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張墨言語,再見一旁已經斷氣的雌鶴,長生亦是多有悲傷,“我會將其妥善安葬,你趕緊回去。”


    待張墨點頭,長生轉身衝餘一點了點頭,後者會意,側身環臂,施出正眼法藏打開了虛空玄門。


    初見虛空玄門,張墨多有驚詫,眼見玄門另外一側出現的竟然是山下的上清古鎮,張墨不無疑惑的看向長生。


    見張墨遲疑,長生急切催促,“她支撐不了多久,快走。”


    聽得長生言語,張墨再不猶豫,快步上前,弓身而入。


    穿過了虛空玄門,張墨便看不到長生等人,正在疑惑四顧,餘一收回神通,玄門隨即關閉。


    此時大頭和釋玄明正在追襲四散奔跑的嘍囉,將張墨送走之後餘一也不耽擱,再度破開玄門消失其中,前去馳援大頭二人。


    長生站在山頂皺眉四顧,此時那些天蕩山的妖怪正在分頭逃命,根據其顯露的氣色逐一計數,漏網之魚還有十四條。


    敵人剩下這麽多,位置還很是分散,全殲的希望已經極為渺茫,正所謂窮寇莫追,那些嘍囉都是異類成精,或多或少會些妖法,若是逼的狠了,定會狗急跳牆,亡命反噬。


    就在長生想要發聲喊回大頭等人之際,閃念過後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不能因為已經無法全殲就輕易放棄,還得拚盡全力,多殺一個是一個。


    長生的靈氣此前幾乎徹底耗空,但混元神功可以自行恢複靈氣,這片刻工夫已經略有回升,四顧之後提氣拔高,施出淩空飛渡往西疾追而去。


    長生雖然動身追趕,卻已不再奢望全殲來敵,最先追上的是一個五短身材,一頭癩疤的矮胖子,見長生追來,矮胖子慌不擇路的逃向山穀水潭,到得近處現出原形縱身入水。


    這個矮胖子的原形是一隻體型碩大的癩蛤蟆,長生先前與蛇精對戰之時曾被一條紅舌纏住了腰腹,此番見到這隻癩蛤蟆,立刻知道先前自暗處偷襲的就是這家夥。


    俗話說冤有頭債有主,對於幫助過自己的人要感念報恩,對於傷害過自己的人也絕不能輕饒,不過此時癩蛤蟆已經跳進了水潭,想要殺它勢必要費上一番功夫。


    就在長生急思計策之時,卻發現那隻癩蛤蟆竟然四仰八叉的自潭底浮了上來,定睛細看,恍然大悟,原來潭水不過兩尺深淺,而且下麵全是青石,蛤蟆先前驚慌入水,腦袋撞上潭底青石,將自己給撞暈了。


    長生自然不會因為對方倒黴便手下留情,揮刀過後縱身躍起,繼續追趕遠處的嘍囉。


    長生原本還在擔心敵人狗急跳牆,誰曾想這群妖精在失去了頭領之後方寸大亂,一心隻想逃命,全無鬥誌可言,更是無心反擊,追上就殺,手到擒來。


    作為對手,巴不得敵人自亂陣腳,但是一路追殺的同時也為敵人深感惋惜,這些異類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那就是被他們嚇破了膽,高估了對手,低估了自己,平心而論,此時己方眾人已是強弩之末,若是這十幾個藍氣異類群起反擊,甚至有逆轉翻盤的可能,但它們卻自亂陣腳,自甘魚肉。


    長生是四人之中唯一一個可以施展淩空飛渡的,便專挑那些已經逃遠的嘍囉追趕,所有被其追上的異類無不肝膽俱裂,心驚膽寒,連殺五人,竟然沒有一人進行了像樣的反擊和抵抗。


    動手之初長生已經不再奢望全殲來敵,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敵方人數越來越少,半個時辰不到,一幹天蕩山的妖怪竟然盡數殞命,無一漏網。


    全殲來敵之後,四人開始自各處回返唐子山。


    全殲來敵令長生心情大好,倒不是享受全殲敵人所帶來的虛榮,而是全殲可以最大限度的震懾對手,動輒全殲,誰能不怕?


    此戰也令長生大有感觸,最大的感觸就是處於劣勢之時不能輕言放棄,得努力克製住身處劣勢所帶來的沮喪和懊惱,穩住心神,頑強抵抗,隻要頑強抵抗,努力爭取,哪怕不能逆轉翻盤,也可以極大程度的減少自身的損失。


    很多時候打敗自己的不是敵人,而是自己的軟弱和膽怯,大部分人都有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一旦失去了先機,落了下風,就萬念俱灰,伸腿等死,本來情況還沒有那麽糟,卻因為自己的輕言放棄而徹底惡化,最終一敗塗地,片甲不留。


    此外,也不能因為看似沒有完勝的希望就放棄努力,先前在他看來已經沒有全殲來敵的希望了,但己方眾人卻並未放棄努力,不曾想在眾人的努力之下,竟然真的做到了全殲,原本看似沒有希望的事情,很可能在自己的不懈努力之下變的有希望並最終得以實現。


    隻要努力,就有希望。


    認輸放棄,必死無疑。


    待得回到山頂,除了長生還能站立,大頭等人全都脫力倒地,不止餘一被毒蜂蜇傷,大頭和釋玄明也未能幸免,被毒蜂蜇的滿頭滿臉全是大皰。


    眾人身上帶有一些藥物,但不很合用,長生隻能就地取材,尋來草藥為眾人治傷。


    晉身居山之後,長生的靈氣已經能夠離體外放,還可以利用自身靈氣為眾人祛毒療傷。


    也隻有紫氣高手才能利用自身靈氣為他人療傷,紫氣以下沒有這種能力,哪怕雙掌貼在了對方的後背或前胸也全無用處,因為自身靈氣不得離體外放,自然也就無法進行靈氣的傳送和轉移。楊開的周天神功乃是罕見的功法,特殊的例外,不在此列。


    長生並未掩飾自己的興奮,也並未吝嗇對眾人的誇讚,一來這一仗眾人的確打的漂亮,以少勝多,以弱勝強。二來身為首領,必須對下屬的努力給與充分的肯定,大頭等人與他生死與共,對他忠心耿耿,自然不會在乎什麽獎勵和回報,但所有下屬都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被上司看在眼裏,如果自己的努力被上司無視,就會寒心失望,灰心沮喪。


    短暫的回神歇息之後,長生開始動手開鑿墳墓,唐子山是座石山,大唐的墓葬形式多為開山為陵,顧名思義就是開鑿山體作為陵墓,長生此番就是開山為陵,直接自山頂陽坡橫向開鑿,龍威跟著他算是倒了黴了,但也隻有龍威這般神兵利器才能削鐵如泥,豁開堅硬的青石。


    大頭等人雖然有傷在身,卻也不曾袖手旁觀,紛紛動手幫忙搬石清土。


    長生之所以將雌鶴的陵墓造成橫向而非豎向,乃是擔心下雨積水會侵蝕雌鶴的屍身,橫向石墓便不會有此弊端,雖是一隻飛禽,入殮殯葬長生也沒有絲毫草率,墓室力求光滑平整,頂門石力求嚴密厚重,墓前力求幹淨整潔。


    之所以如此用心,自然是因為雌鶴乃是張墨的坐騎,善待雌鶴就是尊重張墨,除此之外就是當日自義莊回返龍虎山之時,這隻白鶴曾經載過他,那時它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但此時卻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一直忙到日出時分,終於將雌鶴入殮安葬,隨後長生又按照張墨先前的叮囑,尋來大量藥氣濃重的草藥生火焚燒,掩蓋雌鶴殘留的氣味。


    到得這時還不算完,昨夜激戰之後山頂各處留下了大量異類的屍體,若是滯留原地用不了多久就會腐爛發臭,隻能盡數扔進山穀,尤其是那頭黑牛,四人合力方才勉強推動。


    “王爺,您說這些牛鬼蛇神怎麽能變成人呢?”大頭抬手擦汗,一不小心碰到了頭上的大皰,疼的倒吸涼氣。


    長生此時亦是筋疲力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按照道家的說法,世間萬物皆由陰陽二氣凝聚而成,不同的事物,凝聚成形的陰陽二氣也不相同,這些異類修行的年頭久了,有了高深的道行和一定的靈氣修為,具備了改變自身的陰陽二氣的能力。”


    大頭似懂非懂,疑惑搖頭,“照您這麽說,咱也有靈氣修為啊,咱怎麽不能隨心變化呢?”


    “人乃萬物靈長,是唯一齊全七竅靈識的活物,”長生說道,“三魂七魄的存在令我們的心智和天賦高於異類,但同時也禁錮了我們的一些能力,就拿狗來說吧,狗鼻子能聞到的百丈之外的氣味,而我們卻聞不到。”


    “我還是不太懂,”大頭小心翼翼的撓著頭頂發癢的大皰,“您能說的直白點兒不?”


    “你閑的沒事兒問這些幹嘛?”一旁的釋玄明手指拋扔屍體的山穀,“還打破砂鍋問到底了,你這個問題怕是連它們自己都回答不了。”


    長生搖頭說道,“人其實也不是不能變化,傳說中的仙人就能隨心變化,天道不虧,陰陽平衡,人類的天賦本來就高於異類,就好比步子的大小不同,異類走一百步會變成妖怪,而人類若是走一百步就會變成仙人。”


    “我懂了,”大頭恍然大悟,“那些妖怪用異類的步子走了一百步,而咱們則用人類的步子走了三十步。”


    長生點頭,“是這個道理,不過咱們可不止走出三十步,我們目前的靈氣修為最少也走出了六十步。”


    “王爺,我們幾個是沒指望了,”大頭笑道,“王爺,您能不能走出一百步?”


    長生緩緩搖頭,“怕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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