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務實忍不住有些好笑,不到二十歲就擔心自己老了?開玩笑,我眼裏的二十歲不過大一大二的年紀,完全是青春年少風華正茂好吧!


    至於後世有些人說“古人老得快”,其實那是個誤會,普通人拚命勞作當然可能老得快,錦衣玉食的大家閨秀乃至於公主殿下,她們憑什麽老得快?說句不好聽的話,人家連化妝品都是純天然、純手工的精品,有什麽理由會比現代人老得快?


    要說古人有時候會意外死於一些當時無解的疾病,這倒還說得過去,但要說老得快那就過分了。古人裏老得快的一定是生活艱苦的民夫民婦,不可能是錦衣玉食的“肉食者”。古代的上流社會所能享受到的物資條件,除了沒有後世的高科技產品之外,其實並不比後來人差。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黃芷汀出嫁的時候,光是陪嫁的丫鬟都有近三百人,這三百名少女連生命權都歸屬於自己的主人,這在後世不敢想象吧?


    由此也可以想見,越是在古代,不同等級的人物所享受的社會資源差異就越大,後世在這個方麵的差異相對來說反倒還小一點——你哪怕是坐私人飛機的富豪,也不會給自己家裏準備數千仆傭不是?


    就說正在高務實麵前的永寧公主,高務實看她的模樣也隻是剛剛脫了稚氣,甚至這多半還有她故意穿得成熟的原因。


    想到成熟,高務實才注意到永寧公主今天的發式用的是盤發。


    對古代人來講,一頭長長的黑發不僅是身體的一部分,“更是頑強的具有極大民俗慣性的心理載體”(注:這句話出自《中國古代妝容配方》)。山之草木人之發,古人對頭發的看重是後人很難想象的。


    大明作為最後一個由漢族建立的封建政權,加上又是由蒙元恢複中華,因此建朝伊始便十分注重對不符合漢族習俗的禮儀進行整治,多采用和恢複了唐宋時期的製度和習俗,發型服飾都秉承“上乘周漢,下起唐宋”的原則。從後世已有資料來看,明代女子的發式雖不及唐宋時期豐富多樣,但也具有鮮明的朝代特色。


    明朝初期延續前朝發型,待嘉靖年間,婦女的發式出現了創新:“桃心髻”是此時流行的發式,女子首先將發髻梳理成扁圓形,再在髻頂飾以花朵。以後又演變為金銀絲挽結,且將發髻梳高,髻頂亦裝飾珠玉寶翠等。“桃花髻”的變形發式花樣繁多,有諸如“桃尖頂髻”、“鵝膽心髻”及仿漢代的“墮馬髻”等。


    除此之外,明代女子也常用假髻作裝飾,假髻比原來的發髻要高一半,戴時罩在真髻上,以簪綰住頭發,再裝飾以頭麵。明末這類發飾的樣式更加豐富,有“懶梳頭”、“雙飛燕”、“到枕鬆”等各種不同樣式,甚至製成成品直接出售。此外,還出現了頭箍,即額帕(明朝首創)、牡丹頭、雙螺髻等也很流行。


    永寧公主大概是因為沒什麽機會出宮,她今日的盤發談不上新潮,就是較為常見的桃心髻,發式上有八道金絲走線,點綴著一些珍珠,雍容華貴。


    按照高務實的審美來說,這發式看倒是好看,但其實過於正式了些,而且永寧公主本身麵嫩,這樣的發式妝容倒有些小女生故意扮成熟的感覺。(注:本身桃心髻並不算是特別顯成熟的發式,老版《紅樓夢》電視劇裏林黛玉常見的發型就是桃心髻。)


    或許是發覺高務實的神色有些揶揄,永寧公主有些緊張,問道:“你笑什麽?”


    “我是在想,你看起來和初見之時本來並無什麽差別,隻是改了個發式而已,怎麽就會有這種想法?”


    永寧公主放下心來,但卻問道:“你還記得我們初見時我梳的什麽發式?”


    “記得,當時是雙螺髻,而且用的金線很少。”高務實的記性看來的確不錯。


    永寧公主聽得開心,暗忖:原來他那時候就注意到我啦。


    口中便問:“那你喜歡哪一種?”還沒等高務實回答,又補充道:“現在宮裏好多人都在學牡丹頭,你知道嗎?就是從蘇州流傳過來的那種,聽說很多文人雅士都喜歡呢。”


    高務實笑道:“你梳出來都好看。”


    永寧公主心裏甜滋滋地,嘴上卻道:“胡說,她們說牡丹頭需要的頭發太多了,就算留到三十歲都未必夠,所以都要買假髻。我也讓人留意過,但還沒有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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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務實當然見過牡丹頭,不過那假發在他看來過於誇張了些,他並不是很喜歡。這牡丹頭乃是高髻的一種,的確是從蘇州開始流行此式,後逐漸傳到北方。尤侗詩說:“聞說江南高一尺,六宮爭學牡丹頭。”


    人說其重者幾至不能舉首,形容其發式高大,實際約有七寸,鬢蓬鬆而髻光潤,髻後施雙綹發尾。此種發式,一般均充假發加以襯墊,不然正常人的發量多半不夠。


    “不買也罷,那發式有些浮誇,正是江南心學逐漸虛妄的一種表症。”高務實淡淡地道:“我還是更喜歡自然一些的。”


    本來永寧公主聽他置評牡丹頭有些“浮誇”的時候還不以為意,但一聽後半句提到這是“江南心學的虛妄表症”,就馬上警醒過來了,立刻道:“原來這是受了心學的影響,那我不買了。”


    咦?小姑娘挺懂事啊。


    高務實見機會不錯,話題已經被順利岔開,非常嫻熟自然地道:“咱們坐下說話吧……我從寧夏一路緊趕慢的回來,也有些累了。”


    本來永寧公主是不願意鬆開抱著他的手的,但一聽後半句,還是更擔心他的身體。畢竟在她看來高務實就是個書生,書生帶兵遠征千裏,還打得那麽快,想想都覺得不容易。現在又風塵仆仆趕回來,累了才是對的呀。


    她趕緊歉然鬆手,頗為熟練地攙扶著他往靠椅走去,口中道:“是我忘了你才回京,對不起。”


    “哪裏的話,四公主不必如此。”高務實一邊說著,一邊暗道:奇怪,公主殿下這攙扶的動作倒很自然……哦,是了,她這一手估計是在李太後身上練出來的。


    妙啊,我居然享受了一把太後級別的待遇!


    不過等他一做好,又馬上發現了問題,永寧公主似乎不願意走開——高務實這椅子是主座,如果永寧公主要坐客座,則離了他至少五六尺遠。不過主座按例都是左右各一,高務實坐了左手的,右手那邊隔著茶幾還有一個。


    本來高務實看出公主不遠離遠的心思,打算讓她就坐右手邊好了,反正也就他們兩人在,不講究就不講究好了,也沒什麽大事。


    但他再看了看永寧公主,發現她的目光老朝自己的腿上打量,甚至還輕輕咬了咬嘴唇,仿佛在給自己打氣。高務實一下子明白過來,幹脆拍了拍大腿,搶先道:“來,坐這兒吧。”


    永寧公主大喜,連忙紅著臉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一副想坐卻又怕高務實嫌重的模樣,甚是嬌妍可人。


    其實她又哪裏重了。這姑娘雖然生是金枝玉葉,但心理上的處境實在糟糕。她在宮裏除了自己種些花草蔬果,就是陪兩宮太後或者皇後說話,其餘的時間都在患相思病,連禮佛都不知道算不算得上誠心。


    如此心境,哪有長胖的可能。按照高務實目測,她比前次在白玉樓時似乎還更清減了一點。看來她說這些天連覺都不敢好好睡,隻怕也是真的。


    雖然高務實早前對她本談不上有什麽愛情的衝動,但此時此刻也不禁軟化了心意,覺得這姑娘不說別的,至少這份情誼當真是十足赤金,毫無別的企圖。


    以高務實的身份地位乃至於財富,就算是府上的丫鬟侍女,願意自薦枕席者也大有人在。不過高務實知道,這種心思不屬於愛情。


    而永寧公主則不同,他高務實有再高的地位、再多的財富,其實都和她沒有關係,她既不需要,也指望不上。她能做出今天的舉動,唯一的理由大概就是她自己方才親口所說的那樣。


    當然,以一位名義上已經“孀居”的長公主身份,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也反過來說明她的心態是真的已經接近於崩潰,開始出現不顧一切的征兆。


    高務實忽然想了起來,原曆史上的永寧公主年僅二十七八歲便鬱鬱而終。當永寧公主去世的時候,給她裝殮的宮女心酸地發現,她竟然還是處子之身。可憐她連自己的“丈夫”是什麽樣子恐怕都沒有看清楚過。


    作為一位已經釐降且是皇帝同母胞妹的長公主殿下,這命運也未免太過於弄人了一些。


    高務實心有所感,主動環抱住永寧公主纖細的腰肢,歎了一聲,仿佛想要說些什麽,但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竟然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永寧公主似乎看出他的心意,輕輕靠在他的肩頭,小聲道:“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高務實長歎一聲,另一隻手從自己胸前環過,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悵然道:“世人隻得見我文登魁首,武定南北,多有過譽之詞,卻不知我竟不如一深宮女子更有勇氣。”


    “不,高郎。”永寧公主立刻抬起頭來,定定地看著他:“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沒有人比得過你,我不許你這樣說。”


    高務實苦笑道:“若我真有那麽好,早前你釐降之前我就應該想方設法破壞掉……”


    “這怎麽能怪你?”永寧公主搖頭道:“當時你正在漠南指揮作戰,此事事關重大連我都是懂的,你分身乏術,回到京師的時候已然遲了……這事都怪陳洪那狗奴,你為何自責?”


    高務實還要開口,永寧公主伸手把他的嘴唇輕輕按住,又道:“而且,你回京之後,也立刻行動,不僅頂著母後的聲威用計辦了陳洪,還把梁……那欺君罔上的一家人也辦了,我感激你還來不及,又怎會怪你?”


    公主說著,再次輕輕靠上高務實的肩頭,側在他懷中。


    高務實歎了口氣,沒有再說,其實心裏頗不是滋味。


    當初那檔子事,要說他一時激憤之下,確實設計給永寧公主報了這大仇,但真要較真的話,這理由頂多能占一半。另一半,其實是他利用這次機會,讓朱翊鈞從兩宮太後手中順利取回了大權,從此真正親政,君臨天下。


    要說這是一石二鳥一箭雙雕,當然沒有什麽不對,但在高務實自己看來,自己這麽做其實免不了還是有利用永寧公主的地方。而更讓他無法不心生內疚的,則是他利用的還是這麽一大悲劇,對於永寧公主而言,就更難以言喻了。


    其實,朱翊鈞對永寧公主的內疚又何嚐不是因此而起?原本永寧公主的釐降雖然出了這麽大的事,但並非他這個做哥哥的有什麽責任,是慈聖太後那邊選錯了經辦人,他朱翊鈞這個皇兄本不需要內疚。


    然而,由於同意了高務實的計劃,君臣二人借著這次“機會”,不僅法辦了陳洪,還迫使慈聖太後再也沒有顏麵繼續保持攝政的狀態,與陳太後一道將朝政大權徹徹底底交還給了皇帝。這件事雖然是高務實的主意,但沒有他這個皇帝的同意和配合哪裏辦得了?而這樣的做法,難道不是利用了永寧公主的這次悲劇?


    正是因為這樣的內疚,他才會暗示高務實可以“接近”他這位名義上已經“孀居”了的親妹妹,連天家的顏麵都在此處不予顧忌了——雖然隻是在他和高務實之間不予顧忌,但那也已經極其難得,終大明二百年來絕無僅有了。


    想到這裏,高務實看了看仿佛小貓兒一般蜷縮在自己懷中的四公主,忽然之間看開了。


    去TM的小心謹慎!皇帝都隻差明示讓我“照顧”他這位妹妹了,老子還左思右想個屁!


    立了這麽多的大功,放在以前任何一朝,也都配得上一位公主了!


    怕什麽,人都自己送到懷裏來了,老子這叫卻之不恭!


    高務實深吸一口氣,輕聲道:“四公主,雖然今天本來是我有要事問你,不過我現在又不著急了,我想起來另一件事要告訴你。”


    永寧公主正悄悄數著他的心跳呢,此時也不肯抬頭,隻是慵慵懶懶地輕聲道:“嗯。”


    高務實摟著她腰肢的手稍稍加力,輕輕在她耳邊道:“見心齋有我的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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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按我的個人想法,其實接下去有些場景是該描寫一番的,不是為了H,而是從小說創作上來看,真有這個必要。但是呢,你們也懂,我肯定不敢寫,寫了也不敢發,所以……唉,大家自己開腦洞吧,我也沒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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