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便有聖旨由司禮監而出,內閣和六科以最快的速度附署放行,聖旨馬上又送去了兵部。


    這一天,戎政侍郎兼七鎮經略高務實難得的沒有呆在禁衛軍京北大營,而是端坐兵部值房——等的就是這道聖旨。


    聖旨無非還是那個風範,先說一通西北局勢緊張,再罵一通叛賊們背信棄義,接著誇一通高宮保奇才無雙,最後命他在新任三邊總督到任之前“以本兼各職提督西北軍務,準便宜行事,內閣及兵部不為遙製”。


    這句話有點意思,理論上來說前半句是不需要交待的,但聖旨裏頭特意說了一句。


    聖旨這種東西,別看廢話看似很多,但其實每一個字都肯定有其作用,這裏特別交待高務實是“以本兼各職提督西北軍務”,實際上就意味著在強調他的“本兼各職”。


    高務實的本兼各職其實很多,比方說他那個宮保也是職務,不過宮保什麽的肯定不是這裏強調的重點,重點隻能是實權職務,也就是“協理京營戎政兵部左侍郎、都察院右都禦史、經略薊遼四鎮及宣大三鎮等處邊務兼理糧餉”。


    高務實思來想去,發現聖旨裏真正強調的地方恐怕不是戎政侍郎,也不是七鎮經略,反倒是前不久為了能匹配七鎮經略而給他新加的那個“都察院右都禦史”。


    這一乍看也許有點讓人生疑,其實不然。京營改製之後的戎政侍郎雖然實權很大,實際地位也挺高,一溜的國公爺都得乖乖聽令,但歸根結底,它依然隻是一個三品官,隻是個侍郎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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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邊總督可是以尚書銜就職的,無論之前的郜光先,還是馬上要上任的魏學曾都是如此。


    高務實所掌控的薊遼、宣大兩個總督區,薊遼總督周詠還好,同樣是兵部侍郎銜,但現任宣大總督鄭洛卻也是掛兵部尚書銜的,所以高務實要經略薊遼、宣大,就不得不加一個右都禦史,以免鎮不住場子——當然這隻是朝廷的習慣,實際上不管是周詠亦或者鄭洛,都是實學派的人,沒理由不給高務實麵子。


    現在高務實去提督西北軍務,一般人就會下意識認為他是以七鎮經略去提督西北,但七鎮經略本身無品無級,所以聖旨才會點名本兼各職,這其中能給高務實提高頭銜尊貴度的就是那個右都禦史了。


    右都禦史,正二品,與左都禦史平級同品。當然實際上以左為尊,左都禦史才是都察院一把手,而右都禦史則一般都是給外放大員提品用的。


    與此同時,由於都察院職務的特性,高務實掛著右都禦史的頭銜去了西北,就有監督整個西北官場的特殊屬性,這也是一種加權。


    總而言之,朱翊鈞的這句話其實就是充分給權,整個西北大局全交給高務實一人打理的意思。


    嗯,這很朱翊鈞。原曆史上萬曆帝用人也是這個風格,不管是在邊鎮還是在中樞,他都很習慣於這一套。


    這次對高務實的任命雖然是臨時屬性,但朱翊鈞依然保持了他的習慣,除了明確高務實是以“本兼各職”提督西北軍務之外,還賜了尚方劍——真的叫這個名字。[注:《明實錄》裏的記載就叫尚方劍,但沒有寶字。]


    隨著尚方劍賜下的聖旨裏還有專門的說明,原文為“將帥不用命者,軍前斬首,毋庸上報”。


    換句話說,“西北軍務”所屬的武將,現在人頭都被高務實提在手裏了。不過,文官到底地位不同,聖旨裏隻說了武將,沒有提及文臣。


    領了聖旨拿了劍,高務實立刻動身,與梁夢龍拜別一番,便帶著“隨任家丁”上任去了,除了隨任家丁之外,還有朱翊鈞臨時起意寫進聖旨中讓他帶去的四千禁衛軍。


    禁衛軍的編製,六萬多人分為五個鎮,按照高務實一開始的規劃,每鎮官兵定額12512人,由步、馬、炮、工、輜重等兵種組成,每鎮設一統製,一副統製,一參謀長。後來因為“統製”的“製”字在大禮議之後不能隨便用,因此直接改為“協統”和“副協統”。


    每鎮有步兵兩協,一協官兵四千零三十八人;每協兩標,每標官兵一千七百五十六名,(馬標官兵略少,為一千一百一十七名);每標又分為三營,每營四連,每連三排,每排三棚……等等。


    按理說高務實去西北,應該給他馬軍,但不知道朱翊鈞是忘記了還是另有想法,給的一協步軍,一共四千零三十八人。高務實自己估計,皇帝的意思大概是讓他用禁衛軍充作親軍,以示殊榮。


    第一個統帥禁衛軍離京執行軍務的記錄,就這麽落在了高務實的頭上,不過反過來想想倒也沒錯,畢竟他是禁衛軍的創始者,有資格享受這一記錄。


    禁衛軍派出了四千,隨任家丁也隻比這個數略少,一共是三千人。因為高務實在京師周邊一般隻放這麽多武裝家丁。


    三千隨任家丁,在很多地方差不多都是總兵級別的家底了,不過對高務實而言不算什麽,他現在帶的這些家丁也隻是給京裏的百官看看,實際上他在西北三邊還有不少武裝家丁,尤其是還以騎丁為主。隻不過這些家丁之前比較分散,比如此前曹淦就帶了三千騎丁等在蘭州。


    當然,現在看來曹淦恐怕要動一動,西北變局如此,他繼續呆在蘭州等候大軍已經沒什麽意義了——鬼知道大軍什麽時候有空去蘭州。


    高務實的行軍路線,第一步是直奔大同。不過說是說直奔,由於眼下的道路條件擺在這兒,所謂直奔還是得經過宣府,全程大概七百裏,如果全是步兵,光走過去就得十多天。


    但高務實帶出來的這一協禁衛軍不同尋常,他們是有馬匹代步的,與騎兵的差別隻在於他們的馬不算戰馬,隻做代步之用,而且也沒有什麽雙馬,每人一匹,沒有餘量。


    而高家家丁就不必說了,高務實在此前一段時間已經調派過了,這三千人都是騎丁,除了一人雙騎之外,還帶了五百匹“預備役”,現在也臨時承擔一下禁衛軍所部的“馬匹預備役”任務。


    高家家丁的訓練大綱原本就是戚繼光根據高務實的要求編寫的,現在禁衛軍的訓練要求也很高,所以兩支軍隊七千餘騎都挺能跑——雙方的訓練標準是一致的,每日一百四十裏。


    這個速度不是高務實拍腦袋得出的,是戚繼光根據明軍馬匹耐力嚴格考證的結果,實際上和三國時期夏侯淵部騎兵的速度基本一致。


    當時夏侯淵所部以速度著稱,號稱“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把漢尺換算一下,差不多就是一天一百四十裏。


    現在高務實也以這個速度前進,第五日下午趕到了大同。此時麻貴已經全部準備停當,所部兩萬人中有約五千麻家達兵,全軍整裝待發。


    但高務實時間雖然緊張,卻也不會夜裏趕路,因為其他人可能還受得了,炮隊卻不行,即便有京華那加了彈簧底盤的特製炮車,全程以騎兵速度“馬拉大炮”跑過來也累得不行,正常的休息是完全有必要的。


    於是這一夜就在大同城外露宿,高務實本人都沒進城。


    他不進城,大同官員就隻好出城見他,於是從大同巡撫、大同鎮守太監到麻貴這個大同總兵,都隻能通通出城拜見經略。


    現任大同巡撫還是個老熟人,正是高拱的門生、嘉靖四十四年進士出身的顧養謙。原曆史中顧養謙於萬曆十四年由薊州兵備道升任遼東巡撫,但這一世因為高務實的小蝴蝶翅膀扇得厲害,於是他沒去成遼東,倒做了大同巡撫。


    不過這都無所謂,大同巡撫和遼東巡撫的重要性差別不大,顧養謙依然是實學派外任的要員之一。至於大同鎮守太監,依然是黃孟宇的人——黃掌印對這個他起家的職務很重視,所以自他回京以後,大同鎮守太監一直是他這一派的。


    現任大同鎮守太監也是黃孟宇的“幹兒子”之一,不過具體情況高務實沒太在意。而這位鎮守太監在高務實麵前也低調得很,不知道是不是黃孟宇有所交代,總之他基本就把自己當個擺設,任由高務實與顧養謙、麻貴商議軍務,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插過嘴。


    顧養謙對於高務實隻從大同帶走兩萬人有些擔憂,因為他已經知道高務實攏共也隻打算從宣大三鎮調動三萬人馬,他覺得這個數目實在太少了一些——即便加上四千禁衛軍也太少。


    按照顧養謙所說,大同養精蓄銳十來年,別說兩萬,翻一番到四萬人也可以輕鬆調動出來,至於防務問題……大同北邊是土默特本部,這都十幾年沒事了,而且順義王把漢那吉是大明的鐵杆支持者,隻要有他在,大同簡直固若金湯。


    就算圖們殺過來了,他打個土默特都不知道打不打得贏,哪有餘力來大同犯邊?退一萬步說,就算圖們真的打敗了土默特,大同這時候也還剩下七八萬大軍,攻出去或許不好說,但守還能守不住嗎?更何況宣府就在東邊不遠,它與大同本就是互為犄角的,大同有警,宣府必有支援……總之宣大兩鎮現在根本不怕圖們過來。


    高務實對顧養謙表現出來的信心感到頗為欣慰。曾幾何時,大明對蒙古人的信心早已崩潰,尤其是當年被俺答打出庚戍之變時,邊軍邊將麵對俺答大多畏首畏尾,很多人一看見蒙古騎兵就幾乎望風而逃,現在這種局麵已經徹底得到了扭轉。


    看來當年的思路還是對的,邊軍這種部隊不能走叫花子路線,隻有裝備精良、衣食無憂才能練出好兵來——尤其是在整體和平的時期。


    不過,當高務實表達了這一態度之後,麻貴卻有不同意見。


    這位麻家軍此時的中流砥柱歎了口氣,道:“樞台有所不知,如今大同邊軍雖然相比過去算是能吃口飽飯,平日裏也有時間操演了,可是這軍隊承平日久,十餘年不經戰陣……末將還是很擔心他們被磨平了啊。”


    高務實點了點頭,道:“你說的也有道理,不過這事光靠猜想不行,到底頂用不頂用,還得打一仗才知道——現在這機會不就來了麽?西泉,這一仗你是主力,希望你盡心盡力,讓本部堂也看一看大同邊軍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這對於接下來的……嗯,也很有參照價值,你明白嗎?”


    麻貴連忙抱拳道:“末將明白,末將一定好好打,一來不負樞台厚望,二來也讓樞台能夠準確評估大同邊軍的真實實力。”


    高務實點了點頭,又對顧養謙道:“益卿師兄……”


    “世兄有何吩咐?”


    一個稱師兄,一個稱世兄,這就是按著高拱的關係同門論交了,換句話說就是有些私人的話要談。


    那位鎮守太監和麻貴同時起身,都說自己還有要事,需要先行告退。


    高務實向顧養謙告了個罪,起身送他們出了轅門,回頭再來與顧養謙說話。


    “益卿師兄,這次出兵最大的難題有兩點:一是我隻有月餘時間能呆在西北,因此此戰須得從速;二是朝廷府庫已經沒有餘銀支撐一場大戰,我這次出來所帶的銀子,全是皇上從內帑擠出來的,而且目前隻有二十萬兩。”


    顧養謙聞言立刻皺起眉頭:“我知道朝廷用度緊張,卻不料已經緊張到這個地步了。求真,你是不是想問大同鎮能不能勻些銀子出來?”


    高務實歎了口氣,但還是點頭道:“不錯,我確有此意,不過益卿師兄也不必太過為難,能有多少算多少也就是了。”


    顧養謙點了點頭,沒有馬上答話,而是細細盤算了一番,這才緩緩道:“此事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此也沒有提前做多少準備,眼下……我是說立刻能夠提供交割的銀子,我能確保十萬兩。至於接下去,或許還能有點,但恐怕就不會太多了,求真你看……”


    “那就先十萬兩,這筆錢應該夠處理好博碩克圖那邊了。”高務實果斷地道。


    顧養謙一愣:“求真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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