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山中霧氣尚未徹底消散,加上東升旭日向西照射,眾人一時之間便看不清來人的樣貌,不過眾人已經通過女倭寇留下的日記知道地支醜牛是個老嫗形態,而此人彎腰駝背,身形佝僂,無疑就是十二地支之一的醜牛。


    醜牛的主動現身令己方眾人大感意外,雙方遙隔十幾丈無言對視,足足十幾滴水的工夫,雙方既沒有開口說話也不曾移步上前。


    待得適應了石室外的光線,長生眯眼看清了這個老嫗的樣子,此人穿著一身淺黃色的粗布長裳,年過古稀,已近耄耋,手裏拄著一根鳩杖,其長相隻能用平平無奇來形容,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它是地支所化,全然看不出它與尋常的山村老嫗有何區別。


    老嫗的眼神異常平靜,平靜的近乎空洞,麵對著長生等人,既沒有表現出友善和親近,也不見警惕和戒備。


    長時間的對視過後,長生緩慢抬手,彎腰見禮,“大唐英勇親王李長生,受當今皇上遣派,率眾覲見地靈仙長。”


    聽得長生言語,老嫗平靜接話,“這裏偏遠閉塞,人跡罕至,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眼見老嫗言語之中並無猜忌疑慮,長生略感意外,而那老嫗貌似猜到他心中所想,和聲說道,“你們來到至今,做過什麽我都知道,說過什麽我也知曉。”


    對於老嫗所說,長生也並不感覺意外,因為地支乃是五行之氣凝聚化生,其能力遠超太玄修為,雖不能明窺人心卻能洞察言行,既然老嫗已經知道己方眾人是友非敵,也就不用再浪費口舌自證身份,於是便出言答道,“回仙長問,大唐眼下國運不昌,外邦賊人趁虛而入,試圖壞我大唐龍脈,亂我中華氣數,當今皇上得知此事多有憂心,特遣我等逐一走訪列位地靈仙長,預警告知的同時旁輔協助,拾遺補缺,以策萬全。”


    聽得長生言語,老嫗緩緩點頭,“當朝天子有心了,勞煩王爺代老身回禮問候,山中多有危險,你們早些去了吧。”


    見老嫗下了逐客令,長生急忙說道,“實話不瞞仙長,這些外邦賊人並非尋常賊寇,雖然心術不正,實力卻不容小覷,而今已經有兩位仙長慘遭不測,仙長萬不能輕敵大意。”


    “更迭替換皆為定數,陽存是定數,陰消亦是定數,”老嫗聲音之中不見任何情緒,“該來的遲早會來,該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陽存不喜,陰消不悲。隨它去吧。”


    長生先前曾在西域大漠與酉雞幻化的白衣女子交談過,與那個白衣女子相比,眼前的這個老嫗話很少,言語之中也多有悲觀,也可能不是悲觀而是看清了規律,看淡了生死。


    老嫗說完轉身要走,長生見狀急忙高聲說道,“啟稟仙長,當今皇上知道諸位仙長皆非常人,都擁超玄仙法,都有自保之力,但皇上體恤關心,特命我們留下一人侍奉仙長左右,若是遇到賊人侵擾,也能力效犬馬,領受差遣。”


    實則皇上並沒有命他們留人在這裏,長生是故意這般說的,因為地支不是凡人,肯定不喜歡有人常住打擾,待地支出言推辭,他就能順水推舟,退而求其次,給地支留下靈氣信物。


    “大可不必,你們走吧。”老嫗並不回頭。


    “仙長自去,留守之人必定安分守己,故步自封,絕不會四處走動,擾您清淨。”長生高聲說道。


    見長生非要留人,醜牛變化的老嫗無奈轉身,“天子的心意老身領受了,但天命不可違,留人大可不必,你們還是早些走了吧。”


    長生見狀急忙快走幾步,來到老嫗近前,自腰囊裏取出一件玉璧雙手遞送,“仙長若是執意攆我們走,還請收下這件玉璧,這玉璧之中帶有在下一息靈氣,若是再有外敵侵擾,仙長可及時召喚我等代勞效力。”


    老嫗貌似知道如果拒絕接受,長生勢必滯留不去,無奈之下隻得隔空接過了那件玉璧,“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同為地支,這個醜牛幻化的老嫗不但不愛說話,態度也異常冷淡,為了與它多說幾句話,長生隻能硬著頭皮問道,“仙長為何有此一說?”


    老嫗隨口說道,“實則早在混沌之初,最終的結果就已經定下了,何時改朝換代也自有定數,不管你們做什麽,都不可能違逆陰陽,改變氣數。”


    長生急切追問,“大唐眼下國運不昌,戰亂四起,還請仙長明示,當今天子能否撥亂反正,中興大唐?”


    “你知道了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老嫗搖頭說道,“總之結果是早就定下了的,不管你們做什麽,都不可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哪怕最終結果早就定下了,也總要盡人事才行。”長生說道。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嫗邁步東行,“氣數由天不由人。”


    見老嫗要走,長生急忙快步跟上,但走了幾步之後卻發現老嫗突然消失了身影,而他再說話,便不見任何回應了。


    幾番召喚,無有應答,長生隻能怏怏回返。


    長生先前與老嫗的對話大頭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老嫗對待國運氣數的消極態度以及對待長生的冷淡令他們多有不滿並暗自腹誹,奈何眾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地支的窺察之中,此時眾人也不便對其多有評價。


    此間事了,長生等人再無滯留必要,隻能各乘坐騎,下山遠離。


    待得離開古城區域,大頭授意白姑娘低飛,“王爺,它跟咱是一夥兒的,不是應該跟咱們很親近才對嗎,我怎麽感覺它對您愛答不理的。”


    “你說錯了,它跟咱不是一夥兒的,它甚至不是人。”長生搖頭說道。


    長生言罷,餘一出言接話,“此人境界很高,了然生死,四大皆空。”


    “它又不是和尚尼姑,說什麽四大皆空,”大頭皺眉撇嘴,轉而衝長生說道,“王爺,您感覺真到了危急關頭,它會不會請咱過來幫忙?”


    “說不好,”長生搖頭,“它雖是人形,卻不是人,沒有喜怒哀樂也沒有立場,不管什麽樣的結果,它都能坦然麵對。”


    “它是大唐的地支,怎麽能沒有立場?”大頭追問。


    “它不是大唐的地支,它是天意的地支,隻是承載著大唐的氣數而已。”長生搖頭說道。


    大頭幾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怎麽感覺它好像萬念俱灰一樣,是不是在它看來大唐的氣數快要盡了?”


    不等長生接話,楊開便接過了話頭,“也不見得,也許它隻是認為天意不是人力所能左右的。”


    大頭也知道再說下去會無端的給長生增加壓力,便識趣的岔開了話題,“王爺,接下來咱去哪兒?”


    “去新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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