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陸按捺住章柳,道:“她想幹什麽你隨她吧,若你晚上沒空,我送她回去。”


    劉澹泊心慌不已,跟著喝了一杯酒,他聽林睿說這番話,似乎明白了自己見到林睿會發怵的原因,她倒真像沐琦的家長。要是沐琦有父有母,他怎能這番底氣十足,商陸說的沒錯,哪家的父母會歡天喜地的把黃花大閨女嫁給他。


    林睿舉著第三杯,說:“劉律師,我們沐琦才二十三歲,還是個小姑娘,她沒有生過孩子,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脾氣又不大好,如果她對你的女兒照顧不周,請你千萬不要怪她。我拜托你待她好,疼她愛她,她沒有父母替她撐腰,我這個做姐姐的又不稱職,凡事望你體諒她一點,讓著她一點,拜托了。”


    林睿喝完杯中的酒,欲倒第四杯,章柳不顧一切的起身扶住她,對劉澹泊說:“劉律師,林睿不勝酒力,你們吃著,我送她回去。”


    林睿已兩腿發軟,無數個劉澹泊形成了重影,她挪到他的身邊,幾乎彎了膝蓋,兩行清淚縱橫,說:“劉律師,拜托你了,拜托你照顧沐琦了,祝,祝你們百年好合,祝你們白天到老,祝你們天長地久啊……”


    商陸震驚的望著這一幕,他作為哥哥,能體會一個姐姐對妹妹的感情,如此心地淳良的姑娘哭成了淚人,見多了爾虞我詐,虛情假意的商陸,仿佛也動了情。


    他把半截香煙塞進煙灰缸裏,隨章柳和林睿走出去。


    沐琦正找借口跟過去,小爪吃飽了,囔著要沐琦帶她去玩,於是沐琦抱著她出了包廂。


    商陸和沐琦眼睜睜的望著章柳扶林睿坐進了車裏,待車開遠,商陸悵然若失,對沐琦說道:“聽說你在運動會上為你姐姐出頭打抱不平,你們姐妹倆的感情非一般人能比。”


    “我們本來就不是生在一般的家庭。”


    “我沒有貶低你們的意思。”


    “其實劉律師的朋友也沒有看不起我,我姐姐太敏感了。”


    商陸心想,如果你自己絲毫沒有感覺,又怎體會得到你姐姐的敏感。沐琦本來心裏不得勁,但想到那天運動場上自己的表現,忽然舒服了一些,如果沒有和劉澹泊在一起,恐怕她再深感屈辱,暴跳之前也要掂量三分在協會的工作,劉澹泊賜予了她一種底氣。


    是的,一種趕走了她埋在心底唯唯諾諾的底氣,人生中有些感受說穿了便沒多大的意思,但不說穿,沐琦自己也要體會的透徹,那是說服她做出每一個決定的原因。


    商陸問道:“林律師的腳怎麽了?”


    “被當事人打的,就前段時間。”


    “唔,我好像在報紙上看到過報道,原來是林律師。”商陸點上一根煙,欲言又止的話隨風而逝。


    “不過我姐很快要不做律師了,也就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了。”


    “哦?她不做律師了,為什麽?”


    “我姐夫舍不得我姐辛苦的拋頭露麵,風裏來雨裏去的。”


    商陸笑了,早聞林睿會被開除,會辭職,可兜兜轉轉,她依然在這個行業裏沉浮。商陸覺得,勸林睿丟掉律師這個本行,緣木求魚,自討沒趣,以她卯著的一股子勁,她絕非是那種願做居家的小太太,受男人“嗟來之食”的女人。


    他吐出一口眼圈,說道:“你姐夫待你姐姐挺不錯。”


    “我姐夫是個非常浪漫的畫家,懂生活有情調,天天給我姐送花、送巧克力,羨煞了所裏的律師們。當然了,我姐也特別好,什麽樣的女人配什麽樣的男人。


    “鮮花和巧克力就將你姐搞定了?我不相信。”


    沐琦翻了個白眼,說道:“商先生說笑了,我姐夫是個富二代,可話說回來,每天給你送花、送巧克力,對你噓寒問暖的男人,比隻知道給你錢花的男人誠懇,畢竟他在女人身上用了心思。”


    商陸笑著稱是,目光從沐琦的脖頸掃過,他送給林睿的日光石吊墜安躺在沐琦的鎖骨處。


    那顆日光石是上品中的極品,且不說價格,光是貨源,可遇不可求。為博紅顏一笑,商陸慷慨解囊,一擲千金,冥冥之中,他感覺林睿和她的小男朋友難以長久,她一旦單身了,他即有了可乘之機。


    他不動聲色的說:“你這顆日光石很漂亮,是老劉送的嗎?”


    沐琦嗤笑道:“商老板貴人多忘事,這墜子是你送給我姐的,我姐看我喜歡,就給了我,說我和這石頭投緣。”


    商陸直呼可惜,反過來想,林睿的確質樸純淨。


    他說道:“哦,差點忘了,我給畏法思明所裏的女同誌們每人送了一條,記不得了。”


    “說起來,謝謝商老板,雖然不是名貴的首飾,但和我櫃子裏的任何衣服都格外的搭調,商老板眼光精到,不虧是做玉石生意的大老板。”


    “談謝的話,謝你的姐姐吧,她喝了那麽多酒,也不知道有沒有到家呢。”


    沐琦似讚同似難過的低頭一笑,若有所思的望向遠方。


    章柳把林睿送回家時,鄭拙成和何佩蘭正在焦急的等待。一打開門,衝天的酒氣撲鼻而來,林睿軟癱在章柳的胸口,一頭長發散在臉麵上,像個任人擺布的木偶,四肢搖搖晃晃。


    鄭拙成忙把林睿接過來,林睿摟住章柳的脖子,迷糊著說:“別動我,章律師,章律師,沐琦……”


    她一陣作嘔,兩個男人齊用力,才將她扶到客廳裏的沙發上。


    何佩蘭扇了扇空氣,捏住鼻子道:“啊,睿睿喝了多少酒啊這是。”


    她不滿的望向章柳,“你是睿睿的領導吧。”


    章柳料想何佩蘭誤會他了,但解釋起來是件極其麻煩的事,他尷尬的道:“林律師是我的助理。”


    “哎呀,你怎麽能讓我們家睿睿喝這麽多酒呢,她一個小姑娘,出了事你負得起責任嗎。”


    章柳支吾著道:“你說的對。”


    “律師也要出去陪喝酒,真是,像什麽樣子,讀了一肚子的書,攤上這麽個領導。”


    何佩蘭喋喋不休的抱怨,反正在她看來,林睿馬上就不做律師了,該發的牢騷無需忍著。


    鄭拙成對章柳道:“章律師,謝謝你送林小姐回家。”


    “不要緊,我告辭了。”


    鄭拙成送他出門,轉身的功夫,林睿趴在沙發邊吐的驚心動魄、何佩蘭忙著拿盆抽紙巾,嘮叨道:“這個死丫頭,我們打她電話她不接,不知道跟誰喝酒的,喝成這副鬼樣子。”


    鄭拙成知曉林睿喝酒的原因,但不清楚何佩蘭和沐琦關係惡劣,幫她開脫道:“阿姨,今天是沐琦姑娘的男朋友請客,大概林小姐心裏難受,所以喝多了。”


    何佩蘭恍然意識到林睿中午提到沐琦,事出有因,她張開嘴欲問情況,不是因為關心小女兒,而是擔心大女兒。


    “睿睿為什麽要難受,林沐琦有男朋友是好事情。”


    “他比沐琦姑娘大十五歲,離過婚,帶著個女兒,林小姐不太喜歡他。”


    睿睿看不上他唄,何佩蘭想著,寶貝妹妹要給人家當後媽了,心裏能好受嗎,她仿佛在琢磨別人家的事情,然而一股突降的失落感在身體裏穿行。


    反複擠毛巾給林睿擦臉,擦了老半天,林睿的臉仍是一片通紅。


    何佩蘭道:“做律師又不是做陪酒的小姐,你說她怎麽就不懂得拒絕呢,鄭先生,你瞧見了,睿睿就是缺心眼。”


    鄭拙成憐愛的望著沉睡中的林睿,說:“阿姨,我們明天去領證了。”


    關於這個話題,鄭拙成和何佩蘭已經討論了一個下午。他接到何佩蘭的電話後,了結了手頭上的漫畫活,去銀行取錢,把車賣給一個事先說好的朋友。林睿聯係他那會,他在翻箱倒櫃的找戶口本,明天,他將依照何佩蘭的吩咐,讓林睿做他的妻子。


    鄭拙成心中忐忑不安,他害怕林睿再次拒絕,每次談及這個話題,最後都無疾而終。


    何佩蘭瞧出他的擔心,說:“鄭先生,別緊張,今天就住睿睿的房間裏吧,不差這一晚。”


    鄭拙成驚的下巴要掉下來,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何佩蘭笑出了聲,“你呀,比我們那個年代都保守。”


    說完,她回味出話中的輕浮,一遍遍撫摸林睿的臉。她打算先讓林睿和鄭拙成領證成為合法夫妻,然後去琴州住一段時間,等林睿徹底打消讓林沐琦搬回來住的念頭,再叫他們回來補辦婚禮。


    她正好趁這段時間,準備一些結婚用品,鄭先生的父母不能到場,哎,是天大的遺憾,但管不了那麽多了,走一步算一步吧,算了,算了,不提了。


    何佩蘭無聲的歎口氣,別說林沐琦找了個老男人,就算她要死了,何佩蘭也不會允許她搬到這個家裏來。


    鄭拙成道:“阿姨,林小姐安全回家,我就放心了,我回酒店了。”


    “去吧,路上慢點。”


    他應著出了門,拉緊肩上的背包帶子,裏麵放著他家的戶口本和林睿家的戶口本,沉甸甸的,是他今生所有的依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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