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有三口井,西院兒就有一口,大頭說完便邁著小短腿兒晃向井邊,那裏放著一個裝滿井水的大木桶,裏麵無疑就是幾人自嶺南帶回來的西瓜。


    長生自樹下的石墩上坐了下來,轉而抬手示意眾人分別落座,待眾人坐下之後他的視線自幾人臉上逐一掃過,幾人自嶺南風塵仆仆的趕回來,雖然心中的喜悅衝淡了身上的疲憊,但他還是自幾人臉上看到了掩飾不住的心力交瘁,眾人經常出遠門兒,長途奔襲不足以令眾人如此憔悴,之所以有此等神情,無疑是最近一段時間與倭寇周旋頗為吃力,而且先前餘一在書信中也提到過尋找地支的過程並不順利。


    就在長生環視眾人之際,大頭自井邊高聲叫嚷,“快來幫忙啊。”


    聽得大頭叫嚷,眾人轉頭看向井邊,隻見大頭正墊著腳尖自木桶裏往外撈西瓜,奈何木桶太高,西瓜太大,大頭手短腳短,竟然抓不上來。


    釋玄明見狀急忙過去幫忙,一手一個托回來兩個大西瓜,待釋玄明放下西瓜,大頭又扯著嗓子喊來下人,命他們去拿切刀,眾人的兵器都是見過血的凶器,自然不能用來切瓜。


    切刀拿來,大頭操刀切瓜,第一塊兒自然給長生,不過長生接過之後反手就遞給了黃四郎,王府是眾人的家,黃四郎是客人,理應禮讓。


    黃四郎幾番推辭無果,隻能道謝接了,實則它並不喜歡吃水果,奈何長生盛情難卻。


    此時西瓜在中土並不常見,不過長生之前吃過不止一次,龍虎山的大忠真人就喜歡種這東西,大忠真人種的西瓜雖然沒有幾人自嶺南帶回來的個頭兒大,卻比眾人帶回來的更甜。


    大頭是個急性子,分完西瓜便急切的詢問長生當日是如何死裏逃生的。


    長生照例意簡言賅,三言兩語講說了事情的經過。


    眾人跟隨長生的時間也不短了,知道他不喜歡被人同情,也知道真實的情況遠比長生講述的要殘酷凶險,但長生既然輕描淡寫,他們也不便追問細節。


    長生說完自己的遭遇,大頭便開始講說他失蹤之後的事情,當日幾人隻當他被倭寇給炸的粉身碎骨,由於當時正在下雨,戰場一片泥濘,他的氣味與倭寇的氣味混雜在了一起,便是黃四郎嗅覺異常靈敏,也無法自一地的殘肢斷臂中分辨出哪些是他的,再加上眾人還自現場找到了斷裂的龍威以及他破碎的衣物和另外一隻裝有親王金印的腰囊,故此眾人便錯誤的判斷他已經陣亡。


    也正是因為誤差誤判,便導致他們事後沒有四處尋找,而是將滿腔的怒火一股腦的撒向了剩下的那些倭寇,待得給他立下衣冠塚之後,五人便開始攻擊剩下的那些倭寇。


    此前楊開等人端了七大家族的營地,既是遠征,七大家族自然不會帶上老弱婦孺,但他們卻帶上了不少擅長造物的工匠和庖廚大夫,這些人被殺令他們氣急敗壞,再加上七大家族的族長盡數陣亡,剩下的那些倭寇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兒,麵對五人的進攻直接采用了硬碰硬,一通惡戰下來,己方眾人要麽受傷要麽中毒,而倭寇一方則死傷了五十多人,剩下那些被打的再無鬥誌,紛紛隱入密林,逃往東南。


    七大家族當初是自新羅東南方向的海邊登陸的,乘坐的船隻就停靠在東南沿海,這些逃跑的倭寇無疑是想逃到海邊坐船離開,但他們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船隻已經被大頭給燒掉了。


    大頭知道敵方停靠船隻的位置,那時候己方眾人隻當他已經陣亡,而所有參與圍攻他的倭寇手上都沾了他的血,為了給他報仇,幾人便趕到了倭寇停靠船隻的海邊,居高臨下,守株待兔,倭寇來一個他們就殺一個,直至趕盡殺絕,無一漏網。


    為他報完仇,眾人又重回原地,試圖與地支寅虎進行接觸,地支所在區域都是固定的,不難尋找。


    雖然地支都是女子形象,但它既不是人也不是異類,而是由五行靈氣化生的一息靈識,對於附近發生的事情它都了如指掌,也知道己方與倭寇爆發血戰是為了保護它,但寅虎對大頭等人卻很是冷淡,一副愛答不理的嘴臉,用大頭的話說就像欠它很多錢一樣。


    人家不領情,己方眾人隻能沮喪離開,趕回中土報喪,他們先是找到了張善和張墨,將他陣亡一事告知了二人,隨後請求二人作法招魂,因為他陣亡的太過突然,他們想確定他有沒有什麽未了的心願。


    龍虎山的確有招魂的法術,不過召喚一個人的魂魄需要知道對方的生辰八字,但他是個孤兒,誰也不知道他具體的生辰八字,也就無法作法召喚。


    他是眾人的頭領,老大死了,而他們幾個卻活的好好的,這令大頭等人頗為慚愧,無顏麵對張善和張墨,於是便沒有自軍營久留,短暫的逗留之後便匆匆離去。


    回到長安,幾人一起去見的皇上,得知他隕落新羅,皇上‘麵如死灰’‘痛哭出聲’,由於沒有屍身,也就無法入殮出殯,隻能按照國葬之禮輟朝七日並公告天下。


    尋找並保護地支是他生前一直在做的事情,為了告慰他的在天之靈,眾人便秉承他的遺誌,繼續他不曾做完的事情,由於他陣亡之前將那個裝有青龍逆鱗和回天銀丹以及龍脈圖譜等物的腰囊委托黃四郎交給了楊開,故此眾人便循著龍脈衍續圖譜繼續奔走尋找。


    眾人先前是自不鹹山趕往新羅的,故此幾人商議過後,決定反向尋找,先去尋找子鼠。


    子鼠五行屬水,遠在極北寒冰之地,要趕去那裏需要一路北上,就在眾人自漠北草原最北麵的科林沁城補充給養,準備進入茫茫北境雪林之時,突然受到了倭寇的暗算。


    己方眾人誰也沒想到會在如此偏遠的地方受到倭寇的暗算,好在他在世時留下了一些解毒藥物,而黃四郎也懂得一些藥理,眾人這才得以死裏逃生。


    倭寇沒想到黃四郎也懂得一些日語,黃四郎在無意之間聽到了倭寇的談話,得知倭寇之所以自這裏設伏是因為倭寇手裏也有一份龍脈地圖,知道他們接下來可能去哪裏,而暗算他們的目的則是為了奪回當日被他搶走的上古法器天機棒。


    雖然天機棒這個名字長生是第一次聽說,卻知道大頭所說的天機棒是什麽,當日他在沈州遇到了幾個冒充他們的倭寇,其中冒充大頭的那個倭寇是老相識佐佐木,這些倭寇是趕往不鹹山與三菱森會合的,其中領頭的倭寇名叫池田,在殺掉此人之後,餘一自此人的馬鞍裏找到一個銅棒,當時他並不知道這個奇怪的銅棒有什麽用,直待後來自不鹹山殺掉了三菱森等人,隨後自其中一個女倭寇的日記裏發現了一個重要線索,由此才得知那個銅棒是一件上古法器,可以用來擊殺地支,大頭所說的天機棒,無疑就是這東西。


    雖然逃過了倭寇的暗算,但己方的目的地已經被倭寇預知,這群倭寇一直陰魂不散的尾隨騒擾,搞的己方眾人日夜提防,不勝其煩。


    不過己方眾人雖然需要時刻防範倭寇的偷襲,心裏也是有底的,因為知道對方想要得到自己手裏的天機棒,而今八大家族盡數陣亡,隻要天機棒還在己方手裏,倭寇一方就無法傷害剩下的那些地支。


    也正因為有了這種想法,眾人趕路之時便沒有隻爭朝夕的急切,先是趕往極北寒冰之地尋到子鼠,說明來意之後,子鼠倒是很熱情的招待了他們,地支雖然都是五行靈氣所化,但性情卻不相同,有些孤僻陰鬱,有些自傲高冷,而有些則相對和善。


    告知子鼠危險的存在之後,己方眾人便趕往西北大漠,那裏是地支亥豬所在區域,亥豬五行屬木,所在區域是一片位於大漠之中的綠洲。


    一路上倭寇仍然會不停的出現並進行騒擾,雙方也曾多次動手,好在己方眾人多有防範,倭寇每次偷襲都會無功而返。


    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己方眾人都是在漫長的趕路以及與倭寇頻繁的交手中度過的,就在不久之前,楊開突然讓大頭趕往未羊所在的嶺南姑婆山以及午馬和巳蛇所在區域查探情況,大頭當時不明所以,楊開隻道己方眾人很可能上當了,倭寇之所以頻繁的騒擾並不是為了搶奪天機棒,而是為了拖住他們,以便於倭寇主力能夠對付其他地支。


    當時大頭隻當楊開多疑,不曾想楊開的一席話卻令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十二地支最虛弱的時候分別是自己所屬的月日和時辰,而一年之中四月為巳,五月為午,六月為未,如果倭寇要對付地支,四五六這三個月分別是巳蛇,午馬,未羊最虛弱的時候。


    而己方眾人先前受到了倭寇的誤導,自認為天機棒隻要在自己手裏,倭寇就沒辦法對付其他地支,故此疏忽了地支最虛弱的月份和時辰。


    當大頭急三火四的趕到姑婆山時,直接傻眼了,楊開猜的果然沒錯,姑婆山周圍被挖出了一圈兒很深的壕溝,壕溝裏插滿了槐樹柳樹等陰性樹木的樹幹,五行之中木克土,倭寇此舉無疑是為了減弱未羊的土屬靈氣。


    由於壕溝不曾徹底合攏,大頭便去往巳蛇和午馬所在區域進行探查,與姑婆山一樣,午馬所在的火雲山周圍也被挖出了一條壕溝並引水漫灌,午馬五行屬火,五行之中水克火,火雲山已是一片死寂,毫無疑問,地氣被破,午馬已死。


    再去巳蛇所在的煙雲嶺,亦是如此,引水漫灌破其火屬靈氣。


    探查的結果令大頭亡魂大冒,急忙以黃四郎的靈氣信物通知己方眾人趕去姑婆山,餘一是在眾人去到姑婆山之後回長安進行探視的,那時己方眾人正在計劃如何動手,並未驚動那裏的倭寇。


    大頭說完,己方眾人麵露慚愧,沮喪低頭,唉聲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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