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師兄,師父的心願究竟是什麽?”長生急切追問,同樣的問題他曾經問過陳立秋,但陳立秋也不明所以,隻是猜測師父四處奔波是為了一個女人。


    李中庸跟隨林道長時間比較長,知道的多一點,“師父從沒跟我說過,不過據我推斷,師父貌似在尋找一種可以延長壽命的丹藥。”


    李中庸言罷,又急忙補充道,“師父尋找丹藥並不是為了自己,很可能是為了一個女子。”


    “何以見得?”長生追問。


    “我也隻是猜測,”李中庸緩緩搖頭,“我想不出除了一個情字,還有什麽值得師父寧肯冒天下之大不韙,拚著被逐出師門,折損壽數也要做這件事情。”


    長生還小,不太懂得男女情愛,雖然感覺李中庸推測的有道理,卻也感覺有些不合情理,“二師兄,師父離開師門至少也有十年了,如果尋找丹藥是為了救人,那時間拖的也太久了點。”


    李中庸說道,“若是那人得的是急症,師父也根本沒時間四處奔走,苦苦搜尋,故此我懷疑那人得的是疑難雜症,陳年痼疾,這些年一直是師父自各處尋找丹藥,幫助此人延續壽命。”


    “不無道理。”陳立秋點頭讚同。


    “師父這些年回去過嗎?”長生又問。


    “據我所知沒有。”李中庸搖頭。


    陳立秋猜到長生在想什麽,便出言說道,“我曾經見過師父通過驛站郵遞過東西,是什麽我沒看清,但我可以肯定那不是一封書信。”


    “是不是不太對呀,為了一個十年未曾謀麵的人連命都不要了,”長生有些想不通,“再者,那人但凡有點良心,怎麽舍得讓師父為她送了性命。”


    “夏蟲不可語冰,”陳立秋說道,“你連毛兒都沒長呢,這些事情你自然不懂。”


    不等長生接話,李中庸出言說道,“我們也隻是猜測,不要胡亂猜想了,稍後回去,你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聽見沒?”


    “好。”長生點頭答應。


    三人結束談話,回到馬車旁,此時巴圖魯已經飲完了馬,眾人各就各位,再度上路。


    雍州地界此前也下過雨,道路有些泥濘,行進的速度略受影響,到得日落時分,眾人終於踏上了幹燥的路麵,再次自驛站換乘之後,眾人連夜趕赴同官。


    整晚無驚無險,次日黎明時分眾人終於來到了同官。


    無驚無險是最好的結果,也是僅有的兩種結果之一,要麽無驚無險,順利趕到目的地,要麽途中受阻,功虧一簣,隻有這兩種結果,以眾人目前的情況,若是再被敵人攔下,根本沒有脫困的可能。


    在此之前長生一直認為隻要及時趕到同官,林道長就有活下來的可能,但昨日與李中庸和陳立秋的一番談話令他萬分沮喪,而且他還注意到幾個細節,一是林道長自昨天到現在都沒有吃過東西,也不曾下車解手,還有就是林道長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進入同官之後,林道長開始指點路徑,就在長生疑惑林道長是不是要趕去巴圖魯所說的那處古墓時,巴圖魯的一句話證實了他的猜測,“師父,您歇著就好,我記得去那處墳墓的路。”


    李中庸和陳立秋也聽到了巴圖魯的話,瞬時麵色大變,巴圖魯不明所以,他們二人卻是明白人,師父真的要動藥王孫真人的千古之所,此舉無異於飛蛾撲火,自斷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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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得出來李中庸和陳立秋是想與林道長說話的,但二人一直在糾結猶豫,躊躇良久,最終還是忍住了。


    未時,馬車拐上了縣道。


    申時,馬車進入鄉路。


    酉時,馬車停在了一處山腳下。


    “師父,到了。”巴圖魯跳下馬車,伸著懶腰。


    聽他這般說,眾人知道到了地頭兒,先後翻身下馬。


    林道長撩開車簾,長生急忙扶他下車。


    林道長麵白如紙,全無血色,手也很冷,毫無溫度。


    林道長下車之後四顧打量,轉而邁步向北走去,“我去辨明方位,你們將東西搬下來。”


    “師父。”李中庸忍不住開口。


    林道長轉身回頭。


    “師父,您要探墓?”李中庸明知故問。


    林道長點了點頭。


    “此處是誰的墓?”李中庸又問。


    林道長沒有回答李中庸的問題,轉身邁步,沉聲說道,“將東西搬下車。”


    不等李中庸再問,林道長已經走遠。


    見李中庸等人表情不對,巴圖魯疑惑的問道,“你們這是咋啦?咱們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趕來了,怎麽一個個還哭喪著臉。”


    田真弓也不了解內情,但她一直寡言少語,便是心中疑惑,也不曾發問。


    李中庸和陳立秋沒有回答巴圖魯的問題,而是轉身打量著這片區域,此處並不是非常偏僻,東麵十幾裏外就有一處村莊,山腳下有些殘垣斷壁,先前應該有一處廢棄的村子,竹林在北方並不多見,但這裏卻有很大一片,方圓約有七八裏。


    與南方的竹子相比,北方的竹子要細小很多,竹林也不似南方竹林那般高大寬闊,而是低矮稠密,秋冬時節北方的竹子都會枯萎,大量低矮的竹子如同屋頂一般嚴密的覆蓋住了這片區域。


    “大師兄,你不記得那座墓在哪兒了嗎?”長生問道。


    巴圖魯正在頂轅卸馬,聽得長生言語,搖頭說道,“我本來也不知道啊,當年我和師父來這兒的時候竹子還沒有這麽多,師父隻說那座古墓就在竹林裏。”


    “想確定古墓的位置並不難,”陳立秋伸手西指,“此時太陽尚未下山,餘暉最後照到的地方就是藏風聚氣之處。”


    “哦,那咱們來的正是時候。”長生說道。


    陳立秋搖頭說道,“便是其他時辰趕來也有辨察之法,若是早上趕到,就看霧氣,霧氣最後消散的那片區域就是風水寶地。若是中午趕來,就看草木,藏風聚氣之處隻長草,不長樹。”


    長生對如何尋找上好的陰宅沒什麽興趣,他擔心的是林道長,但他擔心也隻是擔心,也做不了什麽。


    眾人將馬匹拴好,韁繩放長,讓馬匹可以吃些幹草,隨後一起動手,將車上的木箱搬了下來,那個較大的木箱裏裝的是破土的工具。


    在搬動木箱時,長生發現了一個瓷瓶兒,這個瓷瓶兒他有印象,是之前自鍾阿梗身上搜出來的,裏麵裝著紅色的藥丸兒,他先前曾經見過林道長計數並吞服那種紅色的藥丸兒。


    五日之前瓷瓶裏還有五枚藥丸,一日一粒,按理說瓷瓶應該空了才對,但是當他撿起瓷瓶時卻發現裏麵不是空的,搖晃過後確認不是空的,拔掉木塞往掌心傾倒,兩粒紅色的藥丸兒自瓷瓶裏滾了出來。


    見長生看著掌心的藥丸兒出神發愣,陳立秋敏銳的察覺到了什麽,低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長生說道,“五天前我曾經見過師父在數瓷瓶裏的藥丸兒,當時我看的很清楚,還有五粒,此後每天師父都會吞下一粒,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天,按理說五粒藥丸應該一顆不剩才對,怎麽還剩下兩粒?”


    陳立秋接過長生手裏的兩粒藥丸,眉頭緊鎖,沉吟思慮。


    就在此時,田真弓開口說道,“西山林中似有兵器反光,我去巡查一番。”


    “你不要獨自行動,”李中庸拿過長劍,“走,我與你同去。”


    眼見二人往西走去,巴圖魯抓起镔鐵棍跟了上去,“我也去。”


    待三人走遠,陳立秋將藥丸放回瓷瓶,重新塞上了木塞。


    “三師兄?”長生萬分憂心。


    陳立秋歎了口氣,“兩日之前師父便不再咳嗽了。”


    “確是如此,”長生點頭,“三師兄,師父不會有事吧?”


    陳立秋沒有回答,倚樹站立,閉目不語。


    陳立秋樂觀豁達,極少有這種嚴肅神情,長生一頭霧水,急切追問,“三師兄,倘若打開這處古墓,當真會折光壽數?”


    陳立秋點了點頭。


    “裏麵一定會有解毒續命的丹藥?”長生又問。


    “應該有,”陳立秋再度點頭,“孫真人乃一代藥王,隻要是出自他之手的丹藥,想必都會留下一顆。”


    “我不太明白,他……”


    不等長生說完,陳立秋就打斷了他的話,“立傳者必留書,鑄劍者必留劍,旨在明辨始祖,正本清源。”


    長生隱約懂了,轉而又問,“三師兄,是不是師父在很久之前就知道這裏有他想要的東西,之所以一直沒有動這座古墓,是因為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陳立秋點頭過後抬手擦眼。


    雖然陳立秋假裝擦拭眼眵,長生卻細心的發現他的眼角似乎有淚光閃動。


    林道長危在旦夕,陳立秋擔心傷懷也在情理之中,長生也沒有多想,出言說道,“三師兄,我年紀小,剩的壽命多,一會兒確定了古墓所在,不讓師父動手,我來挖。”


    聽得長生言語,陳立秋苦笑搖頭,轉而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唉,師父沒看走眼,我也沒看走眼,你有這份心也就夠了,但師父是不會讓我們動手的。”


    “師父本來就危在旦夕,若是再親自動手,豈不是必死無疑,”長生急切說道,“咱不能讓師父拿著用命換來的丹藥去救別人,如果墓裏真有丹藥,咱們得先救師父。”


    “唉,別說了,讓我靜一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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