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持續了接近了一天一夜,手術室上方的紅燈終於熄滅了。尹潯猛地站了起來,坐的時間太長,猛地一站起來,眼前一陣眩暈,感覺身體向一旁倒去,伸出手快速的扶住了牆。自從九死一生撿命回來,然後生了孩子之後,雖然一直在被裴琰小心翼翼地保養著,但是還是大不如前了。


    尹潯苦笑了幾聲,這倒是好了,也算是有一個結果了。門打開了,商沂率先走了出來,一出來沒走幾步就跌到了椅子上。尹潯走過去,看著商沂的狀態就知道有多累,“怎麽樣?”商沂抬起頭,看了看尹潯,擺了擺手,指了指手術裏麵。尹潯看向手術門口,就見到幾個護士和醫生陸陸續續出來了,看到尹潯,臉上勉強的笑了笑便離開了。


    裴琰是最後一個出來的,看到尹潯在門口,微微蹙眉,“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你是不是熬夜了,你的身體不能熬夜。”


    “簡海怎麽樣?”尹潯沒空去管那些有的沒的,拉著裴琰的袖口,“到底怎麽樣了?你倒是說啊。”


    “簡海父母呢?”裴琰看了看四周,隻有尹潯,還有累的不行的商沂,“這事兒要和他爸媽說一次。”


    尹潯顫抖著向後退了幾步,帶著些許的震驚,“你,你什麽意思。”


    裴琰伸手扶住了尹潯,“你太累了,先回去休息。”


    “不要,我要聽結果。”


    “尹潯!聽話!”裴琰手上使不上力氣,隻能勉強的控製著她。


    尹潯反手抓住了裴琰的手,“你跟我說,到底怎麽樣了,是生是死倒是給句話啊。”


    商沂摸了一把臉,站了起來,“哎呀,你就告訴她得了。有什麽東西啊。”商沂走了裴琰和尹潯的中間,“他不說我跟你說,人是活著,但是也是半死不活的。”


    “半死不活的?”尹潯看著商沂,微微蹙眉,“什麽意思?”


    裴琰拍了拍商沂,“你先去休息吧。”


    商沂打了個哈欠就先行離開了,裴琰扶著尹潯坐下了,“搶救過來了,但是還要觀察幾天。用了商沂最新發明的藥劑,還算是穩住了,先轉到重症病房,然後再看情況而定。”


    “那商沂為什麽說半死不活的啊。”尹潯看著裴琰,她知道他很累,但是她還是想要知道真相,簡父和簡母被她哄走了,隻是到時候,終歸還是要給一個交代的。


    “越是這樣的藥劑就越會有後作用,這個事情,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是。”


    尹潯微微的點了點頭,確實,當初她撿回來一條命,但是,差一點點就失去了五感,成為一個被封閉的廢物。“所以,這次的代價是什麽?”


    裴琰微微的歎了口氣,這一次和上一次沒法比,如果不是千鈞一發,簡海就已經死了,“會永遠醒不過來。”


    “植物人?”


    “人的身體是脆弱的,強行就回來的生命,都是不會長久的。”裴琰微微低頭,這,就是代價,也是事實。


    尹潯微微有些僵硬,雖然,是一開始,就知道的事實。人本就是有血有肉的東西,死裏逃生,每一天,都是賺來的。“所以,他,活不久了嗎?而且,在這不長的歲月裏,還可能,一直沉睡是嗎?”


    裴琰點了點頭。


    尹潯強忍著眼淚,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你快去休息吧,我去和簡父簡母說一聲。”尹潯剛起身,裴琰伸手抓住了尹潯的手腕。


    “那時候我特別猶豫,要不要讓你生下孩子。”裴琰的頭靠在牆上,嘴角微微揚起,“那時候我就在想,就我們兩個人,也挺好的,孩子不孩子的,有你在就夠了。有孩子最多也隻是添了個花罷了。”


    尹潯吸了吸鼻子,沒有回應。


    “我那時候,想要跟你說,但是,每次看到你,溫柔的將手放在肚子上,看著窗外的時候,我就在想,或許,比起你自己的命,你更想要,孩子的命。”裴琰的另一隻手支撐在了膝蓋上,手撫著臉。


    “所以,你同意我生下了。”


    “我很怕,你的生產,會是一場豪賭,我無數次的想著,既然是一場賭局,隻要你沒事,那就是贏了,隻是沒有想到,我們贏的很徹底。尹潯,別想太多的東西,每個人的命數總歸就是這樣的,在長久也長久不到哪裏去的,至少有我在,你就在。”裴琰拉著尹潯手腕的力氣不大,一天一夜的搶救,還是很消耗體力的。


    “我知道,你快回去休息吧。”


    和尹潯想的有一絲絲的不同,她將簡海的情況告訴簡父簡母的時候,兩個人非常的冷靜,沒有哭鬧,也沒有多說些什麽,隻是一個勁的在說謝謝。受得起這個感謝的人不是她,她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更好的去安慰。


    “尹潯,你們都是好孩子,真的,很感謝。”簡母的眼角還有著淚痕,笑容伴隨著的魚尾紋,果真,還是老了,就好像是一瞬間,一夜的事情。


    “阿姨,總歸,活著,還是有希望的,就和我一樣。”


    簡母拍了拍尹潯的肩膀,笑了笑,“我知道,阿姨我也算是見過不少的人了,很多事情,我心裏有數。”


    尹潯點了點頭,便同兩個人告別了。


    不知道是不是幻聽,總覺得,好似在她離開後,房間裏傳來了斷斷續續的哭聲,還有一個哽咽安慰的聲音。


    尹潯捂著嘴,快速的跑走了。


    薑言是從裴琰那兒知道的消息,至少,現在她最相信的隻怕是醫生裴琰了。和簡父簡母一樣,薑言沒有哭鬧,隻是愣愣的坐在那兒,雙眼無神的不知道看著誰。


    就好似誰都走不進她的眼睛裏一般。


    薑黔看著,心裏疼的打緊,韓家也知道了事情的經過,也著急的很。


    “言言?”


    薑言木訥的看著薑黔,看著他,“是不是說,簡海雖然現在活著,但是還在昏迷,而且,很可能生命就在昏迷中結束了?”


    薑黔看著她,“言言,你看,至少現在,小海還活著,人嘛,活著,就還有希望不是嘛,別多想了啊,吃點東西吧。”


    薑言倒也是挺好,一口一口的吃著。


    “你如果想要去看看簡海,我等會兒陪你去。”


    薑言愣了一會兒,就像是經過了非常慎重的思考後搖了搖頭,“不了,我先不去了。”


    裴琰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讚同,“現在不見也好,過段時間,穩定下來,轉到普通病房了,你可以隨時去看,也可以方便些。”


    “他,一定也不想讓我看到他現在的這個樣子。之前也是,受了傷,絕對不給我看,他就是這樣一個要強的人,如果我看著他躺著重症病房裏,隻怕是等他醒來,他要不樂意了。不樂意了,不理我了,可怎麽辦呢。”


    薑言微微的笑了笑,雖然隻是很小很小的幅度,但是卻是這麽長時間以來,她第一次笑了。


    “你放心,我一定盡全力,還你一個,健康的丈夫。”


    薑言看向裴琰點了點頭,“謝謝你,幸苦了。”


    “職責所在。”說著,裴琰便出去了,把空間,留給了她們父女。


    薑黔削著蘋果,看著窗外,倒是沒想到啊,都是這個季節了,“等你身體好一點,我們出去轉轉吧,看看外麵的風景,也會好一些。”


    “爹地,簡海這樣,我哪兒都不去。”


    薑黔手中的動作遲鈍了幾分,抬頭看了看薑言,點了點頭,“也好,那就等小海也好起來,我們一起去。”


    薑言點了點頭。


    “你外公前幾天來電話了,說小直很想你們,也很擔心你們,看著要不要。”


    “讓他,跟著外公多學點東西吧,現在他回來,我也沒有精力照顧他。”薑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打斷了薑黔要繼續說下去的話。


    她,也很想簡直,很想見到他,想要抱抱他,隻是現在,就算他來了,也隻能看到一個像廢物一樣的她。


    “也好,小直回來,你還要分心,我同他說說。”


    “嗯。”


    薑黔看著薑言的臉上,稍稍好了些了,“言言,別想太多。”


    “我知道。”


    薑黔將手中的蘋果遞給了薑言,起身去洗手洗刀了。出了這麽大的事情,雖然已經抓住了不少的人,但是東闕,還在外麵,隻要東闕還在,這個心啊,就放不下去。一向溫和的眉頭皺在了一起。


    他有一種預感。


    東闕回來。


    一定,會來。


    手機震動了幾下,薑黔接了起來,“喂。”


    “東闕的信息稍稍查到了一點,他還沒有出境,隻怕是,還是,不甘心。”


    薑黔握著手機的手一點一點的收緊了,“好,我知道了。”


    “姐夫,萬事小心啊。”


    “我知道,多謝。”


    說著,薑黔快速的掛斷了電話。關掉了水,甩了甩刀上和手上的水,看著鏡子裏的麵容。


    果然,罪人的心思,不是一個正常人,可以思考揣摩的。


    至少,這一次,這些孩子,每一個,他都要護住了。


    薑黔走了出去,就和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薑言看了看窗外,“爸,已經晚了,您早點回去吧。”


    薑言很少叫他爸,一般都是叫爹地,薑黔笑了笑把刀放了回去,“幹嘛啊,看著我煩啊,趕我走啊。”


    “沒有,我在醫院也沒什麽事情,您回去休息吧,您在這裏您也沒法休息啊。”


    “怎麽沒法休息了,別瞎操心啊,我今晚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薑黔收拾好了東西,揮了揮手,一副倔強的樣子。


    “爸。”


    “你要是還當我是你爸,今晚就聽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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