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路昏迷過去,陳薇一不做二不休,又細細用體溫計探了一遍傷口,確認裏麵再無異物後,才噴上酒精清洗。


    酒精潑在傷口上時,王路的身體無意識地抖了幾抖。


    陳薇回頭瞄了王路一眼,發現他並沒有清醒,趕快在傷口上撒了褐色的雲南白藥。


    墊上紗布,包紮了起來。


    包紗布時,陳薇有些遲疑,現在天氣熱,紮得太緊,不利於傷口通風,對愈合並不好。可不包嚴密了,又怕汗水啊灰塵啊什麽的感染。


    最後,遲疑了半晌的陳薇,用兩條創可貼,封了包在傷口上的紗布的兩條邊,側邊沒封死,用來通風。


    用剪刀剪去了剩餘的紗布,陳薇才大大喘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背心、領口、額頭上,全都是細密的汗珠。


    幸好王路暈了過去。


    如果王路哼哼嘰嘰的,陳薇都不知道還能不能硬起心腸下手。


    以前王路切菜時,菜刀在手指上劃拉個小口子,都能豎著指頭哼上半天,更借此不燒菜不掃地不洗衣,連洗澡也不洗。


    可現在――陳薇輕輕撫著王路的臉。


    王路的臉上胡子拉碴。


    王路有著一把絡腮胡子。


    談戀愛時,每次來見陳薇,自然又是刮須又是往頭上抹摩絲,多少整出個小白臉的樣。


    等到結婚後,王路一時發懶,整整一星期沒刮胡子,才被陳薇發現自己的老公居然一臉毛毛。


    這還了得,雖然陳薇從沒指望過王路到韓國整個小白臉出來,但也沒打算和個猛張飛過一輩子。


    於是買了一堆電動刮胡刀和吉利剃刀,逼著王路天天剃。光電動刮胡刀就買了三隻,洗臉盆上一隻,臥室床頭櫃抽屜裏一隻,客廳茶機下還放一隻,一有空,就逼王路刮胡子。


    生生刮出了半個小白臉。


    從家裏逃出來前,王路還用吉利剃刀幹刮了一回。


    在崖山安頓下來後,一則是沒時間,二則是沒器具,三則是根本顧不上。


    王路臉上的胡子越來越長,絡腮胡子都連上耳朵邊的發根了。


    陳薇摸著王路的臉,突然發現,老公原來厚厚的雙下巴不見了。


    老公,你辛苦了。


    陳薇突然有點哽咽。


    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陳薇雖然不知道,王路為什麽會受了這樣重的傷回家,但必定與喪屍有關。


    陳薇對著昏迷中的王路默默許願:


    老公,等你醒來了,我再也不讓你去鎮上打喪屍了。


    我們一家三口就守在崖山上過日子。


    自己種菜種稻,養雞養羊過日子。


    咱們再也不下山了。


    隨山下鎮子裏的喪屍晃蕩吧。


    它們不來惹咱們,咱們也不去惹它們。


    沒有鎮子裏的物質,生活雖然苦點,但勝在活得安全安心。


    隻要有一口吃的,咱們就不下山。守著王比安安太太平平過日子。


    不讓你去冒險,不讓你去拚命。


    絕不再過你在山下打生打死,我們母子兩個在山上提心吊膽的生活了。


    老公,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老公,你一定能活下來!


    然而,短短二個小時後,陳薇失去了王路活下去的信心。


    王路一直昏迷著,呼吸,越來越淺。


    陳薇著了忙。


    試著給王路的臉上擦酒精。


    試著用溫水擦他的全身。


    試著用手掌拍打他的臉。


    試著用指甲掐他的人中。


    但哪怕把王路的嘴唇都掐出指甲血痕來。


    王路還是沒有醒來。


    陳薇哇得一聲大哭起來,但哭了沒幾聲,又強自忍住――不能讓在山道口守山的王比安聽見。


    陳薇強忍住哭聲,肩膀一聳一聳,抽泣著,好一會才想起來,查看一下王路的傷口。


    揭起蓋在王路腿上的薄毯子。


    陳薇的心就重重一沉。


    王路腿上的傷口居然還在流血,血早已經把墊在上麵的紗布都浸濕了,正一滴一滴落在床單上,洇濕了一大片。


    陳薇覺得自己腦袋一片空白,無力地癱坐在地上,眼淚再也止不住,奔湧而出,流進顫抖的唇角,口裏,是一片苦澀。


    就這樣完了嗎?


    自己一家人好不容易掙紮求生到今天。


    如果王路不幸先自己母子而去。


    一弱母一幼子,又能活多久呢。


    也許,一家人同赴黃泉……


    陳薇猛地站了起來,拚命搖著頭,不,絕不能就這樣認輸!


    陳薇撲到床前,王路,你一定要醒來!


    陳薇閃過一個瘋狂的念頭,但這時,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陳薇飛快地揭開王路腿上的傷口上的紗布。


    傷口果然在流血,把撒上的雲南白藥都衝掉了不少。


    陳微這時反而冷靜了下來,取過體溫計,用酒精棉擦好,穩穩心神,手不帶一絲兒顫抖――


    一下,


    把體溫計插入了王路的傷口。


    捅了一下。


    王路噢地慘叫一聲,頭一挺,從床上蹦了起來。


    隨即又重重摔了下去。


    陳薇飛快撲到王路身邊,抱住王路的頭,貼著耳朵大聲呼喚:“王路!王路!醒醒!醒醒!你的傷口一直在流血,怎麽辦?!怎麽辦?!”


    王路勉強睜開眼,嘟囔道:“雲南白藥……保險子,傷口,縫起來……”


    頭一歪,又失去了知覺。


    雲南白藥,陳薇當然知道,保險子,又是什麽東西?


    陳薇抓過雲南白藥瓶,對著窗戶的亮光,仔細看著瓶壁上細小的說明文字。


    果然,找到了有關保險子的說明。


    是內服的傷藥,非重傷不用。


    就是它。


    陳薇打開藥瓶伸進棉簽一陣翻找,卻沒找到什麽保險子。


    焦躁之下,手一翻,把整瓶雲南白藥都倒在了桌子上。


    藥瓶裏滾出一顆小珠子――紅紅的,很小,比一粒糖豆還小――想來剛才被自己翻找時,鼓搗到了藥末裏。


    這就是保險子!?


    陳薇撿起保險子,塞到王路嘴裏。


    王路一動不動。


    陳薇略一思索,uu看書 w.uukansh.cm轉身,出臥室,進廚房,從熱水瓶裏倒了杯水,自己喝了一口,含在嘴裏。


    回到臥室,小心翼翼地托起王路的頭,嘴對嘴,把水灌進了王路嘴裏。


    水一半倒流了出來,另一半,卻被王路下意識地吞進了喉嚨。


    陳薇不放心,又掰開王路的嘴張望了一下,太好了,保險子不見了。


    陳薇才鬆了半口氣,又提起了心――王路最後說了一句“傷口,縫起來”,難道……


    傷口需要縫紮,這是最基本的常識。


    關鍵是,用什麽縫紮?!


    陳薇深吸了一口氣,視線轉向桌子的抽屜,那裏,有個小小的針線包。


    王路經常從山下的鎮上帶些衣物來。


    但不一定合身。


    陳薇就又讓王路找了針線來,自己動手改衣物。


    一開始縫得針腳象蜈蚣一樣,漸漸得就像個樣兒了。


    然而,這是縫傷口,不是縫布料。


    陳薇光是想想,用針紮進王路大腿上的肉裏,就禁不住打哆嗦。


    而且,用這種不幹淨的針線來縫紮傷口,能不能起到閉合傷口的作用,而不是引發進一步的感染。


    實在是不靠譜的一件事。


    絕望,就象一座山一樣,沉沉地,向陳薇當頭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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