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聲悠悠,從遠方響起,越過漫漫山水,直送到陳劍臣的耳邊,hun神為之一顫。嗡,浩然養吾劍應時而現,仿佛受到了外界敵人的áo撥一樣,非常〖興〗奮,遊走不定,似乎隨時可出鞘而來。


    但陳劍臣心知肚明,在劍鞘的包裹之下,現階段養吾劍根本出不了。


    如果它能出鞘現世,就等於修煉到正氣外放的境界修為立功之境了!


    鐺!


    過不了多久,又是一聲鍾聲傳來。


    這一次鍾聲響得更加宏大,陳劍臣霍然sè變,麵sè刹那間變得極其蒼白,蒼白如紙,一雙拳頭不由自主緊緊地握了起來,指甲掐進掌心處,深深地掐出紅痕……


    鐺!


    隨著第三聲鍾聲揚起,就直如在陳劍臣的耳邊敲打著,砰,hun神中的養吾劍如中錘擊,驟然被擊打得支離破碎~


    噗!


    陳劍臣心頭大震,一響之下,竟然一口鮮血噴出來,濺在地上,觸目驚心。


    不好!


    他心裏大叫著,趕緊定坐凝神,從血檀木書筐內取出文房四寶,就地鋪紙磨墨,刷刷刷,不停地寫起字來。寫得都是同一個字:“定”字。


    他一連寫了足足十八個“定”字,才緩緩把心頭的悸動壓抑下來,內心漸漸恢複清明,重新閉目,乍見泥丸宮灰méngméng的世界,驀然一道人形浮現:“…念頭執定,一一而生,為信:信念高大穩固,可得意誌形象,昂立,正麵,不朽如玉,有聲……”


    似曾聽聞的聲音再度在心中響起,就見到那道人影慢慢穩定清晰起來,輪廓依稀,可見高冠長袍,衣袖飛舞,很是飄逸,隻不過依然背立,見不到他的相貌如何。


    此人像一出,陳劍臣心神鎮定,再不受那鍾聲的敲打鐺鐺鐺!


    後麵一連幾道鍾聲響起,卻再也無法侵入到陳劍臣的hun神世界裏頭,俱從耳邊飄dàng滑過,消失於無形之中。


    “這道人身難道是聖賢的映像?有他〖鎮〗壓住自己的心門,即可抗拒外力的侵入……”


    陳劍臣疑雲大起。


    百姓家宅,都會貼上門神畫像,以守家門:而富貴人家,除了門神像外,還會高價買來石獅子,石辟邪等擺放在門口兩旁,增加氣勢威嚴,對於鬼hun有一定的威懾效果。


    家有門,城有門,國亦有門。


    當然,作為基本個體單位,人身更是有門。


    心門!


    心門因人而異,尋常百姓,心門破綻自是隨處可見:尤其老弱病殘,他們的心門破綻更是大而空虛,所以極易受到外界鬼魔侵害,容易產生各種幻覺魔怔:不說普通人,就算修士們都中心門弱點,所謂道心,所謂佛意,道門修仙,釋家修佛,都是要修煉出一尊仙佛形象來〖鎮〗壓住心門,謹防心魔滋生。


    陳劍臣修習《三立真章》,〖鎮〗壓心門的卻是這麽一尊儒巾青衫的人物形象,正貼近讀書人的理念。


    不知道過了多久,聽到稍公的叫喚:“公子。金山寺到了。”


    陳劍臣緩緩睜開眼睛,但身子並沒有挪動原來金山寺的鍾聲,並不是人人都能聽得的。怪不得皇甫員外根本不敢靠近,隻怕他來到,鍾聲一起,他就要原形畢lu,避之不及的話甚至會hun飛魄散。


    好厲害的鍾聲,飛來鍾的鍾聲,這才是真正法寶的厲害之處嗎?


    而尋常的釋家信徒,他們來金山寺燒香拜佛,聽那鍾聲一點事兒都沒有,反而有益,能洗滌身心,mi途知返,心曠神怡,是謂“晨鍾幕鼓”的真正含義所在。但對於異端,對於異道,這鍾聲卻存在致命的殺傷力。


    陳劍臣修儒家之道,心中無佛,不信仰,不敬奉,對於釋家而言,便屬於異道者。


    道釋儒三家,各有理念觀點,體係原則更是存在迥異,其中不乏衝突之處,至ji烈時,乃至於不共戴天。


    有時候,觀念之爭,並不亞於殺戮之仇。黨同伐異,本為常態。


    立場決定態度,而態度決定行事方式。


    想到這一層,陳劍臣茅塞頓開,之前諸多不連貫處盡皆連成一片,霍然明達,開始擁有了獨自獨立的個人認識架構。


    “子曰: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腦海傳出一聲長歎,那尊儒巾青衫的磊落人物形象終於完全的分明起來,身形井岸,衣衫獵獵,他雖然仍是背立,可能看見其右手握住一支筆。


    辟邪筆!


    陳劍臣一下子就認出來了,原來辟邪筆就在此人的手裏。


    問題是,他到底是誰?是哪一位古代的聖賢?而或其就是《三立真章》的創立締造者?


    許多問號在心頭盤旋不散,他如今雖然mo清了凝練正氣的竅門,方法,但對於《三立真章》本身的奧秘,始終還隔著一層濃濃的mi霧,無法看清楚。


    這一切,絕非偶然……


    陳劍臣如斯想著。


    “公子,金山寺到了。”


    稍公見陳劍臣久久沒有出來,有些不耐了,又叫了一聲。


    “我不下船了,你再送我回蘇州吧。”


    陳劍臣的回話讓稍公一愣,不禁問:“公子你不是要到金山寺燒香拜佛的嗎?”


    “我早說過,我不是來燒香拜佛,而是來見佛的。


    稍公搞不清楚拜佛和見佛的區別,懶得分辨,就道:“嗯,那你不見佛了?”


    陳劍臣淡然道:“興致已盡,不見了……”


    一古有雅士三更半夜突然興致大發,冒著大雪乘舟到百裏之外的地方拜訪好友:然而好不容易等船到好友的家門口了,雅士卻又命令舟子劃船回來,解釋道:“興起而來,興盡而返而已。”


    這種行為說好是“雅士風範”往壞方麵說卻是“犯抽了”。


    現在陳劍臣來這一套,但其實,他是見不得。


    或者對於天統王朝的其他許多讀書人,書生秀才而言,他們能夠毫無阻滯地進入金山寺裏燒香,在佛前許願。但陳劍臣不能,飛來鍾的鍾聲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了,他不能、也許其他普通寺廟陳劍臣可進入無阻,然而不是金山寺。


    也罷,見與不見,陳劍臣並不在乎,他雖然沒有見到拂曉和尚,但聽到了飛來鍾的鍾聲。和拂曉見禪和聽飛來鍾的鍾聲,其實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既定目標已然達到。


    所以,他沒有走出烏篷,沒有看一眼聞名天下的金山寺一哪怕,近在眼前。直接就見稍公回航,返回蘇州去。


    那稍公走這條航線久矣,一年到頭不知送過多少人來金山寺燒香拜佛,可沒見過諸如陳劍臣這樣的,這不折騰人嗎?


    準確地說,是折騰自己。


    不過稍公倒沒有多說什麽,反正隻要陳劍臣付足船費,他也沒有什麽可不滿的。於是劃著船槳,開始掉頭,悠悠地又劃回去了。


    北風呼呼,吹動了滔滔江水,吹寒了姑娘們的俏臉。但哪怕嚴寒之時,前來金山寺求神拜佛的善男信女也不少,偌大威嚴的金山寺山門前,千級石階之上,一看看去,都是人。有的人,還一步一叩首地跪拜前行著,要用最虔誠的態度期盼佛祖保估。


    金山寺建築輝煌,廟宇重重,除了正中的主廟堂外,周邊庭院層層,佛塔成林。其中一塔,有百層之高,高高而起,簡直就像一片灌木叢中的一株巨大喬木,木秀於林,遠遠一望,就能看見這一座八角高塔直刺入雲霄般,非常的雄偉高峻。


    黎明搭!


    這就是金山寺最出名的一座建築物:黎明塔。該塔不知在風雨中屹立了多少的歲月,飽經滄桑,看上去,自有一股悠遠的古樸氣息撲麵而來。


    塔名“黎明”源自其高,登高可觀黎明日出。


    塔頂之上懸掛一口大鍾,通體金黃,沉甸甸不知多少斤重:而鍾身之上密密麻麻銘刻著無數的梵文,以及各種各樣的影像,非常的繁瑣精密,別有意蘊在其中。


    此時,塔頂之上,不勝寒的高處,拂曉和尚就立在上麵,絲毫不以凜冽的寒風為意,居高而望遠,他的目光,恰好就落在蘇州河上。


    蘇州河上,各sè舟船來往漂流,一如岸上的馬車。


    拂曉和尚的目光就落在其中一艘烏篷船上,仿若能穿越時空的障礙,能把那艘船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他走了……”


    似乎自言自語,u看書uukanhu 又像是在和另一個和尚說話。


    那和尚垂垂老矣,一張老樹皮般的臉麵,皺紋折折疊疊的,形成無數的溝壑溝壑深不見底。他實在老得不成樣子,胡須稀稀疏疏幾根,雙眼昏huā渾濁,竟如失去了視力,已看不見這世界萬象。


    拂曉言語,老和尚依然一動不動,如同連耳朵都失去了聽力,成為聾子,隻茫然地坐在塔頂上,一如老僧入定。


    拂曉繼續道:“是個聰明人呢,知道進退取舍嘿嘿,身懷正氣,卻不知是禍是福。”


    老和尚仍然不動,本來還開一條縫的眼睛此時完全扣合起來了,渾然yu睡。


    拂曉終於把視線收回,落在老和尚的臉龐上,打量一番:“大師兄,你的苦禪功夫越來越到家了,心門如死。隻是,師弟還是當年那句話,你走的路,是錯的……”


    說完,並沒有等老和尚回答就飄然離開了塔頂,下塔而去:“那裏還有兩個狐狸精呢,其中一個小的被壓住了天劫,但是,有些事情是壓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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