會阻攔你的。”


    林睿當沐琦猜對了,附和道:“沐琦說的對,媽,如果你想新組建一個家庭,直接通知我們就行了。這麽多年你一個人單著不容易,隻要你看中的,我們一定投讚同票,有個知冷知熱的人照顧你,我們可開心了,沐琦,你說呢?”


    沐琦聳聳肩,“我無所謂。”


    何佩蘭指著林睿反駁道:“不是給我介紹,是給你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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