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姐滿以為自己把話說得這麽白,對方就算再怎麽有同情心,也會如言把車鑰匙給她。


    但是男人隻是垂了下眼瞼,似是思考一下,然後長腿垮動,越過她先走出電梯。


    咕嚕嚕。


    電梯門開了一會,就自動關上了。


    朱姐這才驚覺,自己還在電梯裏麵,該留下來的人,卻出去了。連忙摁下打開鍵,急急衝了出去。


    出了電梯間,還要拐個彎才能到她家,一轉彎就看到男人剛好摁完電子密碼,打開門走進去。


    神態自然,熟門熟路的,就像是進自己的家門般淡定自如。


    看著打開的門,朱姐不禁一陣恍惚。


    自從兩人有了關係以來,男人曾無數次進出自己家,卻從來都是動作拘謹,神情甚至有些猶豫的。


    這一刻,她忽然有種,對方是自己男人的真實感。


    可他明明已經選了別人,所以,她又何苦在這發什麽白日夢呢!


    朱姐唇角扯出一絲苦澀自嘲的笑,深吸了口氣,穩定了下心情,這才舉步往前走去。


    門口玄關整齊地擺放著男人的黑色皮鞋,鞋櫃裏屬於他的男士拖鞋已經被穿走。


    哪怕之前說得那麽絕決,哪怕他行李都已經拿走,可是那雙屬於他的拖鞋,她卻始終不舍得丟棄。


    仿佛它們跟她一樣,在等著男人的歸來。


    今天,他真的回來了。


    可是今天之後呢,是不是就永別了?


    看著鞋櫃裏那一個空蕩蕩的位置,朱姐失神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關門,換鞋。


    將包包隨手掛在門後,她走進客廳,目光轉了一圈卻沒看到符蔚的身影。


    又去廳旁的公衛看了下,門是開著的,人不在裏麵。


    再看陽台和廚房,也沒有,


    朱姐緩緩回身,目光投向主臥方向。


    門在她出來時就是沒關實的,此刻也是半開著,站在她這個角度,看不到裏麵情景。


    仿佛有什麽在呼喚一般,朱姐的雙腳不自禁地,就往前走去。


    緩緩的,腳步輕慢,清晰。


    她緩緩推開房門,裏麵的情景很快進入視野,一目了然。


    小沙發沒人,大床上沒人,所有的東西都跟她今天出門時一樣,小沙發上抱枕東一隻西一隻的,換選後的衣服因為懶得掛回去,就那麽隨意地搭放在床頭。


    唯有衣櫃,原本是半開的,此刻關得十分緊密。


    朱姐自認在工作上是個女強人,幹練,利索,但是在生活上,她其實並不是那麽會收拾的人。


    比如每天出門她都會拿出幾套衣服試穿,哪件穿著有感覺就穿哪套,剩下的隨意放在床上,等回來,或者鍾點工來了再收拾。


    衣櫃也是,隻要她在裏麵拿過東西,推拉的一扇門打開後,就永遠不會合上。


    但符蔚卻剛好相反,很多時候他也會大大咧咧,比如會在沙發上睡覺。


    但是他的日常習慣卻很好,愛幹淨,所有用過的,甚至沒動過的東西,看到淩亂了都會收拾得很整潔。


    他不是處女座,所以沒有星座評述上所說的潔癖,但生活習慣很好,“潔癖”程度恰好,是個讓人感到很舒服,甚至舒適的生活伴侶。


    灑——


    一陣淅淅瀝瀝的水聲,從房間的某個方向傳來。


    朱姐這才注意到,主臥裏有人,朦朧的玻璃門,透出亮光,水聲也是從裏麵傳出來的。


    看到這,她緊張地垂在身側的手倏然握緊,有個聲音差點破喉而出,卻生生卡在了喉嚨裏。


    她亦激動地快步上前,衝到浴室門口,手在即將握上門把的時候,又生生停滯在半空。


    膽怯,朱姐以為這個詞,永遠不會出現在自己的人生字典裏。


    但是此刻,它卻像座大山一般,沉重地壓在心口。


    張開的手僵了半晌後,最終緩緩收了回去。


    她退出臥室,回到客廳,打開電視機,就那麽坐在沙發上,盯著屏幕看,仿佛裏麵的節目是有多麽地吸引人。


    可是隻有她知道,哪怕眼睛是睜著的,其實什麽也看不進去,腦子亂哄哄的,像被人塞滿了漿糊。


    此時此刻,仿佛有一個巨大的,隱形的鍾,將她整個人罩住,跟周遭的一切隔離。


    符蔚洗完澡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情景。


    女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後背挺得很直,坐姿很公事化,仿佛她不是在自己家裏看電視,而是正在會議室裏與人商談業務。


    電視裏正在播放一檔娛樂節目,是目前國內很火的,內容很搞笑。


    然而無論電視裏如何歡聲笑語,女人的臉色都是茫然的,恍惚的,眼神空洞無焦點,失魂落魄一般。


    他以為女人仍陷在剛才車禍的驚嚇中,驚魂未定,連忙去倒了杯溫開水,輕輕塞進她手裏。


    “朱姐,喝杯水吧。”


    聲音輕柔,生怕再次驚嚇到她。


    內心也是頗為自責,明知道她今天受了驚嚇,應該先安撫下她情緒,再去洗澡的。


    符蔚有個習慣,每次去試鏡,或者拍戲回來,都喜歡先洗個澡。


    因為拍戲的需求,通常妝都會化得比較重,衣服也應劇情所需,他不喜歡。


    他確定自己的動作很輕慢,聲音也前所未有的柔和輕緩,但是顯然,還是嚇到了她。


    幾乎在水杯碰到自己的那一刻,朱姐整個人都抖了下,目光驚異地看著他,像是從來不知道他也在家裏,突然出現的。


    “朱姐,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一顆安定?”


    符蔚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麽強烈,心裏更擔心了,轉身就去拿藥箱。


    朱姐有輕微的失眠症,偶像需要借助吃安定片來助眠。


    她也有個習慣,心情不好時,就要狠狠地睡一覺,醒來後就能滿血複活。


    所以,符蔚才會有這樣一個想法和建議。


    他剛轉身,手腕處就傳來一股冰冷的涼意,被人緊緊抓住。


    “符蔚……”


    女人柔柔弱弱的聲音,還帶著些微的顫抖,以及不可置信的疑惑。


    符蔚回頭,就見朱姐一手握著水杯,一手緊緊抓著他,目光乞切又有些欲言又地望著他。


    這一瞬間,他忽然就明白了,她今天反常舉行的原由。


    不是因為車禍,而是因為他。


    確切的說,是因為他至今未說出口的答案。


    選擇玲玲,還是她。


    又或者,兩者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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