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比武規則,開始之前對戰雙方是要報上姓名來曆的,但長生因為當街痛毆刑部尚書一事搞的“臭名昭著”,三位監考官哪裏還敢逼他報名,其中一人急忙拿起木槌想要敲響銅鑼。


    就在此時,張善的聲音自廣場東側傳來,“響鑼之後立刻下台!”


    長生聞聲回頭,隻見己方眾人臉上皆有憂色,尤其是張善和張墨,緊張關切,心急如焚。


    監考官原本是想敲鑼的,見長生突然回頭,急忙收手暫停,他的這一舉動招致了丐幫陣營的斥責和辱罵,隻道他官官相護,故意拖延。


    持拿木槌的監考官是禮部侍郎,此人雖然挨了罵,卻不憂反喜,長生這個禦史大夫當的狂妄乖張,膽大包天,不但敢打人抓人,還敢抄家,滿朝文武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拿誰開刀,無不緊張忐忑,憂心惶惶,如果能趁這個機會跟長生搞好關係,以後至少不用擔心被他捉拿抄家了。


    不是每個人都能當官兒的,當官兒的品德好壞暫且不論,心智肯定是夠用的,孰輕孰重他們清楚的很,禮部侍郎有心趁機結交長生,便置南側眾人的叫罵催促於不顧,直視著長生的眼睛,看他眼色行事。


    長生看到禮部侍郎在盯著自己,也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的授意,禮部侍郎的這個舉動令他非常滿意,人都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他也不例外,單憑禮部侍郎這一個舉動,他就打定主意,這個官員即便是個貪官,他以後也不會查辦此人,個人好惡是一部分,最主要的是眼下的朝廷官員沒有一個不貪的,隨便抓一個出來審,保證不冤枉。


    正是因為禮部侍郎的徇私枉法,他得到了思考對策的寶貴時間,但這個時間不能很長,如果超過了十滴水的工夫,禮部侍郎的徇私就很明顯了,事後很可能遭到丐幫眾人的報複。


    一滴水,長生確定了大的方向,以自己目前的實力要不了東方辰的命,不要命,隻要手。


    兩滴水,怎麽做才能卸東方辰一隻手?羅正子先前與宇文寒夜對戰,手臂就被宇文寒夜冰封,混元神功催發的純陰靈氣也能做到這一點。


    三滴水,自己隻有淡藍靈氣,純陰靈氣雖有冰封效果卻無法一蹴而就,需要設法在短時間內提升純陰靈氣的威力,這個也有辦法,封住一部分經絡,其原理就像將一條河道堵住一部分,河道一窄,水流自然就急。


    四滴水,十二正經直接通達四肢百骸,不管封住哪條經絡都會影響到自身行動,十二正經分為手三陰,手三陽,足三陰,足三陽,直接將手三陽和足三陽全封了,如此一來靈氣威力能提升一倍,而付出的代價就是自己會半身不遂,隻有半邊身體可以自由活動。


    五滴水,他很擅長在不同的角度,以不同的姿勢維持平衡並出手攻擊對手,故此半邊身子能動對他來說也夠了,而且封住六條經絡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抗揍,以東方辰的修為,隻要打中他一掌,他就必死無疑,而封住六條經絡,東方辰的靈氣入體之後需要率先衝開他被封住的六條經絡,然後才能震傷他。


    六滴水,他隻有一次機會,如果一次不能得手,對方即便沒有打死他,也會察覺到跟他對戰極為危險,一旦東方辰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連對手的身都近不了。


    七滴水,主動進攻不是明智之舉,應該以退為進,麻痹對手…...


    為了給長生爭取時間,禮部侍郎承受了巨大的壓力,到得這時終於支撐不住了,高聲喊道,“上台之人不報師承姓名,也不能久拖不決,比武開始!”


    話音剛落,鑼聲響起,長生不進反退,轉身就跑。


    對於長生不戰而退,東方辰也並不感覺意外,一來張善此前授意他立刻下台,二來長生隻有淡藍靈氣,根本沒有與他一戰之力。


    紫氣高手的靈氣是可以破體而出的,長生雖然跑的很快,卻快不過他急延而出的靈氣,在長生即將躍下擂台的一瞬間,東方辰右手探出,一道紫色靈氣驟延伸展,將長生攔腰抓住,急拽而回。


    眼見長生被拽了回去,己方陣營亡魂大冒,在眾人看來跳下擂台是長生唯一可能活命的機會,而今這個機會沒有了。


    長生此時是麵對己方眾人的,他能清楚的看到己方眾人的表情,其他人是什麽表情他不曾注意,因為他看的隻是張墨,張墨此時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隻有木然和空洞。


    在被東方辰外延靈氣拖拽而回的同時,長生急抬左手,逐一封住了自己右側身體的六條經絡,經絡被封,氣血不得流通,右側身體瞬間沒了知覺,而周身所有氣血全部擠到了左側身體,熱血衝腦,手腳鼓脹。


    長生此時是背對著東方辰的,這一點對他既有利也不利,有利的是東方辰會疏於防範,不利的是自己很難拿捏距離,如果二人相距太近,他就不得轉身,如果距離太遠,他轉身過早就不一定能抓住對方的右手。


    就在此時,下方出現了一條空缺,這條空缺是東方辰移走圓木所留下的,他記得非常清楚東方辰先前就站在這道缺口的西側。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就是此時!


    長生用盡全力,聳肩右扭,強行轉身。


    長生雖然轉過身來,卻也被東方辰掐住脖子舉在了半空。


    這一刻丐幫陣營爆發出了齊聲歡呼,卻不知眼前這種局麵正是長生想要的結果,在被東方辰掐住脖子的瞬間,左手順勢握住了東方辰的右腕,玄陰真氣急泄而出的同時努力扭動左肩,令右肩後移,做出了即將右拳重擊的假象。


    此時東方辰已經察覺到右臂驟冷發麻,但此時他的右手正掐著長生的脖子,再見長生即將右拳重擊,本能的氣聚左手,全力出拳,重擊長生前胸。


    這一拳灌注了充盈紫氣,直接將長生打的口吐鮮血,仰身倒飛。


    長生雖然大口吐血,心中卻無比興奮,他的作法是正確的,如果事先沒有封住六條經絡,東方辰這一拳所蘊含的靈氣無處宣泄,會直接震碎他的五髒六腑,而此時在衝開他被封經絡之後,所餘靈氣也隻是震傷了肺髒。


    最令他興奮的是他的左手緊緊的握著一件東西,這是一件很冷很硬的東西,是他借著東方辰重擊力道拽下的東方辰的右手。


    長生心滿意足,快速呼吸想要止住退勢飄身下台,但是呼吸之間發現自己受傷並不重,瞬時雄心大起,熱血燃燒,不下台了,直接留在台上打敗東方辰。


    想到此處,急忙反運靈氣強行減速。


    前一刻所有人都認為他必死無疑,但是在其反運靈氣強行減速的一瞬間,明眼人就猜到他想要繼續留在台上,這一刻所有人心中都是疑惑的,不明白他為何繼續留在台上等死。


    距擂台邊緣不過三尺時,長生右腿後撤,穩住了身形,轉而抬起左手,看向手中的斷掌。


    此前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的身上,誰也沒有注意到東方辰會缺失右掌,連東方辰本人也沒有發現自己右掌已經缺失,因為在極度陰寒的冰凍之下,他的右臂已經失去了知覺,斷裂處也並無鮮血流出。


    短暫的愕然之後,東方辰率先發出了瘮人的厲吼,長生將那斷掌反手扔下擂台,轉而施出追風鬼步,衝向正盯著自己斷臂淒厲嚎叫,歇斯底裏的東方辰。


    眼見長生向自己衝了過來,東方辰也想強定心神,先將長生殺掉,但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自己會失去右手,缺失右手對他的打擊太大,整個人都處在震驚和錯愕之中,雖然恨不得將長生碎屍萬段,卻是萬難靜心,不得出招兒。


    直到此時東方辰也沒想明白長生是怎麽卸下他右手的,眼見長生來勢洶洶,隻當他還有厲害的後招兒,心中驚恐,氣度全無,轉身飛掠,倉皇下台。


    此時青龍山莊的人已經衝入場中撿回了東方辰的斷掌,由於斷掌被寒氣冰封,變的極為酥脆,落地摔裂,已經不成形狀。


    前一刻己方眾人還在為長生憂心,局勢卻突然逆轉,愣神良久眾人方才回過神來,歡呼叫好。


    不止東方辰無法保持冷靜,丐幫陣營的其他人也無法保持冷靜,眼見東方辰折戟沉沙,司徒鴻烈氣衝鬥牛,甩掉鬥篷縱身上場,“小兔崽子,老子殺了你。”


    擔心長生吃虧,兩儀山住持行雲子急忙提氣拔高,縱身上台,站在長生身側,麵對司徒鴻烈,“司徒莊主,願賭服輸,你們輸不起嗎?”


    東方辰是為了給司徒陽剛報仇才故意激怒長生的,而今東方辰痛失右掌,司徒鴻烈既愧疚又憤怒,“老夫與你們這群牛鼻子雜毛兒勢不兩立,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司徒鴻烈罵的難聽,行雲子心中氣怒卻並未失去氣度,隻是冷冷的說道,“司徒莊主,打不過便罵麽?”


    就在此時,台下傳來了幾聲鑼響,“比武打擂是有規則的,你們都下去,待我公布輸贏。”


    敲鑼的是禮部侍郎,此時最高興的就是此人,押寶得中,獲益無窮,膽氣也壯了,連連敲鑼催促司徒鴻烈和行雲子下場。


    待二人下場,監考官公布結果,長生自然無力再戰第二場,隨即飄身下台,回返己方陣營。


    司徒鴻烈氣急敗壞的躍上擂台,行雲子隨後上台,迎戰此人。


    長生回返己方陣營,眾人喜不自勝,不過張善的表情卻是有些嚴肅,隻是皺眉看了他一眼便將視線移向擂台。


    此時幾個坤道正在為張墨上藥,眼見她們所用藥粉稀鬆平常,長生急忙自楊開手裏拿過自己配製的藥粉湊上前去。


    眼見長生要接手,幾個坤道便站到了一旁,就在長生取出藥粉想要敷藥之際,卻發現周圍的氣氛有些異樣,四顧之後發現眾人看他的眼神不太對勁兒,這才想起男女有別,急忙將藥罐交給坤道,由她們為張墨上藥。


    張墨雖然受傷卻很是清醒,他得勝歸來,張墨不但沒有誇讚表揚,甚至不曾與他說話,隻是用奇怪的眼神看著他。


    到得這時,長生才反應過來,自己先前不顧一切的衝上擂台,斷的又正是東方辰褻瀆張墨的右掌,傻子也知道他在給張墨報仇。


    為了給張墨報仇,他不惜以淡藍靈氣挑戰紫氣洞淵,飛蛾撲火,生死不顧,如果隻是尋常的同門關係,沒有人會這麽做。


    大敵當前,生死關頭,長生沒有懵,但這一刻他有些懵了,他先前隻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並沒有多想,也正因為沒有多想,所以自己所做的事情才更能顯露自己潛意識裏的真實想法。


    此前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對張墨是怎樣一種心境,此番他終於知道了,除了無限的感激,還有其他別的東西。


    想明白這一點,令他萬分尷尬,而更令他尷尬的是張墨明顯也察覺到了,不然不會用這麽奇怪的眼神看他。


    而更令他無比尷尬的是不止張墨知道了,廣場內外的所有人全都知道了,張墨可是他的師叔,二人之間差著輩分呢。


    長生雖然麵對擂台,卻全然看不到場上的情形,隻有滿心的焦急和憂慮,這可怎麽辦?不能認哪,打死也不能認哪,不然以後沒臉見人了,而且還會連累張墨受人非議。


    雖然自欺欺人,閉目自障是不對的,但眼下除了矢口否認沒有別的辦法,此前張墨不但在城隍廟救了他的性命,還在閣皂山為他主持了公道,又在義莊救下了他,對他恩重如山,眼見恩人受辱,自己氣怒上台為其報仇,也說得過去。


    管別人信不信,總之這個說法說得過去,無懼萬夫所指,但求問心無愧。


    但問題的關鍵是自己心裏有愧呀,唉,沒辦法了,這事兒鬧大了,有愧也得裝做無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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