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破曉,紅河河口已經在望了。


    潡河河口雖然寄托了兩位老板的良好願景,但潡河到底能不能通航大船,畢竟還沒有得到詳證,因此京華這支自稱前來複仇的艦隊,至少此次還是得走紅河。


    此時海麵上出現了幾個小島,船隊得從島嶼間穿過,才能夠進入河口。不過高珗站在艦橋上看了看,發現這幾個小島海拔極低,島上麵也幾乎沒有任何起伏,或許將之稱呼為“沙洲”倒會更加合適些。


    “這幾個島嶼的位置卻是不錯。”高珗打量了一會兒,道:“如果地勢再高一點的話,在上頭設置炮台,拿來扼控河口,倒是頗為不錯。”


    李老板微微搖了搖頭,道:“安南人可能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一點兒跡象都沒有,在下從這裏經過至少十幾回了,島上應該隻生活著為數不多的漁民,能不能夠算做一個漁村,恐怕都不大好說。”


    “老李說的不錯,在下也沒有在這裏發現過莫氏的軍隊。”胡老板點頭應和道:“據說莫氏方麵的武備比較落後,尤其是在火器方麵,已經開始落後於南邊的黎朝了,在下覺得他們或許是因為大炮不行,那些過時的土炮即便設置在島上,也起不了封鎖河口的作用。”


    高珗聽了這點,倒是關注了一下,問道:“南邊的黎朝,在火器上麵頗有進步?”果然管武裝力量的人,相比於哪裏適合開港做生意,還是更關心武備方麵的問題。


    胡老板道:“黎朝倒也談不上什麽進步不進步,隻是他們好像跟佛郎機人做起了生意,從佛郎機人手裏買了一些炮,聽說甚至還買了兩條戰船,希望借此對抗一直壓著他們打的莫氏水軍。”


    高珗皺了皺眉,佛郎機人他知道,老爺稱呼他們為葡萄牙人,這些人在航海方麵能力不錯,連老爺對他們都比較重視。實際上大明的火炮發展,在嘉靖初年的時候就曾經因為繳獲佛郎機人的火炮而得到提高,後來一邊進口,一邊仿造改進,才有現在的模樣。


    甚至京華的火炮,目前也是佛郎機炮的改進版,由此可以看出佛郎機人的水平,如果南邊的黎朝也在進口佛郎機的火炮,到時候沒準會有些麻煩。


    當然,這些話他就不會對胡老板和李老板說了。


    島嶼沿岸,零零星星的泊著幾條漁船,船上掛著幾張漁網,船上則晃動著早起的漁民忙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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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見有這麽龐大的一支船隊開過來,不少安南漁民都停止了手中的勞作,默默的注視著船隊魚貫而過。


    這些紅河河口的漁民,早已經見慣了大船,不過他們平時見的都是“朝廷”的水師,但問題是水師前段時間不是大舉出動南下跟黎逆作戰去了麽?


    而且這支船隊雖然一看就知道是要進河口的,但怎麽看也不像朝廷的船隊,這些船上的旗幟似乎也不是朝廷的旗幟呀,哦……倒有些像大明國的船。


    難道大明終於發現咱們莫氏安南才是最恭順的,現在派出大軍要幫咱們平了黎逆?


    唉,算了算了,上頭的事情,咱們也搞不明白,大明國的事情,更加搞不明白,還是不去傷這個腦筋了,反正凡事自然有朝廷頂著。


    此時京華的船隊從兩個小島間緩緩駛過,河口已經近在眼前,幾條躉船停泊在島嶼和河口之間的海麵上。


    “看來這些安南人對咱們倒是沒有什麽惡意,或者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或者是不敢對咱們有什麽惡意……總之,都是好事。”高珗笑了一笑,放鬆了一點,道:“這一帶雖然沒有什麽合適的港口,不過看起來倒也多少還是有些商人在此做買賣的?”


    由於紅河口不是港口,沒有像樣的碼頭,無法停泊大噸位的船隻,於是這些躉船就充當了浮動的碼頭和倉庫,外洋過來的商人將貨物卸載到躉船上,岸上的買家坐小船、劃小艇,到躉船上來選購,並拿自己的小船、小艇,將選購的貨物運載回去。


    “是的,畢竟是河口嘛。”李老板說道,“還是有些商機的,海船進了內河,適航性會變差一點,再加上風向風力等問題,都會對海船造成影響,所以一般外洋來的商人,若是買賣不算太大的,一般就懶得順著紅河去升龍,而是就近在紅河河口這裏完成交易。”


    胡老板則說道:“這些躉船,較之在下上一回來,似乎還多了幾條,卻不知何故?”


    李老板數了一數,想了一下,也點了點頭,道:“似乎是的,或許是因為莫氏和黎氏之間又開始打仗了,所以有些物資的需求變得更大。”言下之意是,外洋的商人來得更多了。


    船入河口,雖然附近的漁民對京華的大船隊沒有表現出什麽惡意,但高珗還是下令編隊提高戒備。


    誰知道這戒備還真不是多餘的,沒過多久,桅杆上的“望台”就發現狀況了。


    “報告,前方河麵發現河椿!”


    船隊立刻開始降帆,減慢了速度,最終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河道中央,出現了一長溜的“河上拒馬”,這種插在河道中間的“拒馬”寬約一丈有餘、不到兩丈的樣子,通常是兩個“拒馬”並排設置,彼此之間相距也是一丈有餘、不到兩丈。前後兩排,間隔大約十丈左右。


    不過這些“拒馬”並不在一條直線上,而是前後交錯,成“S”形的分布,像一條體寬五丈左右的長蛇,向著上遊的方向蜿蜒行去。


    高珗讓望台報告得更清楚些,望台上可能數了一會兒,才回報說一共三十排,也就是六十具“河椿”,前後綿延約大約兩裏的距離。


    河椿不是什麽新鮮戰術,大明自己也會搞,尤其是對於參加過對倭寇作戰的高珗來說,更是玩剩了的玩意兒:先將木樁一端削尖,夯入河底,然後,將“拒馬”固定在木樁露出河麵的另一端,即成為阻礙敵軍艦隻前進的“河椿”了。


    眼前的“河椿”,是拿來阻礙哪支敵軍的艦隻呢?這似乎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


    可是高珗微微皺起眉頭,覺得這情況有些出乎意料,安南人已經提前知曉我們的行蹤了?他們怎麽會知道的呢?


    要知道,這六十具“河椿”的設置,絕不是隨口一說,馬上就妥的事情,就算是在有準備的情況下,至少也要一整天的功夫。而這批“河椿”必定是在艦隊達到紅河口外海之前就已經布置好了,所以,如果這批“河椿”確實是拿來應付“捕蛇行動”的,則安南人必定是提前知曉了京華艦隊的行蹤。


    可是這說不過去啊!安南就算對大明有所防備,在海上的關注點,也應該是廣東水師才對,欽州港這才剛剛開建呢,自己來之前這些船都是停泊在臨時碼頭,安南人安插細作要是這麽給力,錦衣衛不得慚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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