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瑣事交代給大頭,長生轉身去了後院兒,他此時已經與黑公子多有默契,隻要衝其微微歪頭,黑公子就能心領神會,自行起身,跟他出門。


    戶部眾人不知自哪裏得到消息,知道他已經回來了,也猜到他下午會到戶部來,故此包括左右侍郎和各司主事在內的諸位戶部官員都等在大堂外,見他來到,立刻上前見禮問好。


    長生衝眾人道聲辛苦,然後徑直走進了大堂,眾人隨後跟進,分列左右,兩位侍郎主動將這些天戶部的一些重要公務向他進行了稟報,多年浸霪官場的人都懂規矩,本部堂官不在時,副職所做的決定事後都要向本部堂官進行稟報。


    由於朝廷近段時間正在整頓吏治,禦史台的禦史自各地辦案抄家,大量罰沒贓銀已經開始自各處州郡運往戶部,故此戶部的手頭最近也比較寬裕,但眼下還沒到夏收和秋收的時節,包括賑災,修路,築堤在內的民生開支還是很大。


    除此之外還有一項很大的支出就是新軍的糧餉,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門下省和尚書省都曾經下過公文照會,令戶部為新軍撥發半年的軍需和軍餉,但此事卻被吳雨生給頂了回去,理由是禮戶吏刑工五部都需要花錢,沒有那麽多錢調撥給兵部,依然按照原定計劃調撥了三個月的軍需糧草。


    吳雨生履新戶部不久,屬於新人,兩位侍郎和一幹侍中都不太喜歡他,此番幾乎是一邊倒的向長生告狀,隻道吳雨生越權擅專,竟然置門下省和尚書省的照會於不顧。


    此時吳雨生也在堂下,眾人告狀之時長生歪頭看了吳雨生一眼,此人是他暗中提攜的繼任者,此前還曾經向吏部尚書提過此人,俗話說不招人妒是庸才,戶部眾人之所以對吳雨生多有敵意,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嫉妒他的才能。


    對於吳雨生抗命的作法,長生內心深處是很認可的,因為照會是門下省和尚書省下發的,此時是三省六部製,門下省和尚書省雖然都能代表朝廷,但隻有中書省才能代表皇上,要知道朝廷雖然是皇上的朝廷,但皇上和朝廷還是有區別的,朝廷所做的事情都是對大麵兒上的,而有些事情沒法兒搬到大麵兒上說。


    簡單說來中書省的照會是皇上的私心,而門下省和尚書省的照會則代表了皇上的公心,皇上疑心病很重,肯定也不希望戶部一次性調撥半年的軍需軍餉給新軍自主支配,可別拿了朝廷的錢糧一出門兒不認賬,翻臉造反了。但皇上也不便得罪三位統領新軍的主帥,三人一聽怎麽隻給三個月的口糧,肯定都不滿意,就會跟皇上嚷嚷訴苦,皇上沒辦法才會命門下省和尚書省發下照會催促戶部,但皇上內心深處並不希望戶部嚴格執行。


    吳雨生正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皇上的真實意圖,所以才將門下省和尚書省的公文給頂了回去,而侍郎等人卻沒有領會皇上的真實意圖,擔心拒不執行會引起皇上的不悅,所以才會一股腦兒的指責吳雨生,殊不知有時候上司催促辦理的事情,實則並不希望下麵的人真的去辦理落實。


    吳雨生沒有將公文壓下來,也說明此人不但聰明非常還很有擔當,因為吳雨生如果將公文壓下來,那等他自西域回來,這個燙手的山芋就落到他的手裏了,吳雨生選擇自己背了這個黑鍋,沒有將難題和罵名留給他。


    不過眾目睽睽之下長生也不便表揚吳雨生,而是隨口說了幾句貌似冷嘲熱諷的話,“先前公堂眾議時本官曾命吳大人負責新軍軍需,沒想到吳大人還真是恪盡職守啊。”


    見長生這般說,一幹戶部官員便感覺他對吳雨生拿著雞毛當令箭多有不滿,而長生也沒有給他們繼續攻擊吳雨生的機會,隨口岔開了話題,對亟待批複撥款的一些事項與眾人進行商議,其中包括下個月十五皇上檢閱新軍的花銷,還有皇上選妃納嬪的花銷,但凡跟皇上有關的款項,長生都一律滿額乃至超額調撥,他時刻牢記張善的教誨,皇上也是人,誰要真以為皇上勤儉節約,克己奉公,那就大錯特錯了,皇上乃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皇上可以裝節儉,但下麵的人卻不能真讓皇上過苦日子,倘若真的苦了皇上,皇上就會換一個不會苦了自己的戶部尚書。


    由於西域老兵一事皇上尚未表態,長生也不便提前進行準備,處理完公事便離開戶部,獨自去往太平客棧。


    他將宋財等人召集到一起,告知了他們自己此去西域的一些情況,他得讓眾人知道他將得來的汗血寶馬中最好的一匹送給了皇上,實則黑色的汗血寶馬和金色的汗血寶馬也沒什麽太大的差別,隻是金色皮毛的汗血寶馬更罕見,更好看罷了。


    除此之外,他還將瑪卡山一事告知了眾人,他得讓宋財等人知道他和倪家並沒有斷絕聯係,在倪家有難時他會立刻出手。


    他之所以跟宋財等人說起這些,為的是安他們的心,讓他們知道自己跟皇上關係很好,讓他們知道他們的老東家還在,隻有心安,才能更好的做事。


    最後說的是庭州的太平商號一事,實則宋財等人已經知道他將庭州的太平商號抵給了別人,他此番提及此事是為了讓宋財等人妥善安置自庭州回返的馬掌櫃一行人。


    長生臨走時帶了四件事物,其中字畫被他給處理掉了,夜明珠委托西域商人帶給了倪晨伊,隻有那串血靈珠讓他帶了回來,血靈珠共有一百零八顆,說完正事兒之後長生命他們請來了一位心靈手巧的女工,將一百零八顆血靈珠拆為四份,兩串三十六顆的念珠送給餘一和釋玄明,兩串十八顆的流珠送給大頭和楊開,這東西可以辟邪護身,通靈見鬼,他會道術,沒必要借助外物,但大頭等人用得上。


    論見識之廣博,消息之靈通,身為太平客棧掌櫃的宋財等人無疑是其中翹楚,晚上長生沒有急於回返禦史台,而是與宋財等人一起吃了晚飯,席間集思廣益,談論哪裏可能棲息有可以載人的巨型飛禽,以及哪位佛門大德擅長佛法神通,能夠降妖除魔。


    宋財等人提供了一些線索,不過這些線索大多是道聽途說,真實性有待考證。


    飯後長生獨自回返,途中一直在想眾人先前所說的話,據一樓掌櫃宋福所說,在西南邊陲一些密宗寺院都設有天葬台,密宗認為天葬是最神聖的殯葬方式,所謂天葬就是把屍體搬到天葬台,讓一些食肉的禽鳥進行啄食,宋福曾經聽人說過其中一處密宗寺廟的天葬台上有兩隻巨鷲,翼展可達兩丈,想必可以載人升空。


    野生禽獸的野性都很重,成年之後很難被馴服,最好是在幼時捕捉,親手養大,而此時乃是初夏時節,正是鳥類育雛的時節,想要尋找捕捉,必須抓緊時間。


    但長生心裏始終有些別扭,因為這種巨鷲是吃死人的,捉來給大頭充當坐騎好像有些不太吉利。


    而另外一件事情也讓他心裏很是別扭,二樓掌櫃宋壽對禪宗多有了解,知道有幾位前朝高僧擅長降妖伏魔,也知道他們當年圓寂之後都葬在哪裏,如果真有記載佛法神通的秘籍,很可能就在那幾位高僧的佛塔裏,在佛教傳入中土之前,中土是沒有塔的,塔是佛教傳入中土之後才出現的,最初的佛塔指的都是高僧的埋骨之所。


    此外,宋吉飽讀詩書,通古博今,知道佛陀舍利曾經有一部分流入了中土,舍利子乃是佛門聖物,有諸多神異之處,他也知道幾處可能藏有舍利子的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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