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雖然不得移動,外麵幾人的說話聲他卻聽的很是清楚,那女子言語之中多有輕浮,又自稱出家人,這就說明她是個尼姑,天下尼姑多的是,但花尼姑並不多,此人很有可能與當日自藥王墓攔截他們的極樂庵如月尼姑是一丘之貉。


    當日攔截他們的共有四夥人,除了極樂庵的如月,還有金鼎山莊的馮不凡,太平客棧的宋寶以及丐幫左護法公孫承威,聽那花尼姑的言外之意,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別派的高手趕過來,是哪門哪派的暫時不得而知,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來人並不忌憚龍虎山。


    “師兄,如何是好?”屋頂有人低聲說話。


    “莫慌,靜觀其變,”另外一人說道,“你警惕四周,我進去與他說話。”


    伴隨著輕身落地之聲,有人自屋頂跳進了院子,轉而快步來到門前,“小兄弟,我叫付東,乃龍虎山羅字輩道人,留在屋頂的是我師弟鄭道之,我們二人奉小姐之命暗中護送你。”


    報上來曆,付東方才推門而入,眼見有人進屋,黑公子立刻站了起來。


    “小兄弟,你自昨日入定至今,想必正在練氣吐納,”付東說道,“我們的身份你無需懷疑,當日上清法會我們二人就站在小姐身後,你若睜眼,必能認得我們。”


    “我不知道你練的是何種內功心法,”付東繼續說道,“我也是練氣之人,知道你此時無法發聲,也不得隨意移動,我說,你聽,若是我說的對,你便微微皺眉,若是我說的不對,你便不與回應。”


    聽得付東言語,長生微微皺眉,這是他此時能做的幅度最大的動作了。


    見長生有了回應,付東安心不少,問道,“你可是正在修煉內功心法?”


    長生皺眉。


    “進展順利,並未走火入魔?”付東再問。


    長生皺眉。


    “還需多久……”想到自己的問題長生無法通過皺眉回答,付東急忙換了個問法,“一個時辰之內便能收功?”


    長生無有回應。


    “兩個時辰?”“三個時辰?”“日落時分?”付東接連發問,長生皆無回應。


    “兩個對時?”付東又問。


    長生終於皺眉。


    至此,付東心中有數了,“你安心運功,無需擔心,我們自有應對。”


    付東言罷,轉身欲行,突然想起一事,止步轉身,“先前鄭道之先行開路,由我尾隨殿後,你做了什麽我都知道,這馬駒你無需擔心,我幫你擠奶飼喂。”


    付東言罷,轉身出門,將鄭道之自屋頂召了下來,低聲說了幾句什麽。


    由於付東聲音很小,長生便沒聽到他說了什麽,待付東說完,鄭道之立刻反對,“師兄,我留下。”


    “你輕功比我好,你去。”付東說道。


    “師兄。”鄭道之糾結


    “路上也不安全,他們很可能會中途攔你,”付東說道,“為了確保能將消息送回去,一定要將剩下的幾隻信鴿全部放飛。”


    “來得及嗎?”鄭道之多有憂慮。


    “來得及,”付東說道,“你的那張隱身符還在嗎?”


    “在。”鄭道之接話。


    “我的這張也給你,兩張隱身符能支撐一炷香的時間,”付東說道,“稍後你貼了隱身符往西去,趁符咒失效之前盡量遠走,千萬不要讓那霪尼窺見端倪,不然她便能猜到你要外出求援。”


    鄭道之知道輕重緩急,亦不磨蹭耽擱,沉聲答應,悄然離去。


    送走了鄭道之,付東這才尋得水缸殘片擠了羊奶送進屋裏喂給黑公子。


    此前一直是長生親自飼喂,外人送來的奶水黑公子不知道該不該喝,便湊到長生近前想要看他是何反應,長生此時連眼睛都不敢睜,隻能努力將呼吸聲變的粗重一些,讓黑公子知道他還活著。


    黑公子可不知道長生在練功,隻當他在睡覺,不見他反對,便走回喝那奶水。


    付東也沒有急於離開,而是走到長生麵前和聲說道,“小兄弟,你在閣皂山的所作所為我們都親眼目睹,不止是我,其他同門也對你好生佩服。我們二人受小姐所托暗中保護你,你途中的種種善舉我們全都飛鴿傳書告知了小姐。”


    付東說到此處略做停頓,轉而再度說道,“咬傷三木子的僵屍是我和師弟降服的,此事也多虧了你,我們一直跟著你,並不知道三雲子和三木子的遭遇,待二人碰到你時三木子已經屍毒攻心,便是我們二人也救他不得,三木子乃是貧道師侄,承蒙搭救,貧道在此鄭重謝過,無量天尊。”


    長生自然不能回禮謙遜,他此時唯一能做的就是皺眉。


    付東耳目清明,貌似聽到了什麽,轉身走出正屋,反手關上房門,隨即便是輕身拔高之聲。


    隨後很長一段時間外麵再無聲響。


    長生此時的心情異常複雜,他很感激張墨派人沿途護送,他此前在閣皂山已經徹底暴露了,所有參加法會的人都知道他長什麽樣子,而後又救下了黑公子,帶著黑公子在身邊,更加惹眼,若不是二人暗中保護,他恐怕早就受到居心叵測之人的追殺和攔截了。


    除了感激,還有內疚,他不跟張墨回龍虎山有兩個原因,一是他不願再拜別人為師,他當日雖然答應過師父,卻也隻是答應拜入閣皂山,但他為了給師父討回公道,將閣皂山徹底得罪了,如此一來人家自然不會要他了。


    第二個原因就是他不想再給張墨添麻煩,張墨為了給他作證,搞的閣皂山顏麵無存,不但閣皂山眾人對她多有意見,甚至還令同宗同脈的閣皂山和龍虎山生出了間隙,他若是再跑到龍虎山去,豈不更給龍虎山拉仇添恨。


    他雖然不想給人家添麻煩,但此番又給龍虎山添了天大的麻煩,眼下這裏隻有付東一人,付東口宣無量天尊說明此人未曾晉身紫氣,若是敵人之中有紫氣高手,付東怕是凶多吉少。


    就在長生忐忑內疚之際,門樓上傳來了付東的呼喝之聲,“來人止步!”


    “報上名來,老子不殺無名之輩。”聲音是自東南方向的院牆上傳來的。


    聽得此人聲音,長生心中一凜,這個聲音他雖然並不熟悉,卻已經刻在了腦子裏,此人就是當日自藥王墓威逼師父羅陽子的丐幫左護法公孫承威。


    對於公孫承威還活著長生也並不感覺意外,因為他記得很清楚,當晚師父施展五雷大法的時候公孫承威是第一個察覺的,還曾經高喊示警,讓另外幾人速退躲閃。


    “龍虎山,羅東子。”付東一字一句。


    “龍虎山的道士怎地沒有穿戴道袍?莫不是假冒的吧。”公孫承威冷笑。


    “你可以試上一試。”付東絲毫不懼。


    付東言罷,公孫承威貌似想要動手,卻被隨行之人喊住了,“左護法別急著動手,幫主和右護法歐陽傳豐用不了多久就會趕來。”


    “正在趕來此處的可不隻有阿貓阿狗,還有猛虎真龍。”付東不屑一顧。


    付東此言旨在恐嚇,要知道眼下他們正在豫州地界,丐幫的大本營就在豫州,而龍虎山遠在贛州,即便得到消息,短時間內也趕不過來。


    “尻,”公孫承威罵了一句,轉而高聲問道,“那群孫子又是打哪兒蹦出來的?”


    “不知道,眼生的很。”隨行之人答道。


    “走,過去看看。”公孫承威不想與付東動手,找個借口輕身離開。


    公孫承威離開之後,義莊周圍再度恢複了平靜。


    不管是屋裏的長生還是站在門樓上的付東都很清楚眼下的平靜遲早會被打破,當平靜再次被打破的時候,什麽結果都有可能出現。


    隨後很長一段時間再無異動,不過長生也很清楚自己聽不到異動不表示外麵風平浪靜,想抓他的人可不隻有丐幫,師父羅陽子帶有大量武功秘籍一事已經人盡皆知,師父不在了,那些武功秘籍自然在跟隨師父的五位徒弟身上。


    除了丐幫,當日有份參與的太平客棧,極樂庵,金鼎山莊都有可能出現,因為羅陽子當日曾經施展五雷大法攻擊過他們,他們可以顛倒黑白,以受害者自居,父債子還,向他討還血債。


    長生此時異常糾結,等的時間越長,敵人來的就越多,屆時龍虎山的道人趕來,很可能會陷入虎入狼群的境地。


    長生雖然閉著眼睛,卻能感知到光線的變化,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應該已是傍晚時分。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夜幕降臨之後義莊周圍出現了大量的腳步聲,破舊的院門隨即被人破開,轟然倒地。


    付東淩空落地,擋在了正屋門前,“我乃龍虎山羅東子,你們想幹什麽?”


    “龍虎山的道人為何不穿道服?”喝問之聲甚是嘈雜,發聲之人至少也有數十。


    眾人之所以能夠眾口一詞,無疑是先前商議過,要將付東弄真成假,以便於他日龍虎山問責之時能夠有所說辭。


    “一起上,亂刀砍了,誰也別想獨善其身。”有人高聲呼喊。


    此人喊罷,眾人高喊回應,刀劍出鞘的鏗鏘之聲與雜亂的腳步聲同時傳來。


    就在長生亡魂大冒,萬念俱灰之際,屋外的喧鬧之聲突然消失,死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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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暫的沉默之後,門口傳來了付東激動的顫音,“參見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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