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遼河上,京華的炮船橫衝直撞,舷牆兩側站滿了身穿鴛鴦戰袍的明軍家丁精銳和身穿褐色厚布短打的高家家丁,他們的共同點是都拿著同樣的萬曆一式刺刀款步槍,正朝著河中驚慌失措的蒙古人不斷射擊。


    至於船上的大炮,在一開始衝入戰場、截斷蒙古渡河部隊之後便主動熄了火,以免傷及自家船隻,畢竟現在已經接近與短兵相接階段,蒙古人的皮筏子雖然還算寬大,但很低矮,根本不適合拿大炮去近距離轟擊,現在靠的是步槍火力。


    蒙古人騎射號稱無敵,但那是在馬上,如今一個個旱鴨子在大河之中,又頂著京華船隊上源源不斷的火槍射擊,這種騎射之力就顯得不夠看了。


    要麽是被大船掀起的波浪帶得立足不穩,根本無法準確射箭,要麽勉強射出了箭卻不知道飛到什麽鬼地方去了,即便是其中射術最精湛的蒙古兵,大多也隻能射到炮船的船身或者舷牆之上,最終射到甲板上的箭矢都寥寥無幾。


    “水戰比的是船”,這句話最早是誰說出來的已經無關緊要了,但這句話的確在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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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現在,京華的炮船船身高大,再加上舷牆,相比於幾乎就在水麵位置的蒙古軍皮筏子,高度差將近兩丈有餘,這樣的局麵下,仰射顯然極其吃虧,而居高臨下射擊的明軍則完全處於“痛打落水狗”一般的優勢之下。


    河裏的蒙古軍亂作一團,別說早已失去了任何指揮,甚至連各自為戰都談不上,完全就是各自挨打。


    “怎麽辦?怎麽辦?下遊怎麽回事,不是說明軍的炮船都在巡邏嗎?這就是都在巡邏?巡到一百多裏外來了?”圖們在北岸急得打轉,在這樣一個深秋的早晨,他竟然滿腦門子都是冷汗了。


    冷汗的一部分,是因為局麵的失控和危急,另一部分則是後怕。剛才要不是布日哈圖覺得有些不對勁,強行把他勸得留下來,隻怕他現在就在河上挨打了。


    就這河麵上的局勢,已經有不知道多少蒙古健兒落水,淹死者有多少,圖們根本不敢計算,想想看要是自己也在河上,這會兒……他圖們大汗也是個旱鴨子啊!


    幸好,炒花台吉現在沒法跟他嘰嘰歪歪,要不然估計這家夥怕是要找他撒瘋。


    布日哈圖臉色先是鐵青,現在變得有些異樣的血紅,究竟是憤怒還是羞愧,恐怕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


    雖說他最後叫住圖們大汗,算是挽回了一點顏麵和大汗對他的信任,但他自己依然無比自責——還是沒算過高務實!


    最開始他聽說高務實本人出現在三岔河碼頭的時候,心裏就有些不安,但始終想不出這個不安的源頭在哪,現在他明白了:以高務實那樣謹慎得近乎膽小的性子,不是十拿九穩,他怎麽肯親臨一線!


    換句話說,當高務實出現在三岔河碼頭的時候,就已經表明他馬上要動手了,而且這個“動手”在他自己看來應該是萬無一失的!


    布日哈圖心喪若死:當一個極其謹慎的人都覺得萬無一失的時候,我居然還自以為勝券在握,隻覺得要抓高務實的活口有些困難,根本沒想到自己才是被人設計的那個……


    我在想些什麽?我在自大些什麽?是什麽蒙蔽了我的雙眼?仇恨,還是嫉妒?


    也罷!


    高務實,我承認今日仍是你棋高一著,但你不妨等著,終有一日,我還會再來與你一決勝負!


    “大汗。”布日哈圖沉著臉叫住正在胡亂大叫大罵的圖們汗,製止了他無能狂怒的舉動,麵色沉重地道:“臣……請大汗立刻撤兵。”


    “什麽?”圖們大汗還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瞪大眼睛吼道:“你叫我立刻撤兵?”


    人一著急,連“本汗”都懶得說了。


    布日哈圖指了指河中正在獅子搏兔的京華炮船,臉色陰沉地道:“河裏的勇士們……已經不多了,對岸的形式雖然看不清楚,但明軍既然有埋伏,恐怕炒花台吉那邊的局勢也不會太好,咱們等不到他……的機會很大。


    不過炒花台吉畢竟帶過去近萬勇士,明軍伏兵除非是李成梁主力回援,否則一時半會也不可能將他吃幹抹淨。但是大汗,正因為如此,南岸現在很可能是敵我雙方陷入混戰的局麵,所以明軍炮船的下一步行動不會是去打南岸,他們打完河麵的我軍之後,必然轉向北岸發動炮擊,到時候……大汗,事到如今,這最後的四五千人馬,咱們可必須要全須全尾的帶回去了。”


    圖們大汗本來想罵,但聽到最後這句,卻不盡背脊一寒。


    是啊,這四五千殘兵要是帶不回去,自己屁股底下的寶座可就越發不穩了。


    圖們大汗臉色突然一變,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來,對布日哈圖道:“本汗幸而有你這樣的智將,不然大事休矣……”


    他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是布日哈圖提醒得及時,二是幸好布日哈圖之前拉了他一把,不僅沒讓他親自先上,而且順帶的把第一批渡河的倒黴蛋換成了炒花所部。


    所以現在的局麵,就是炒花部渡過大遼河登陸的有七八千之眾,其中包括炒花台吉本人在內;河中的部分,炒花和圖們所部皆有,而炒花部還要略多一點,剩餘的四五千全在河上——現在多半喂魚了。


    圖們的察哈爾所部在河麵上也有三千餘人,現在看來,能回來的恐怕也不多。


    最後留在北岸的還有大概五千,也就是布日哈圖表示必須全須全尾帶回去的那一批。


    “臣慚愧。”布日哈圖歎了口氣,一臉內疚。


    圖們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轉過身,厲聲喝道:“明賊勢大,河邊非我蒙古勇士當戰之地!各部立刻整備,隨本汗轉進他處,任何人不得有誤!”


    “大汗!求大汗開恩,我部落大半勇士還在河裏……”一名蒙軍將領聽大汗說現在就走,嚇得連忙上來求情。


    “你……”圖們大汗微微皺眉,麵前這將領算是他的嫡係,跟了他二十來年了,鞍前馬後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的部眾剛才也的確七八成都已經下了河,但他們下河算比較晚的,被明軍船隊襲擊了之後,很多人已經拚了命往回劃,甚至極個別會水的已經跳水向岸邊遊來。


    “阿木合將軍,你要留也可以,不過大汗必須先走……你不必瞪我,且看看河裏的明軍炮船正準備做什麽?”布日哈圖站出來道。


    阿木合轉頭一看,卻見已經有好幾艘京華炮船附近早已沒有了活著的蒙古人,現在已經開始轉向,黑洞洞的炮口正向北岸指來。


    要是早十幾年的明軍大炮向他指來,他可能並不見得當成多大回事,但現在早已不同了,明軍大炮不僅威力越來越大,而且也不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就炸膛或者放啞炮。


    阿木合背後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衝腦門,咽了口吐沫,艱難地道:“大汗……英明,還是先撤吧。”


    正在南岸浴血奮戰的炒花台吉還不知道,自己就這麽被圖們大汗給賣了個幹幹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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