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見皇帝的路上,孟衝麵帶憂色地朝高務實問道:“高侍讀,這事兒……到底怎麽跟萬歲爺爺解釋?呃,咱家是說曹淦這個人是怎麽跑到豐州川汗庭去的。”


    “曹淦原先是幹啥的,現在自然還去幹啥。”高務實微笑著回答。


    “啊?”孟衝大吃一驚,慌不迭道:“那可說不得啊!高侍讀,曹淦這廝半年前接受‘招安’,可是以劉子和劉公拿順天巡撫的名義招撫的,而且京師官員誰不知道這裏頭有一出‘高公子仗義借家丁,劉都督神威平巨寇’的戲碼?這要是直接和萬歲爺爺說曹淦乃是去口外操持舊業,說輕了是犯禁走私,說重了可就是裏通外國啊!”


    高務實聳了聳肩,道:“要不然怎麽借機打入韃子內部,趁著俺答家事紛爭,說動大成台吉主動南投我朝呢?”


    “呃……”孟衝呆了一呆,遲疑道:“高侍讀,這曹淦是你特意派出去打探敵寇內情、伺機在其內部製造混亂的?”


    高務實笑道:“要不然呢?文有宣大總督、宣府巡撫、大同巡撫等公,武有宣府總兵、大同總兵、山西總兵等將,另外還有錦衣衛一直負責對韃子的情報刺探,這袞袞諸公難道都沒有一人知道曹淦出口外與俺答交易的事?他們為何都沒有一點反應?總不能是全被收買了吧?”


    孟衝這位司禮監掌印太監畢竟隻是個廚子出身,水平著實有限,連馮保那樣的人都一個不小心就在高務實麵前吃了癟,何況是他孟掌印?當下就被高務實這一通反問給問住了。


    他的思路的確太容易被帶偏,下意識就跟著高務實的思路去想:對啊,就算高侍讀是高閣老的侄兒,可這宣大兩地文臣武將,總不能全給他給收買了吧?那他娘的得花多少錢才搞得定?再說,這不是還有錦衣衛麽?錦衣衛一直負責對外情報,對於曹淦的事情,他們難道就連一點疑點都沒發現?要知道,他們上頭可是有東廠監督著的,如果有發現,膽敢知情不報麽?


    於是孟掌印終於放下心來,拍了拍胸脯,鬆了口氣道:“還好,還好,高侍讀,你下次說話可千萬一次說完,這一截一截的說,可真是嚇死咱家了。”


    高務實打了個哈哈,指了指孟衝,笑著不說話。孟衝脾氣倒是也好,再說他心裏把高家伯侄當成盟友,見了也隻是嗬嗬笑著,並不生氣。


    說話間,不多時到了文華殿——皇帝一般不會直接去內閣,而是臨禦文華殿這個離內閣比較近的殿,有事等內閣成員來主動請見,或者幹脆宣他們前來。


    這地方是高務實日常“上班”的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不過由於太子出閣讀書在文華殿,主殿已經讓給了太子,對太子寵得厲害的皇帝也不端架子,今日便很將就的在西配殿集義殿召見高務實。


    不過等高務實一進去才發現,皇帝並不隻是召見他一人,因為內閣幾位大學士並成國公朱希忠、英國公張溶以及錦衣衛都督朱希孝全都在場——或許還要加上小心翼翼站在皇帝身邊的東廠提督馮保。


    “微臣高務實,見過聖上。”高務實經過這半年的太子伴讀鍛煉,在皇帝麵前已經能完完全全表現自如了,內閣及殿中諸位大臣也都知道這小子“少年老成”,見狀都沒有什麽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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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慶對此也早已習慣,見狀隻是擺了擺手,道:“高愛卿不必多禮,朕找你來是有事要問你。正好成國公他們住得遠些,也是剛剛被朕召進宮的,還不知道此中詳情……馮保,你先向諸位臣工說一下今日得到的消息。”


    “是,陛下。”馮保應了一聲,上前半步道:“昨夜淩晨,東廠接錦衣衛傳訊,說俺答最得寵的孫子把漢那吉率部下數十人並其妻把漢比吉在高侍讀的家丁曹淦指引下,於平虜衛所轄之敗胡堡扣關請降。今日一早,大同巡撫方逢時上疏奏稟此事。同時,宣府巡撫吳兌上奏,此前已經出兵往西去的俺答大軍已經放棄西行而東返,預計十日內即可回到豐州川地區。”


    馮保麵無表情地道:“現在有幾件事需要諸位大臣參詳:其一,是否接受把漢那吉的請降;其二,如果接受,如何安置把漢那吉?如果不接受,如何處置把漢那吉?其三,俺答大軍東返,是否有可能因為把漢那吉之事而對我大明發動侵襲,如果可能,我邊軍各鎮是否已經做好或者可以做好應敵準備?”


    這個消息,由於方逢時與吳兌的奏報,內閣已經是知道的了,而朱希忠因為弟弟朱希孝就是錦衣衛都督,所以也已經提前得知,唯有英國公張溶因為前幾日偶感風寒,一直呆在家裏休息,所以剛才才知道出了這麽一檔子事。


    然而事實上,在場眾人真正第一個得知此事的卻是高務實。他是在把漢那吉還沒有到達敗胡堡關口之前就已經知曉並做好應對計劃的唯一一人,而消息當然是由高陌和曹淦聯手發出,通過早已走熟的商道,派一人三馬的精騎護衛連夜送回京師的。


    然而,一時之間卻沒有一人搶先回話。


    居然出現了尷尬的冷場。


    隆慶微微皺眉,看了李春芳一眼。


    誰知道李春芳眼觀鼻、鼻觀心,一副正在仔細思索其中關鍵的模樣,看來是指望不上了。


    隆慶的目光下意識直接朝高拱望去,誰知道趙貞吉的聲音忽然響起:“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


    隆慶道:“趙先生有話請講。”趙貞吉雖然不是如高拱、張居正那樣的帝師,但在隆慶登基後也做過一段時間的經筵日講官,給皇帝講析經義,再加上現在又是金榜資曆最老的閣臣,所以隆慶尊稱了他一聲“先生”。


    趙貞吉輕咳一聲,向前一步站出列來,朝站在最角落裏的高務實問道:“方才馮廠督提到,那俺答的孫子把漢那吉實在高侍讀的家丁指引之下到達敗胡堡扣關請降的,本閣部對此有一點疑惑:高侍讀的家丁不在京師、不在新鄭,怎麽跑到口外去了?又怎麽跟把漢那吉這俺答之孫攪和在一起的?高侍讀,你是不是應該給陛下和諸位大臣們一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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