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學長不小心把車鑰匙掉在了桌底下,被我撿到了。那天太陽很大,他來的時候戴了頂鴨舌帽。我恰好有一頂跟他差不多款式的,就冒充他,把車開出了別墅。”


    “但沒多久,就被學長發現了。擔心爺爺知道了會生氣,對我看管得更嚴,他沒有告訴爺爺,自己開著車來追我了。”


    “卻沒想到……”


    說到這,顧北清突然停了下來。


    他薄唇緊抿,呼吸低沉,似在努力地克製著自己情緒。


    唐安寧好幾次叫他不要再說了,可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不說,就真的不會再想了嗎。


    她伸出手,覆在男人的手背上,然後緊緊握住他。


    顧北清抬頭,擠出一絲勉強的安慰的笑容,深吸了口氣,才接著說道:“我們都沒看到沈思茗也跟了過來。學長為了追我,逆行超車,然後強行把我的車子截停下來。可是沈思茗……”


    說到這,顧北清再次頓住。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結,陽台上,除了呼呼的北風外,就隻有他深呼吸的聲音了。


    唐安寧的兩隻手緊緊握著他的手,想給這個男人一些溫暖和力量。


    因為她已經感覺到,他的身子在微微顫抖。


    “她當時就跟在學長後麵,學長攔截我的時候,她躲避不及,跟對麵的大貨車相撞了。”


    終於,事情的原委被揭開。


    原來,阮納森的未婚妻是這樣去世的。


    雖然她的死不關顧北清的事,但這事卻讓他深深自責。


    他和阮納森的相處模式,也發生了巨大的轉變。


    尋死覓活的人,變成了阮納森。


    顧北清自責不已,想以死謝罪,阮納森為了阻止他,反而受了重傷,並因此留下了中度神經無痛感病症。


    這個唐安寧知道,阮納森曾告訴過她,卻沒有說是怎麽留下的後遺症。


    原來,是因為顧北清。


    “你知道嗎?當時學長躺在血泊中,那把鋒利的手術刀,就插在他的身上,可他卻仍舊沒有放棄我。”


    “他說,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為了保住這唯一的性命,在努力地生活著嗎!就比如現在,我不想死,我很希望醫生能救活我!因為,我不想死了後,讓我的家人,還有你傷心難過!”


    “他還說,現在你這條命,已經不僅僅是你自己的了。你的身體裏,還留著思茗和我的血。所以,你必須活著,不然就算以後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找你算賬!”


    “所以,我後來不再尋死,不再自暴自棄。我認真地活著,努力地讓自己活得像個人樣。”


    顧北清的聲音低沉而富含情緒,跟著那呼呼的北風,一起在陽台回蕩著。


    現在是冬天,又是晚上,就算是在南方,室外的氣溫也很底。


    可更底沉的,卻是人的心情。


    唐安寧怎麽也沒想到,阮納森跟顧北清之間,竟然還有這一層淵源。


    她本以為僅僅隻是多年的陪伴和鼓勵,幫助了顧北清走出心理極端,重新站起來。


    卻沒想到在這個過程中,還有如此血淋淋的故事。


    難怪,之前阮納森竟然連要他們離婚的話都說得出來。


    難怪就算對方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顧北清對那個男人依然敬重如初。


    換作任何人,隻要對那段經曆還心懷感恩,就斷不敢提出異議。


    可唐安寧還是不明白,為什麽阮納森那麽反對兩人的婚事。


    他能冒著生命危險救顧北清,為什麽不能祝福他的婚姻和家庭?


    而老爺子臨終前的那句話,又暗示著什麽?


    唐安寧百思不得其解,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後,她發現自己墜進了一個迷霧之中,越發地看不清楚那個男人了。


    “對不起,我也沒想到學長會那麽反對我們的婚事。你放心,我會說服他,他也會祝福我們的!”


    見她久久沒有說話,一臉沉思憂慮的樣子,顧北清以為唐安寧是在擔心阮納森之前的反對,連忙安慰道。


    不過說實話,他也有些不明白,阮納森為什麽這麽反對自己娶唐安寧。


    對六年前兩人離婚的原因,他已經跟對方解釋過,應該不會對唐安寧心懷芥蒂才是。


    “嗯。我沒事。就是你,一直以來背負了這麽多的心理負擔,應該早點跟我說,讓我和你一起承擔的。”


    唐安寧抬手輕撫著男人剛毅的臉頰,心疼不已。


    她以前還曾埋怨過,自己的童年,少年期過得很不好。


    現在跟顧北清相比,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傻女人,這是我自己欠下的孽賬,怎麽能讓你跟我一起分擔呢。我隻希望你和孩子們,一輩子都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


    顧北清握住她的手,目光深情地看著她,說道。


    能夠擁有她,還有兩個聰明可愛的孩子,他的此生,已經無憾。


    隻希望自己以前曾欠下的債,不要牽扯到他們。


    這也是為什麽在阮納森提出離婚時,他還是堅持要公開跟唐安寧的婚訊,要告之天下所有人,那是他顧北清的女人,老婆!


    今晚唐安寧突然對阮納森以前的未婚妻感興趣,這讓他心裏很不安,總覺得是有什麽人或事,在悄悄地引領著她去挖掘過去。


    “傻男人,別忘了,我現在可是你老婆!夫妻本就是一體,哪能分你我?”


    唐安寧輕輕地刮了下男人直挺的鼻梁,盡量以輕鬆的語氣,打趣著。


    但存在於兩人之間的氣氛,依然沉重。


    顧北清再次捉住她的手,目光深深地望進她的眸底,無比認真地說道:“老婆,我是說認真的!這是我欠學長的,不管是還債,還是心理上的負擔,交給我一個人就好!”


    他這是想要把所有東西,都自己一個人抗。


    以前嚴雅蘭死的時候也是這樣,認為所有一切都是自己的錯,所以才會那麽折磨自己,絕望不已。


    這樣的他,得活得多累啊。


    唐安寧心疼到不行,反手握住他,亦無比認真地說道:“老公,我也是說認真的!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夫妻,是孩子們的父母,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是不分彼此的!”


    我們是一家人。


    一家人是不分彼此的。


    這是顧北清聽到的,最為感動,感觸,又動情的話。


    他不再說什麽了,張開手臂,將女人緊緊地抱進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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