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怎麽也想不到羅順子會突然對他下手,全無防備,這一掌挨的結實,瞬間吐血倒飛,撞上七尺外的後牆之後撲倒在地,劇烈抽搐,連連咳血。


    聽到屋內異響,自屋外看守的兩名道人急忙推門闖入,見長生撲倒在地,好生錯愕,“住持,發生了什麽事?”


    羅順子右手微抖,拿在手中的信箋自燃著火,“這小賊不知受何人指使,竟然自信上下毒,試圖暗算於我。”


    聽得羅順子言語,再見跌落在長生手邊的匕首,二人不疑有他,隻當長生圖謀不軌,意圖行刺。


    “你們怎麽辦的差事?”羅順子黑臉訓斥,“似這等來曆不明之人,拿下之後竟不搜身?”


    二人受到斥責,急忙低頭彎腰,“住持說的是,確是我等粗心疏忽。”


    羅順子冷哼一聲,轉身出門。


    “住持,這刺客如何處置?”二人急忙請示。


    “拖出去埋了吧。”羅順子隨口說道。


    二人聞言急忙快步上前,想要伸手拖拉。


    就在此時羅順子的聲音自門外傳來,“罷了,法會在即,山中多有同道賓朋,被他們看到徒增晦氣,先扔在這裏吧,待法會結束再行掩埋。”


    長生正在抽搐吐血,二人本就不願動手,聽得羅順子言語,急忙退了出去。


    “把門鎖上,此事不可外傳。”羅順子說道。


    二人連聲答應,關門上鎖。


    羅順子和那兩個道人說了什麽長生一個字都沒聽清,羅順子乃紫氣高手,這一掌直接將他打的五髒移位,六腑盡碎,劇痛之下身體不由自主的蜷縮抽搐,由於肺髒受傷嚴重,不得呼吸,每次嚐試呼吸都會大口吐血。


    無法呼吸造成了極度的憋悶,隨之便是頭痛欲裂。


    生死關頭,每個人都會極力求生,長生亦不例外,此時此刻他想的不是羅順子為什麽要殺他,而是怎麽做才能活下去。


    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身上還有兩枚丹藥,一枚療傷丹,一枚回天丹。


    羅順子有心取他性命,下手自然不會留情,長生知道自己喪命正在頃刻之間,哪敢有絲毫猶豫,強忍劇痛翻過身來,勉力抬手自懷中摸到那兩枚丹藥,此時他已顧不上挑選分辨,直接將兩枚丹藥全部塞進了嘴裏。


    作罷這些,他已瀕臨昏迷,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咬碎蠟封將丹藥吞了下去。


    失神恍惚之際,長生心裏異常平靜,雖然羅順子想要殺他,但他卻並不後悔曆盡千辛萬苦趕到了這裏,他已經兌現了對師父的承諾,順利將回天金丹送到了閣皂山。


    隨著意識一點點的消失,長生閉上了眼睛,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接下來是死是活隻能聽天由命了。


    就在最後的一點意識消失之前的瞬間,一股錐心劇痛突然自胸腹傳來,突如其來的劇痛直接將他自昏厥的邊緣拉了回來。


    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兒時斷腿時他曾感受到,那是骨頭斷裂摩擦時所帶來的劇烈疼痛。


    劇烈的疼痛令他後腦發麻,不由自主的發出吃痛悶哼,但不等疼痛減輕,胸腹再度傳來了一陣劇痛,一如先前的疼痛一般,仍是斷骨摩擦的痛苦。


    此番他未能忍住,直接痛苦的喊了出來。


    不過隻喊到一半他便強行忍住了,雖然他所在的這處房屋很是偏僻,萬一聲音太大,極有可能被別人聽到。


    劇痛難忍之下隨手亂抓,竟然抓到了那根木棍,急忙拿起咬在嘴裏。


    剛剛咬住木棍,胸腹部位再度傳來錐心刺骨的劇痛,吃痛抽搐,咬牙硬撐,瞬間將那木棍咬癟。


    他不知道類似的劇痛還有沒有第四次,隻能緊緊的咬著木棍,心驚肉跳的等待。


    有,果然還有,還是斷骨摩擦的痛苦,與劇痛同時傳來的還有骨頭歸位的瘮人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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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長生終於明白痛苦來自哪裏,他先前吞服的丹藥起效迅速,強大的藥力正在將斷骨複位。


    他不知道斷骨複位是哪一枚丹藥起了作用,但他卻知道尋常丹藥沒有這麽大的藥力。


    在等待劇痛第六次出現時,長生驚奇的發現自己竟然能夠順利呼吸了,雖然呼吸時肺髒仍有針刺一般的疼痛,卻不再似先前那般憋悶壓抑。


    七次,八次,九次……


    隨著正骨所引發的劇痛一次又一次的出現,長生知道自己死不了了,劇痛每出現一次,他對羅順子的恨意就加重一分,因為一次劇痛就表示斷掉了一根骨頭。


    羅順子為什麽衝他出手他能猜到,因為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殺人滅口,但他想不通羅順子怎麽忍心衝他下手,這一路上他走的太難了,哪怕沒有獎勵安慰,也不該恩將仇報。


    長生終究還是小,想到一路上的艱難辛苦,再想到自己落得這般下場,心中好生委屈,忍不住哽咽掉淚。


    劇痛不會因為他哭而消失,正骨引發的劇痛一次又一次襲來,整整十八次方才徹底結束,一掌所能覆蓋的部位不可能有十八塊骨頭,這說明羅順子先前那一掌是用盡了全力的,不但震斷了前胸的骨頭,連後背的骨頭也慘遭殃及。


    正骨的疼痛消失之後,藥力開始修複受損的五髒六腑,不同於正骨所引發的劇痛,修複髒腑並不難受,就彷如一汪冰涼的清水自五髒六腑緩慢遊走,他雖然沒有靈氣修為,不得內窺感知,卻能清楚的感受到藥力抵達了哪裏。


    修複五髒六腑頗為緩慢,長生仰身平躺,一動不動,不管羅順子出於何種目的,他都不會原諒此人,有朝一日自己練成了厲害的武功,一定回來殺掉此人,用刀殺,勢必紮他十八刀方才消仇解恨。


    定下了大的調子,長生開始疑惑羅順子為什麽要殺自己滅口,究竟為什麽不得而知,因為他不了解情況,也就無從推斷,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師父羅陽子沒想到羅順子會這麽對他。


    在師父眼裏羅順子是個好人,不然也不會在書信中拜托此人照顧他,通過羅順子的所作所為來看,此人無疑是騙了師父,羅順子可能並沒有將羅陽子辛苦尋到的那三枚回天金丹轉交給應該轉交的人。


    想到此處,瞬時遍體生寒,師父羅陽子很可能被羅順子給騙了。


    不過他能想到的也隻有這些,接下來就無從推斷了,總之閣皂山是留不得了,當務之急是盡快逃離這裏。


    但何時逃走也不是他能說了算的,得看傷勢何時能夠好轉。


    由於大量失血,他的腦子有些發懵,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


    他是被奏樂聲驚醒的,睜眼之後發現天色已經大亮,東麵三清大殿所在方向鑼鼓齊鳴,笙竽同響。


    短暫的回神過後,長生撐臂起身,此時的情況比他自己預想的要好,那兩枚神異丹藥同時起效,原本致命的重傷此時已經徹底痊愈,隻是因為失血過多,有些體虛乏力,腳下發飄。


    走到窗邊,捅破窗紙向外探望,發現屋外無人看守,今天閣皂山要舉行上清法會,道人們應該都聚集在大殿附近。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長生重回原地撿起匕首,又拿了棍子,這處房間沒有後窗,隻能自前麵走,房門雖然被鎖上了,但窗戶卻是自裏麵插上的,打開窗戶,側身翻出,環視左右無人,踉蹌的向西跑去。


    這處房舍位於大殿的西側,往西百餘丈就是樹林,隻要跑進樹林就不虞被人發現了。


    很順利,沿途一個道人也沒有,片刻過後他便跑進了樹林。


    此時大殿方向一直有道樂傳來,西山樹林位置較高,自山腳下可以隱約看到大殿前的廣場上坐滿了人,單是道人就是上千人,武人打扮的江湖中人也有數百人。


    短暫的遠眺之後,長生收回視線向西走去,但沒走幾步他就停了下來,就這麽走了,自己倒是不曾損失什麽,但師父羅陽子卻會背負罵名,沉冤入海。


    雖然直到現在他也不知道師父在為誰尋找回天金丹,卻知道羅順子並沒有將師父辛苦尋得的回天金丹交給應該交給的人,師父寫給羅順子的書信他曾經看過,裏麵有一句‘盡兌前諾’,這說明師父和羅順子之前是互相有過承諾的,師父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但羅順子並沒有。


    再者,師父被逐出師門一直鬱鬱傷心,耿耿於懷,陳立秋曾經說過住持乃是道觀的二把手,是將來的掌門,若是羅順子當日有心保全師父,師父也不至於被逐出師門。


    種種跡象表明這個羅順子就是個背信棄義的偽君子,而師父則是一個到死都被這個偽君子蒙在鼓裏的冤大頭。


    不行,不能這麽走了,得設法給師父伸冤,眼下各地的道人和許多江湖中人都在閣皂山參加法會,這種機會千載難逢,必須牢牢抓住這個機會。


    長生閉上眼睛,開始權衡利弊,自己一旦在這種場合出現,必須表明自己的身份,而眾人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勢必會自他身上追蹤那些秘笈的下落,他以後就會身處險境,永無寧日。


    他不會武功,沒有自保之力,最明智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暫時隱忍,俗話說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待得練成了功夫,總有機會為師父伸冤。


    想到此處,睜眼欲行,但腦海中突然閃過了師父羅陽子的音容笑貌,瞬間又改變了主意,什麽明哲保身,不過是懦夫的苟且,什麽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過是退縮的托詞。


    且不說師父給自己留下了大量的秘笈,就憑師父當日在他孤立無援之時阻止了那些鄉民分食老黃,他也必須為師父討還公道,不能因為師父不在了就人走茶涼,忘恩負義。


    打定主意,再不猶豫,轉身離開樹林,向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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