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姐,不瞞你說,醫生說我最多隻有半年的時間了,就當是圓我最後一個夢想好不好?選我吧,我長得不算醜,孩子生下來後,應該不會太難看。我上學的時候,成績也挺好的,科科拿a,所以孩子應該也不會太笨……”


    “小琳,你別這樣……”


    “不,安寧姐,求求你別拒絕我好嗎?如果你是擔心我的卵子質量不行,不用擔心,取卵的時候,我特意調理了身體,是在很健康,很好的狀態下取下來的!醫生說了,卵子一點問題都沒有,很健康!”


    “小琳,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安寧姐,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嫁給秦哥哥。可是現在秦哥哥已經走了,我活在這世上,也已經沒有什麽留戀的了。可是,如果能讓我和秦哥哥有個孩子,我這輩子……不,下輩子,下下輩子都會感激你的!”


    “小琳,不是你的問題,而是你有沒有想過,孩子生下來爸爸媽媽就……他很可憐!”


    唐安寧自己都說不下去了。


    她自己就是個媽媽,最近一年多幾經親友的離世,比誰都明白,骨肉分離,生死離別是個多麽悲慟的事情。


    大人尚且如此,又怎麽忍心讓一個孩子,一出世就麵對這樣的悲劇呢!


    “不!安寧姐,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的父母是誰,請你告訴他,我很愛他,他的爸爸也很愛他!他不是冷冰冰的醫學試驗品,是爸爸和媽媽愛的結晶!就算我和秦哥哥不能陪在他身邊,但我們的愛,一直都在陪伴著他!安寧姐,我相信他一定可以理解的!”


    簡星琳此刻,一張如娃娃般的臉,整個都散發著一種光芒。


    那是充滿希望和生機的光芒,讓她原本病態的臉色,看起來生機盎然。


    唐安寧不禁看呆了,怔怔叫道:“小琳……”


    “安寧姐,知道人將死之際,最遺憾的是什麽嗎?”


    “……”


    唐安寧搖頭。


    她的人生中有很多遺憾,但是沒到臨死之前,還真不知道,最遺憾的是什麽。


    “是沒有了希望。一個人,哪怕知道自己即將死去,隻要心裏還抱有希望,那麽靈魂就是活的!當秦哥哥走的時候,我以為自己也死了。如果不是哥哥需要我,我早就跟著秦哥哥一起去了!但如果就那樣走了,我想我的靈魂一定會在時空中迷失的!因為那時的我沒有希望,沒有跟秦哥哥一樣的希望!”


    “小琳……”


    “安寧姐,你知道當我無意中知道,你想幫秦哥哥延續血脈時,有多激動,多興奮嗎?我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甚至覺得自己要飛起來!你可能不會明白這種感覺,但是我跟你說,這種感覺真好,就像是獲得了重生一樣!”


    簡星琳目光殷切地望著她,神色無比地虔誠。


    唐安寧徹底地,無言了。


    這個時候,她除了答應,哪裏還說得出半個不字!


    ……


    事情,就這麽確定了下來。


    雖然簡星琳說,她的卵子很健康,沒有問題,為了安全起見,唐安寧還是讓醫生再次檢驗了一番。


    結果很可喜,兩人的都很健康。


    接著是找機構,這個在美國相對容易許多,也很正規。


    所有的事情,唐安寧除了知會了朱姍榕外,誰也沒有說。


    尤其是秦家,她十分戒備,時刻謹防被秦立平聽到半點風聲,因為以那個男人的性子,分分鍾可能會來阻擾。


    就算不阻擾,將來孩子出生後,也會諸多關涉,唐安寧相信,秦淮明一定不希望他的孩子,像他一樣,生活在那個男人的陰影下。


    她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孩子出生後,自己親自撫養!


    ……


    九個月後,美國某醫院婦產科手術室外。


    “小琳,乖,你先忍忍,別睡,很快就好了。”


    簡星寒跪在輪椅前,輕輕地搖晃著簡星琳。


    女子一頭微黃的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就像唐安寧第一次見到她時一樣。


    但那本就蒼白的臉色,此刻卻血氣全無,灰黯無生機。


    “是啊,小琳,再撐一會,等會再睡好嗎?孩子馬上就出來了,他很想見你呢。”


    唐安寧輕輕地撫摸著她的頭發,也輕聲喚道。


    今天,是孩子進行剖腹產的日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母子心靈相通,原本還沒到柔道期的,在簡星琳陷入彌留之際,孕婦突然就有了生產征兆,被急急送來醫院。


    本來以簡星琳的身體狀況,已經折騰不起車舟勞頓,可她卻拚著最後一絲清明,一定要來醫院,親自迎接孩子的出生。


    “嗯……哥……安寧姐……如果我……睡著了……你們就……用力地……掐我……”


    簡星琳的腦袋,無力地垂在一側,用力睜開雙眼,氣若遊絲般地,說道。


    她的眼眸黯淡無神,沒有了半點光彩,如同一個沒有生命的娃娃。


    但說出的話,卻讓人心碎不已。


    其實早在三個月前,醫生就曾下過病危單,可是她卻堅強而又神奇地,撐了過來。


    醫生直說是個奇跡,唐安寧和簡星寒卻知道,那是因為她在等著跟孩子的第一次見麵,也是唯一,又最後的一次見麵!


    現在眼看就要實現了,哪怕知道她撐得很辛苦,卻仍希望能夠實現這個終極願望。


    手術室裏一片沉靜,聽不到半點動靜。


    外麵的走廊亦安靜地,能聽到針掉地上的聲音。


    一絲絲似有似無的呼吸聲,那是簡星琳遊走的生死邊緣的最後掙紮。


    唐安寧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緊張,揪心,仿佛一刻也不等不下去,又希望這一刻永恒停止。


    砰——


    終於,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恭喜,是個健康的小少爺。”


    “小琳,聽到了嗎,是個兒子!”


    “小琳,快睜開眼睛,看看你的兒子!”


    原本已經支撐不住,眼瞼快要緊緊閉上的簡星琳,就在這一瞬間,倏地睜眼了。


    那灰暗的眸子,在刹那間,迸射出一抹奇異的光彩!


    這抹光彩,用唐安寧以後的形容是,它亮過黎明來臨之前的啟星,又比天邊最美的彩虹還要絢麗!


    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簡星琳此刻的眸光。


    “孩子……”


    孩子被抱到了簡星琳的身旁,見她手在微微顫動,唐安寧連忙抓起她的手,輕輕地放在孩子的臉上。


    這一刻,簡星琳的臉上,浮現出幸福,滿足,又甜美的笑。


    這樣美好的笑容,一直保持到她的眼瞼再次合上,直至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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