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長生低頭下望之際,張墨拉著他緩慢轉身,此舉旨在向眾人展示他後背的衣服亦有破損,而破損的形狀同樣是五指掌印。


    至此,真相大白,閣皂山的五雷掌可透穿肺腑,前進後出,雖然長生在危急關頭服下丹藥保住了性命,已經無法驗傷,但他中掌部位的衣物卻承受了五雷掌力,此番張墨以少許天雷掌力衝擊長生全身,先前承受了五雷掌力的布片不堪重負,破碎掉落。


    “羅順子,你要不要過來比對一下掌印的形狀和大小?”張墨挑眉喝問。


    羅順子麵如死灰,大汗淋漓。


    張墨手指長生胸前掌印,氣憤追問,“看你出掌部位,所用力道,他與你有何仇怨,你竟下得如此狠手,勢必殺之而後快,殺之而後安……”


    “張墨,住口!”張秉一嚴厲嗬斥。


    “父親,小妹沒說錯什麽。”張善力挺。


    此時已經水落石出,羅正子,羅賢子等人呆若木雞,再也無顏反駁。


    與羅順子等人的愕然失態不同,閣皂山掌教大淳真人雖然臉色難看,卻處亂不驚,短暫的沉吟之後沉聲說道,“福生無量天尊,山門不幸,出了這樣的事情,貧道執掌山門,理應公正處事,閣皂山道眾聽令。”


    聽得大淳真人言語,閣皂山眾人同時稽首相對,“恭領掌教法旨。”


    “羅順子德行有虧,即刻免去住持職事,削去道籍,逐出師門。”大淳真人正色說道。


    真相大白,羅順子自知無力回天,雙膝跪倒,如喪考妣。


    大淳真人繼續說道,“邱天順乃貧道女婿,貧道藏有私心,雖然將其逐出山門卻留他武功修為,以為他離山之後自保全身。”


    大淳真人言罷,無人接話,此時此刻不管如何接話都不對。


    大淳真人衝羅順子說道,“邱天順,你且去吧,日後好自為之,莫要讓貧道後悔留你修為。”


    羅順子萬念俱灰,望大淳真人三跪起身,轉而又回頭看向張墨和長生,幾番欲言又止,最終低頭轉身,失魂落魄離場而去。


    雖然羅順子落得身敗名裂的下場純屬咎由自取,罪有應得,但長生卻並無大仇得報的快意,他之所以不顧一切的衝進廣場也並不是為了給自己報仇,而是要為師父林東陽討回公道,而今他的初衷和目的已經達到了,所有人都知道師父林東陽為什麽會冒天下之大不韙,也都知道師父重情重義,但即便世人都知道了真相,對師父又有什麽意義,師父喜歡的女人已經跟了別人。


    見長生情緒低落,張墨眉頭微皺,低聲問道,“你在同情他麽?”


    長生聽出了張墨言語之中的不滿,搖頭說道,“沒有,我隻是想起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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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長生恩怨分明,張墨多有欣慰,輕輕拍了拍長生的肩膀,“莫傷心,你已經對得起他了。”


    將羅順子逐出師門之後,大淳真人再度說道,“羅賢子,羅正子二人徇私袒護,欺弱排外,降籙一級,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好生震驚,尤其是道門中人,他們了解內情,知道這一處罰何其嚴厲。


    道人入道需分三步,最容易的為皈依,皈依之後就是道家居士。


    皈依之後就是傳度,傳度需要師承,傳度之後由居士升格為道士,但此時的道士隻能修習道法,感悟陰陽,沒有畫符作法的權力和能力。


    傳度之上就是授籙,所謂授籙就是祈稟天庭,授予道士相應的天庭職事,也隻有授籙過的道士才能替天行道,祈天作法。


    授籙也並非一蹴而就,而是分為高下五等,需分五次才能完成。


    第一次為初授,授“都功籙,”天授職銜為六七品。


    第二次為升授,授“盟威籙,”天授職銜為四五品。


    第三次為加授,授“五雷籙,”天授職銜為正三品。


    第四次為加升,授“三洞五雷籙,”天授職銜正二品。


    第五次為晉升,授“上清籙,”天授職銜正一品。


    授籙品階的高低直接決定了道士天授職銜的高低,授籙級別越高,職銜就越高,所能使用的法術也就越多,威力也就越大。


    五次授籙也有時間限製,初授至少要滿三年才能請求升授,授籙的原則是無功不升,沒有積下功德,即便是初授已滿三年也不得升授。


    升授需滿八年才能請求加授,同樣是無功不升。


    加授過後想要加升需等到十二年後。


    羅賢子和羅正子皆為居山修為,淡紫靈氣,授的當是正三品的五雷籙,降籙一級等同剝奪了二人八年的辛苦努力,如此懲處,實屬重罰。


    大淳真人繼續說道,“所有知情不報的弟子門人,籙品加升皆緩三年。”


    到得這時,眾人已經知道大淳真人對於此事的處置所遵循的原則乃是從嚴從重,並無護短偏袒。


    就在眾人對大淳真人的處置暗暗讚許之時,大淳真人再度說道,“貧道執掌山門,門下出了這樣的事情,貧道難辭其咎,且對於邱天順的處置,貧道徇了私心,法會畢了,當麵壁十年,靜思醒過。”


    此言一出,眾人嘩然,一旁的張秉一急忙勸道,“大淳師弟,閣皂山道眾千餘,瑣事繁多,你如何能夠巨細無遺,盡數知曉,萬不可自責歸咎。”


    張秉一言罷,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茅山掌教大任真人接口說道,“張真人言之有理,葛師兄,而今閣皂山住持出缺,你若閉關十年,誰來主持大計?”


    二人言罷,場中眾人也紛紛出言勸說,但大淳真人心意已決,執意麵壁十年,自省謝罪。


    眼見不得改變他的心意,茅山掌教大任真人隻能搬出了殺手鐧,“葛師兄,上清一脈,三山滴血,你非要逼張師兄降下天師法旨麽?”


    聽得大任真人這番話,大淳真人閉目搖頭,龍虎山,茅山,閣皂山皆為上清一脈,三山雖然各行其是,但龍虎山曆代天師皆兼任上清宗天師,乃所有上清分支教派的頭領。


    一番軟中帶硬的規勸,大淳真人最終決定麵壁三年,不缺席下一屆的上清法會。


    塵埃落定,上清法會繼續進行。


    雖然大淳真人秉公處理了此事,但閣皂山的門人弟子卻恨上了張墨和長生,張墨心氣兒高,不願看別人白眼兒,不等法會結束便帶著長生先行下山。


    到得無人處,長生止步轉身,衝張墨彎腰深揖,鄭重道謝,“多謝張真人仗義執言,為我主持公道,我知道您不求回報,我現在也不能為您做什麽,但我一定會銘記於心,找機會報答您。”


    “我隻是做了自己想做且該做的事情,你無需耿耿於懷,”張墨並不停步,繼續拾階而下,待長生跟上來,隨口問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長生沒有回答,事情的發展完全出乎師父羅陽子的預料,他此時已經得罪了閣皂山,羅順子也被逐出了師門,他自然不能再按照師父羅陽子的要求留在閣皂山了。


    “隨我回龍虎山吧。”張墨說道。


    長生仍然沒有接話,沒有人喜歡居無定所,顛沛流離,他也不例外,但他卻不想跟張墨回龍虎山,張墨為了他已經把閣皂山得罪了,而且他的身份也徹底暴露了,若是他跟隨張墨去了龍虎山,江湖中人一定會詆毀詬病,懷疑張墨之所以幫他是為了得到羅陽子多年收集的武功秘籍,他不想給張墨添亂,也不想給龍虎山惹麻煩。


    張墨貌似猜到他心中所想,出言說道,“羅陽子的事情江湖上已經人盡皆知,很多居心叵測的人都在暗中尋找你和另外四人的下落,你不會武功,孤身在外遲早會出事。”


    長生依舊沒有接話,不是他不想接話,而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有什麽顧慮?”張墨問道。


    “我若隨您回了龍虎山,江湖中人一定會說三道四,我不想給你們添麻煩。”長生搖頭說道。


    “這個你不必擔心,”張墨隨口說道,“你小小年紀卻重信守諾,重情重義,我很敬重你的為人,隨我回去吧,我讓兄長收你做親傳弟子,以後你就留在龍虎山。”


    張墨言罷,長生沒有接話。


    張墨也沒有催他,二人步行下山。


    龍虎山此番來人不少,有十幾輛車馬在廣場上等候,車夫和隨從看到張墨,急忙跑來相見說話。


    張墨命人給長生拿了套幹淨的衣物,然後帶著他走向東麵樹林,自己留在樹林邊緣,讓長生往林中換掉了破敗不堪的血衣。


    待長生出來,張墨舊話重提,“想好不曾?跟不跟我走?”


    “多謝您了,但我不能跟您去龍虎山。”長生搖頭。


    “哦,為何?”張墨問道。


    “我已經有師父了,我不能再給別人做徒弟。”長生說道。


    “可是林東陽已經不在了呀。”張墨說道。


    “不在了,他也是我師父。”長生說道。


    長生言罷,張墨沒有再說話,隻是直視著長生,眼神之中並無不滿,反倒多有欽佩。


    長生被張墨看的有些發窘,不無尷尬的看向別處。


    “好吧,人各有誌,我不勉強你,那你接下來要往哪裏去?”張墨問道。


    “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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