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城南,蘭心書院。


    清脆悅耳的朗朗讀書之聲由內而外,傳至街頭巷尾,仔細聽去,卻能驚訝發現那竟都是女子所發之聲。


    隻不過街坊四鄰,來往行人對此倒是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巷子口有賣餛飩的老翁笑眯眯地為攤位旁的一老一小兩個遊方道士盛出兩碗餛飩。


    “這毓秀夫人的蘭心書院已建立數十年,不僅教人讀書識字,更有禮儀茶技,女工廚藝,養身立命的本事,教導出不知多少誥命、閨秀,據說有的還飛上枝頭,進宮做了娘娘呢!”


    老道士喝了一口餛飩湯後不禁笑嗬嗬道:“老丈對這毓秀夫人推崇得很呐!”


    “我家孫女不才,有幸在書院修過幾年詩書女工,算術廚藝。”老翁語氣帶著幾分自豪道。


    大周之中女學雖不說鳳毛麟角,卻也很少有大張旗鼓辦起來的。


    更多有些家底的人家還是以請先生、西席入府教導為主。


    髒兮兮得小道士扒拉著碗裏的餛飩,嘴巴鼓鼓地問道:“哎呀,這麽說來老爺子您家孫女定是許了好人家啦?”


    老翁一副你鄉下人的模樣:“誰說學了好本事就得嫁人了,我那孫女可是以毓秀夫人為榜樣,如今已是去往偏僻鄉裏開設女子私塾去了!”


    老道士聞言亦是不免驚歎拱手:“老丈開明得嘞!”


    這時旁邊有歇腳的貨郎打趣道:“你這老貨,逢人就炫耀你那寶貝孫女!等也有了夫人這般成就再提也不遲!”


    老翁哼哼反駁道:“夫人這般的人物可是天下少有我家孫女路還有得走呢。不比伱女兒如今三年抱倆,過幾年你怕是能抱外孫了!”


    貨郎察覺老翁話語之意,不禁嘲諷道:“你家便是有閑錢燒的!女娃娃隻認得兩個字不做睜眼瞎便罷了,還真想培育出個女狀元不成,又不能封妻蔭子!”


    老翁忍不住吹胡子瞪眼道:“我看你是吃不著葡萄反說葡萄酸!毓秀夫人可是得了當今陛下禦賜牌坊,曆任府台大人稱讚,享六品女官俸祿的!”


    “我家孫女日後能有其幾分福緣便足夠了!”


    貨郎也知這老頭子最是寶貝他那孫女,也沒選擇繼續辯駁,扔下幾個銅板便擺擺手離去。


    老道士見狀不禁一笑,隨即好奇道:“貧道和小徒自東土而來,途徑此地,不想竟見有這般賢德之士。”


    “如今裏麵那聽學的不知都有什麽人?”


    老翁嫌棄地收起貨郎丟下的銅板後解惑道:“知府、同知,還有周遭一些縣老爺家的嫡庶女都有,還有一些遠道而來的人物,身份便不是我們能知道的了。”


    “像平常人家的女兒自然也有,而且夫人有教無類,平等而教,就連知府大人都幹涉不得呢。”


    老道聞言臉上難掩驚歎之色:“想來這造福一方的舉動,知府大人也樂見其成吧?”


    “誰不說是呢!”老翁顯然與有榮焉。


    不多時。


    便見蘭心書院散學,門口自有家仆、嬤嬤迎上去,等候自家小姐出來。


    兩個上了年紀,孔武有力的中年婦人將院門打開,隨即便有一位位儀態萬千的少女走出,再他們之後便是一批稚齡女童。


    最後便有一位,頭發花白,衣著樸素,氣質從容溫和的老婦人緩緩走出,身旁跟著一容貌端莊的中年女子,二人朝著學生們揮手道別後,方轉身回到書院。


    “學生倒不是很多?”


    老翁聞言笑嗬嗬道:“夫人雖養生有道,可到底上了年紀。隻有大小兩班,並且小班是交給其大弟子看顧。”


    老道士恍然點頭:“原來如此。”


    “老丈可知這城裏是否有道觀廟宇,也好方便我們師徒二人掛單落腳。”


    老翁聽了這話不禁笑道:“掛單?前麵巷子口左轉直行幾百丈有個金皇觀,說是昆侖山上的仙師們立下的。”


    “或者城隍廟也歡迎道長這般的散人落腳的。”


    老道笑著點了點頭,從褡褳裏摸出幾個銅板付了餛飩前後拉著小徒弟便起身告辭。


    路過蘭心書院時,他腳步略頓,轉身便去了書院對街的一間鋪子。


    卻是一家售賣文房四寶等用品的小鋪麵。


    在書院對麵有這樣一家鋪子顯然很合理。


    “掌櫃的,您這可有黃表紙出售?”


    店鋪掌櫃是一位身形圓潤,笑口常開的壯碩中年,看著邋遢髒臭的一老一少不由得嫌棄地撇了撇嘴:“哪來的邋遢道人!我們這是讀書人來的地方,要弄你那鬼畫符的功夫去西四胡同找去!”


    老道士用破爛蒲扇一拍腦門,懊惱告罪道:“哎呦呦,冒犯了!老道尋思您這和我們小地方的鋪子似的什麽紙都賣呢!”


    掌櫃的上下打量著老道,似笑非笑道:“嘖!這西海城管的的可嚴,老道士想招搖撞騙前可得仔細些。”


    說罷便擺了擺手手,示意二人別打擾其做生意。


    老道士陪笑離去,拉著小道士出了巷口,便奔著金皇觀而去。


    “師父,您不去和素師祖相認?”


    老道士,也就是林玄之慢悠悠地搖著蒲扇道:“認不得呀!就算到了跟前,如今師伯怕也不知我是誰!”


    “而且,眼下狀態,她已是不宜被驚擾。”


    林玄之目光幽深,似在思索著什麽問題。


    方才那毓秀夫人無疑便是素明心師伯。


    雖然年齡、氣質已是大變,容貌看去也不似原本那世外仙子一般,但知道其相貌的的人,觀察一番後總能認出的。


    “不宜被驚擾?什麽情況才算被驚擾?”周書仁若有所思。


    林玄之眸光閃動:“太上化凡,紅塵求真之法,可惜我沒能盡觀太上天書,了解不多。”


    “但師伯的狀態似乎還有些與記載不同。”


    周周書仁撓了撓腦袋,暗道幸好沒修玄都秘傳的天書,不然盡是玄之又玄路數,他這腦袋可是吃不消。


    “那咱們真去金皇觀掛單?”


    林玄之笑著點頭:“自然!那裏位置正合適,且觀察一段時日再說。”


    金皇觀外。


    看著時而進出的坤道,林玄之腳步微頓。


    周書仁打趣道:“師父,這金皇觀你進還是不進呢?”


    林玄之一扇子煽到其後腦勺,笑斥道:“進,為何不進。修行之人哪裏需要介意那麽多世俗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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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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