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先前自沈州吃午飯時不曾飲馬,出城之後眾人便尋到一處有溪水流過的樹林,飲馬的同時飼喂金雕。


    飼喂金雕時大頭並未獨自進行,而是照例喊來了長生四人動手參與,之所以拖上長生四人,是因為金雕的野性很重,不似馬匹那般馴良,誰喂它,它就與誰親近。


    世人多用有奶就是娘來嘲諷唯利是圖,沒有立場,實則有奶就是娘是包括人在內所有活物的共同天性,肯定是誰喂自己奶就跟誰親近,總不能反其道而行之,誰對自己拳腳相加就跟誰親近。


    長生四人飼喂白姑娘的時候大頭拎著木桶去河邊刷洗,他並不擔心自己不在場白姑娘會“移情別戀”,因為白姑娘是他一手帶大的,長生等人隻是偶爾投喂,不管什麽時候白姑娘都是跟他最為親近,而四人飼喂的唯一作用就是讓白姑娘知道他們都是朋友,真到了危急關頭,能夠不排斥他們的驅乘。


    有些事情必須料事於先,提前準備,五人雖然都有各自的坐騎,但萬一出現意外情況,可不能出現坐騎不能互用的情況。


    眾人並未自溪邊停留太久,飲馬喂食之後便動身啟程,大頭不舍得扔掉木桶,便掛在了釋玄明汗血寶馬的馬背上,但動身不久釋玄明就發現在疾行狂奔之時木桶會隨著起伏顛簸拍打馬臀,嫌木桶礙事兒,便扯斷繩索將其扔掉了。


    長生策馬先行,前方帶路,南行兩百裏後,離開官道,改道向東。


    往東的這條路也是一條官道,隻不過年久失修,略顯破敗。


    這條路是通往安東都護府的老路,安東都護府本是大唐設立管轄邊陲和外邦事物的府衙,奈何近些年大唐國力衰退,包括新羅在內的一些外邦屬國已經不來朝貢了,既然外邦都不來了,安東都護府也就被朝廷給取消了。


    安東是一個州,也是大唐去往新羅的必經之路,新羅就在安東的東麵,與安東隻有一江之隔。


    路上不時可以見到逃荒的饑民,眾人雖然對這些饑民多有同情卻也做不得什麽,先前皇上被人囚禁調包兒,錢鍾林等人飲鴆止渴,剜肉補瘡,貿然在河北道加征冬糧,此舉直接搞的河北道饑民遍地,民怨四起,雖然長生已經命戶部責成地方官府將征繳的米糧退還百姓,但退還需要時間,而許多饑民為了活命已經背井離鄉,逃難別處,便是官府想退,一時之間也尋不回事主了。


    沈州離安東並不遠,不過五百裏,五人疾行向東,傍晚時分便趕到了安東城外。


    安東都護府早已撤銷,但安東作為邊關重鎮,仍然是一處上州,城池雖然略顯破敗,麵積卻數倍於沈州。


    擔心城中人多眼雜會暴露行蹤,眾人便沒有全部進城,長生和楊開下馬進城,留大頭三人自城外尋處落腳,分開時長生給大頭等人留下了帶有自身靈氣的樹枝,三人找到落腳點後隻需折斷樹枝長生就能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安東不止城牆破舊斑駁,城裏的房屋建築亦是多有破敗,不過作為新羅和大唐通商貿易的邊關城池,城裏的人倒是很多,雖然太陽已經落山,但城中仍是人來人往。


    長生此番進城除了采買食物,主要還是為了買藥,大戰在即,療傷藥必不可少,而以五人之力硬抗倭寇七大家族,他毫無把握,故此劇毒藥草也得備下一些,必要時隻能設法下毒。


    城中的民眾和過往客商所穿衣著不盡相同,其中一半是漢人穿戴,還有一半是外族裝束,這些身穿外族服飾的人也並不全是新羅人,有很大一部分是大唐的高麗族人,隻不過他們與新羅人都屬於高麗族。


    由於高麗人與新羅人是同一民族,故此高麗人會說大唐和新羅兩種語言,漢人與新羅人通商貿易,少不得高麗人從中翻譯撮合。


    新羅人的樣貌與漢人的樣貌沒什麽大的區別,隻不過衣著不太一樣,而且二人進城也不是為了遊覽開眼,感受風情,便不曾四處閑逛,而是直撲藥鋪,采買所需藥物。


    河北道土地肥沃,物產豐富,各種藥物幾乎應有盡有,其中不乏一些罕見的珍稀藥物,價格也不高,長生的錢袋早些時候被巴圖魯給拿走了,但眾人這次出來攜帶了不少金銀,但凡遇到所需藥物也不講價,直接買下。


    二更之前,二人走了三家藥鋪,采買了上百種藥物,研磨整理,分別包裹。


    此時夜幕早已降臨,長生又尋到棺材鋪,買了一遝黃紙,其實道士畫符所用的符紙跟祭奠所用的黃紙材質相近,隻是尺寸不同,使用之前需要另行裁剪。


    大唐的民風比較開化,稍微大點兒的城池都有煙花柳巷,燈紅酒綠,鶯聲燕語,二人路過時充耳不聞,目不斜視,對於煙花柳巷長生雖不涉足其中卻也不曾憎惡厭棄,因為隻要花樓沒有逼良為娼,就由得他們你情我願,雖然肮髒汙濁,但誰家還沒個茅房廁所。


    長生自路邊攤位上買了切刀和磨刀石,一轉身發現楊開不見了,四顧尋找,隻見楊開牽著一隻小鹿自巷口走了過來,待得楊開走近,長生這才發現他牽著的並不是小鹿,而是一隻麅子,春天是動物繁衍後代的季節,楊開之所以買下這隻麅子是因為它腹部隆起,明顯已經有孕在身。


    回返途中長生又買了不少鹵味和一大包火燒,酒水也不忘捎上兩壇,今晚眾人就要連夜趕往新羅,下一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吃上,飲食湊合不得。


    由於邊關沒有戰事,再加上需要通商,守城的士兵便不曾關閉城門,不過晚上進出城池是需要賄賂士兵的,長生也沒有小題大做的訓斥他們,而是遞上銀兩買路出城,士兵也是人,也要養家糊口,沒必要跟他們太過較真兒,最主要的是士兵並不是平白無故的敲詐勒索,收錢的同時也行了方便,如果不願交納買路錢,那就等到次日白天再進城也是一樣的。


    早在二人自城裏買藥的時候,大頭等人便利用靈氣信物告知了三人所在位置,出城之後楊開解開繩索放走麅子,二人肩扛手提的帶著大包小包趕往城南樹林。


    待得趕到地頭兒,長生這才發現大頭三人尋的落腳之處是一處廢棄的義莊,義莊自然不是什麽好地方,但也不能怪大頭等人找的地方不好,因為城外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並不多。


    由於安東本是都護府所在地,屬於不折不扣的上州,故此眼前這處廢棄的義莊便占地頗廣,不過由於廢棄已久,兩側廂房和後麵的後堂已經盡數倒塌,而今隻剩下了原本用於停放棺木的堂屋。


    不過此時堂屋裏的棺材也都沒有了,堂屋有幾處篝火燃燒的痕跡,很明顯膽子大的人不止他們,在眾人之前也有人自這裏歇過腳。


    堂屋正中堆積了不少柴草,不過沒有點燃,柴草自然是大頭等人收集的,之所以沒有點燃是因為三人不確定長生是否允許他們點燃篝火,畢竟點燃篝火很容易暴露行蹤。


    待大頭等人接過長生和楊開帶回的東西之後,長生催發純陽靈氣點燃了柴草,轉而隨口說道,“吃點東西早些休息,四更動身,避人耳目。”


    長生帶回的鹵味不但有兩包鹵肉還有幾隻鹵雞,大頭等人人手一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此時河北道饑民遍地,食不果腹,這時候己方眾人如此吃喝似乎頗為不妥,但長生不管那些,己方眾人身負重任,以身涉險,出生入死,說句不吉利的指不定什麽時候命就沒了,可不能虧待這一幹兄弟。


    大頭等人吃飯時長生拿出切刀開始裁切符紙,倭寇的八大家族可不是徒有虛名,隻其中一個己方眾人應對的已然很是辛苦,七個一起上,他心裏當真沒底,此前一直不曾施展法術,此番也得納入考慮了,符紙必須多備一些。


    就在長生切完符紙,準備整理先前采買的各種藥物時,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大頭等人也聽到屋外有人,紛紛轉頭看向門口。


    不多時,一個衣衫襤褸的老者出現在了門口,“各位大爺,行行好,賞口酒喝吧。”


    “來吧,進來吧。”大頭衝其招手。


    大頭言罷,長生冷視老者,森然開口,“你膽子真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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