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燕雲歌的話,許玄倒是當先反駁道:“傳下正統法門又有何用?這位一旦蘇醒,動念之間便可重新覆滅。”


    旋即嗤笑道:“與其這般,二位反不如恭請師長,招兩派仙真降臨直接根除隱患的好。”


    “當然,至少知會在下一聲,讓我提前離了這兒。”


    燕雲歌雖覺其言之有理,但仍就忍不住輕哼:“我兩派師長還不至於和廣乘一般,以大欺小對你怎麽樣。”


    林玄之暗笑,燕師弟倒也不必如此拉踩。


    見二人看向自己,他不由得含笑道:“咱們隨便怎麽折騰都還罷了,若引得長輩出手反而不美。”


    燕雲歌微微頷首,看了一眼許玄道:“據說五陰魔君曾與天聖教祖親厚,當年好不容易將他趕出了赤明,如今倒也犯不著去撩撥他。”


    林玄之讚同一笑:“咱們初生牛犢不怕虎,行仙俠仗義之舉便也說得過去。”


    許玄自然不會強出頭,心知這兩位對這位“天象魔皇”知些根底,行事自會周全。


    若真叫兩派真人烏泱泱來降魔了,隻怕那五陰魔君還真會多想多做。


    據說這位當年便是純陽層次走的極遠的,道行遠超自家師父天覺菩薩與葛無恨之流,如今道行隻怕更加高深。


    而且這個層次的存在又豈是孤身一人?不提好友、弟子中的純陽人物,五陰魔君可曾在數位道君座下聽講過。


    所以這也是其當初隻被趕走,而非滅殺的原因之一。


    燕雲歌嗬嗬點頭,可見連番肆意鬥法心胸都重新開闊了幾分。


    “這位天象魔皇雖有陽神修為,但在魔君座下隻怕也排不靠前,咱們這等小事想來他也會無視。”


    許玄不置可否,仍是躍躍欲試地和林玄之道:“你得詳細說說那勞什子反向汙染才是,也能讓我們兩個有個忖度的。”


    林玄之輕輕一笑,便以此界法門為根本講解了起來。


    所謂反向汙染無外乎就是以他人之道亂天象魔皇之道,其中中轉樞紐便是這茫茫天地裏的眾生。


    林玄之口幹舌燥地從理論思路講述到可行路線以及具體操作細節和前景影響與局限性,燕雲歌二人倒是眼睛越來越亮。


    許玄看向林玄之的眼神裏更是多了幾分佩服。


    這人思維確實是廣,而且非是空口白話,既是提出來便一整套方案都完備了。


    自己當初被誆雖是恨得現在還肝疼,但也真是不冤!


    轉念一想,他又忍不住問道:“不對……”


    “若想自性住內觀中抗衡這魔皇之道,你們難不成還傳下玄門真傳內觀法不成?”


    “尋常的什麽清風明月觀,淨水觀、寶塔觀隻怕根本無濟於事。”


    “再好一點的無上心劍斬魔法、太清陰陽焚身篇雖也名聲在外,以伱們的身份賜下倒也無礙,但隻怕也效用不大。”


    “三清道尊真身相倒是不拘門戶,有教無類,但實則入門一關便拒了天下九成九的人,指望這些魔土之人有此根性……”


    說著,許玄便不由搖了搖頭。


    燕雲歌好笑道:“你倒是對我玄門之法如數家珍!”


    “知己知彼而已,況且我素日裏也是敬奉上清道尊的。”許玄神色鄭重道。


    這話倒也不差,多少旁門左道之人都是拜道祖,乃至一些古仙道君的。


    林玄之不以為意,淡笑道:“請來師長們直接出手雖有直接打擂台的意思,但降下幾分靈應道韻卻是無礙。”


    “這天象魔皇之法雖難登大雅之堂,卻也有獨到之處,姑且獻上去博長輩一笑倒也無礙。”


    燕雲歌下意識地點頭,卻不免遲疑道:“如此一來,便是於此界生靈之身為擂台來……”


    林玄之明白其顧慮,便也喚來千樹真人為他們展示著。


    “我初來之時便已實驗過了,即便於八景熔爐裏用以回風返火替他們逐一洗練,也難去魔根,況且我可沒沒本事把這一方天地的生靈都洗練一番。”


    “反而外引變數下還能為他們掙的幾分自由。”


    罷了,林玄之不免一笑:“至少咱們玄門仙真不至於把他們如何,若真領悟幾分,反而是他們個人的造化。”


    燕雲歌恍然點頭,當即深以為然,拱手笑問:“看來道兄心中早有準備,不知要恭請哪位祖師靈應?”


    林玄之緩緩點頭:“師弟覺得本觀青華祖師如何?”


    “元君娘娘?那自是極好的!”燕雲歌微愣,旋即一笑。


    “隻是搬來一尊大神,道兄就不怕五陰魔君多想?”


    林玄之抬頭望天,淡淡道:“些許靈應道韻,連個元神念頭都算不上,堂堂魔君何至於這般小家子氣。”


    燕雲歌聞言一樂,也跟著道:“小弟試著回稟一番青壇祖師吧,未必有道兄麵子大可請得下來。”


    “獨苗”的意義可不一樣,他雖在他們這一脈有些臉麵,但到底還不能讓堂堂純陽費心。


    一旁許玄安靜聽著,便聽金幢元靈嘴裏泛酸道:“瞧瞧人家,說請便能請來一般,自信、輕鬆!”


    “你再看看你那師父,大手一揮哪裏管你!”


    二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許玄可非好性,當即譏諷道:“貪嗔癡你如今已是一樣不差,哪裏有佛門半點品行,挑撥離間,暗中拱火,嘖!”


    “隻怕真和那真正的金幢感應上了,那位老人家第一個先渡化了你。”


    金幢元靈哼哼唧唧道:“事實勝於雄辯,你那師父絕情絕欲絕心絕念地,一切隻為自身。”


    “雖有幾分宗師氣度,但實在不多。”


    許玄沉默不語,他又能說什麽?


    也是天覺菩薩近年多災多難,諸事不順,無暇看顧他們這些弟子。


    不然即便有七寶金幢提供的秘術,他們兩個這點心思也未必藏得住。


    交談間林玄之二人這邊卻已是商議妥當。


    “如此便以玄陰山東西兩側山峰為依鑄就雕像,再開壇請祖師降靈?”燕雲歌倒也摩拳擦掌起來。


    林玄之自無不可,當即一笑:“甚好。隨意立像終究不好,還是先和祖師通個氣兒為妙。”


    燕雲歌附和而笑:“道兄言之有理。”


    許玄見已然定計便想起身,林玄之喚住他,甩過一枚玉簡。


    “祭壇修複之法都在裏麵,沒什麽難度的那些道友便辛苦一番吧。”


    許玄撇嘴:“休要瞧不起人!什麽叫沒什麽難度的?”


    隨後也不管林玄之兩個,發誓要給他們露一手才行,好證明他也不是什麽樣子貨!


    林玄之笑眯眯轉身飛向另一個山頭,燕雲歌挑眉打了個眼色也是閃身走了。


    這邊許玄忙活了一通,忽得扔下手裏材料,張口欲言,臉色變幻。


    “這賊道在哪學的偏不能好好說話!”


    金幢元靈涼涼道:“自己蠢還怪別人話裏有機鋒。”


    “罪過,罪過,又犯戒了。”


    許玄沒好氣反駁:“近來事多,腦子不轉了,誰知他這點小事話裏都埋坑,事關回程,我還能不賣力?”


    林玄之這邊卻早已是輕車熟路備好了法壇香案,貢品經幡,淨天地身心。


    雖是自家祖師,但總歸是第一次,禮多人不怪。


    一縷青煙扶搖直上透入青冥而去。


    青華福地。


    元君心情正好,為座下門人、精靈講法之後,便覺心頭一動,耳邊清晰禱告之聲傳來。


    按理說她老人家避世不出多年,素日香火一類也隻有觀中洞天那一波,竟不知多久沒受過這外來的了。


    “…………弟子逸虛,恭請元君娘娘法旨……”


    青華元君挑眉不耐煩聽那文縐縐的一大串子,一念便順著因果降臨而去。


    “打住!耳朵都要起繭子了,直接說正事。”


    “等等?這是什麽惡臭之地,你被哪個魔頭擄走了不成。”


    青華元君一念間便已望穿虛實究竟,不由得撇了撇嘴。


    五陰?打不過,打不過!


    林玄之舒了氣,自己怎麽說也是翰林院出來的,一片禱文還吹個彩虹屁,怎成想還不愛聽。


    若是潛虛真人,隻怕是得讓自己抑揚頓挫念個幾遍。


    不過眼下不好念頭亂飛,自是言簡意賅地稟明一番。


    青華元君聞言輕哼:“就這?鄭重其事地,還以為要做什麽大事?法籙上打個招呼便是了。”


    林玄之恭謹一笑,求人辦事哪能那麽隨意。


    誠然真傳法籙可隔空溝通一些未曾閉死關的存在,但終究不太正式。


    “短信”和書麵文件總是不一樣的。


    “娘娘慈愛,是弟子迂腐了。”


    林玄之當即整理了天象法門和那篇《大黑天永明真我觀》呈了上去。


    元君刹那間了然於胸,輕笑道:“另辟蹊徑倒也有些門道,你參悟幾分倒也不壞。”


    “我聽說這《大黑天永明真我觀》是多年以前南華道祖一次隨性講法時傳下的,當時得幸聽講之人寥寥,此篇不僅太虛、玄都兩脈也不見傳承,道祖道場也是未曾有傳下的。”


    林玄之不免一笑:“如此倒也算物歸原主?”


    青華元君好笑道:“不錯,不錯,你物歸原主用的極是。”


    “此時我準了。此界眾生若有能自行走通一道,修得長生久視之身的,倒也不是不可入玄門正統法脈。”


    林玄之詫異:“這天象法門還真有可能證就長生不成?”


    青華元君輕歎:“事無絕對。此人雖心思不純,但創立一脈體係倒也見能力不俗,也是倒黴讓你掉進他自家花園,還要找些晦氣給他。”


    林玄之摸了摸鼻子:“娘娘,哪有這麽說自家人的……”


    “眾生為魚實在可憐,您若直接出手……”


    青華元君語氣有些慫:“我直接出手可打不過那五陰魔君,沒得惹來一身腥。你們小輩自己玩鬧著也就是了。”


    “不過我雕像立這,那什麽天象魔皇若毀了,倒也有些由頭出手……”


    忽地語氣一頓,淡淡道:“青壇那小子來了,還真耐煩聽那些禱文。”


    這邊青壇祖師亦是語氣微沉:“這老虔婆倒閑得慌……”


    因而本不鹹不淡,沒什麽興趣的他也當即對燕雲歌道:“此事準了。”


    兩邊得了首肯,自是徹底敲定了。


    林玄之當即跺腳,便見玄都八景浮現而出,環繞山峰。


    古樸爐鼎巍然而動,紫焰沸騰之間山石融化,風火轉動間便有一道超凡脫俗的縹緲身影呼之欲出。


    “年紀做大些,沒得看去少了威嚴。”青華元君忍不住出聲提醒道。


    她外顯之相本就是十三四歲模樣,林玄之剛要點頭,腦中便浮現了一道雙十年華神韻不凡的女仙身影。


    爐火一轉,雕像自是多了些變化。


    如此不消三五日,一尊數百丈的女仙玉像便聳立起來。


    與此同時,燕雲歌那邊也是隨著最後一道劍光落下得以竣工。


    與林玄之對視一眼後不禁一笑:“這次倒沒落後!”


    旋即便是青華元君靈應入駐玉像,隻覺那原本樸實無華的雕像刹那間便有生得光明無垢,氣韻出塵,淡青色寶光擴散而出,轉瞬之間便使得方圓萬裏汙穢盡除,大地回春,萬物生機萌發。


    另一邊則有劍意閃過,天地法則之中似乎少了什麽,又似乎多了什麽。


    “這樣無礙?”


    青華元君淡淡道:“純陽顯化,自有天地呼應,這是合理的。”


    “借吾等二人道韻靈應此界生靈能走多遠便是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林玄之恭敬道:“弟子多謝娘娘慈悲。”


    “嗬,你不說我也沒閑功夫管到這裏天涯海角來。”


    “倒是你忙碌一場,此界天道蒙昧可不會給你降下什麽功德來。”


    青華元君漫不經心道,聲音卻似漸漸遠去。


    林玄之搖頭一笑:“來都來了,總得做點什麽……”


    “好~”


    玄陰山底部,許玄從祭壇處探出頭來,小心問道:“走了?”


    金幢元靈也大大地鬆了口氣:“走了,走的遠遠得了。真怕玉宸派那位一劍甩過來滅了你個小魔頭。”


    許玄擦了擦汗:“你與魔頭為伍可又清高到哪去?”


    “大哥別說二哥!”


    林玄之與燕雲歌匯合,望著這方圓之地,倒是一笑:“兩位祖師雕像坐鎮,玄陰山方圓萬裏倒是真淨土,天地法則都正常了。”


    燕雲歌微微點頭,視線似要透過天罡大氣看到那人:“這麽大動靜也不反應,看來真是睡得香甜。”


    林玄之聞言一笑:“他對外界必有感知,陰絕子、佛骨上人都失手了,想再做什麽,短時間內總是有心無力的。”


    “如今咱們萬事俱備,自是可以動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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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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