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過來之前,白亦就大概能估計到彌雅的父母是什麽樣的人,畢竟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所謂言傳身教,如今小彌雅能成為這樣一位出色的女孩,除了家教嚴格之外,她的父母肯定不會是什麽壞人,畢竟那種和父母品格完全相悖的孩子是小概率事件,一般隻在文學作品中才能看見。


    隻不過白亦在出發前就隱約把彌雅的父親當做一個潛在的敵人在看待,心頭肯定不願意承認而已,如今聽見小彌雅說起她爸爸的情況,尤其是當領主卻不加賦稅這一點,這實在是太罕見了。


    就連領主都在虛空裏說道:“我真沒想到現在還有這麽傻的家夥,這是在放棄他的合法權益啊,世上真有這樣的濫好人?”


    接著,彌雅便給白亦大概說了一下自己父親的事跡,他就是普通農夫出身,本來是麵朝黃土背朝天過上一輩子的,但後來戰亂降臨,以前各種花式盤剝他們的領主帶著自己的私兵跑路了,留下他們這些平民麵對凶狠的敵人。


    無奈之下,彌雅的爸爸隻好帶著周邊的村民鄉勇去投奔了恩萊特大公,也就是維德尼娜的父親。當然,像他這樣的身份肯定是見不著大公的,甚至都沒見著什麽貴族,隻有一位副官接見了他,把他們編進後勤隊,負責押運糧草,其實也就是各種苦力活。


    再後來戰事激烈,雙方各種偷襲後勤隊的行為都很頻繁,而彌雅的爸爸硬是憑借著一股子悍勇,靠著獨輪車和幾匹老馬,每一次都保證了糧草的順利抵達,最慘烈的時候甚至整個運糧隊死得隻剩寥寥幾人,一般人或許早就逃跑了,可他都硬是把沾著自己鮮血的小麥粉扛進了軍營。


    用他的話來講,如果那些軍人吃不飽肚子打不贏敵人,那誰來保護他的家鄉呢?


    好在最後大公和支持的新皇族這邊贏了,他也憑借著這份悍勇成了貴族,然而當初跟著他一起投奔軍伍的那些夥伴們,卻都沒活下來...


    他後來在清泉領內的一座小山上替他那些戰友們立了衣冠塚,每年秋天都會帶著小彌雅一起上山祭拜亡魂,還會摸著小彌雅的頭說道:“如果當初沒有他們,我早就死了,也就沒有你了。”


    就是因為這樣的觀念灌輸,小彌雅才會把夥伴看得特別重要,以至於在麵對蠻族騎兵時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我得收回之前的話,她父親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士,一位真正的軍人!”領主格外正式的在虛空裏說道。


    “其實看看彌雅就知道吧?寧可自己去幹雜活給希望閣下更換身體;領到錢了更多時候想的是別人;就連身處險境都願意以身犯險為夥伴引開敵人...或許也隻有這樣一位這樣的父親,才能教的出天使般的小彌雅吧?”魔法師也在旁邊說著,然後對著白亦又說道:“我的學生啊,至少在教育這一點上,是你輸了。”


    聽見自己老師都這麽說了,白亦也隻好無奈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反省自己從頭到尾教了彌雅一些什麽?除了那些知識和實戰技巧之外,再沒別的了...他更多時候是給彌雅提供優渥的條件,舒適的生活,豪華的裝備,不打不罵,不讓她受一點苦,甚至連野外露宿也要把床鋪墊得比家裏還舒服,幾個儲物袋裏裝著的全是各種生活用品...


    可隻是單純的寵溺行為罷了,起初他還用彌雅是他們脫困關鍵這一點來自我安慰,但後麵卻越來越過分,就像那些虛空行者們說的一樣,他就差把彌雅裝自己身體裏了。


    試想彌雅如果真的是他女兒,由他一手養大的話,不知道會給他寵成什麽樣子...萬幸的是,彌雅在遇見白亦之前,先從那位農夫一樣的領主身上學到了他的優秀品質。


    所以即使高傲如虛空第五行者,此時也不得不低頭認輸,白亦在扮演父親這個角色上麵,確實輸給了那個弱小而勇敢的領主。


    “後來呢,父親當了這裏的領主,可是我們清泉領住的大多是他以前戰友的遺孀,或者跟著他一起出逃的鄉鄰,賦稅什麽的,就隻能交上大公定下的那些,我們家還是過著正常農戶的日子,就連這棟小樓,都是小時候鎮上的大家幫忙搭建起來的。”小彌雅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了頭,低聲說道:“希望先生您別見怪就好,我們稍微住幾天,等我陪陪爸爸媽媽就回去。”


    白亦連忙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屁股下麵的老舊沙發,這是這間簡陋客廳裏麵唯一算得上是家具的東西了,其他的都是些木頭椅子桌子,外型都不是特別規則,應該是自製的。


    不過就是這樣的簡單和質樸,反而讓他心裏覺得挺舒服的,於是就跟著說道:“沒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這裏很好,我很喜歡這裏。”


    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客廳的外麵飄來一個溫柔的女聲:“希望先生不介意就最好了。”說著,彌雅的爸爸媽媽跟著走了進來,媽媽手裏還端著一套茶具,裏麵彌漫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這裏沒什麽好招待您的,希望先生不要介意。”彌雅媽媽繼續溫柔的說道,看來小彌雅身上的那股溫柔,應該是遺傳自她的母親。


    “媽媽,希望先生是魂甲,不能喝茶的...”小彌雅連忙有些尷尬的說道。


    “呃...這個...真是抱歉,我確實不知道,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魂甲呢。”彌雅媽媽的臉有些微微發紅,心裏明明對白亦還是充滿了好奇,卻又不好意思繼續正視他了。


    “這不要緊夫人,您的好意我心領了。”白亦說著。


    此時,彌雅的爸爸坐在了白亦對麵的椅子上,他搓了搓滿是老繭的雙手,臉上帶著一副強行擠出來的笑容,對著白亦微微低頭,說道:“之前是我失禮了,我不該那樣的,感謝希望先生平日裏對彌雅的照顧,她在信裏提到過您對她很好,真的很謝謝您,嘿...我嘴比較笨,也說不出太好聽的話來。”


    “無妨。”白亦點了點頭,回答道:“之前在彌雅那邊聽了一些您的事,您也確實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勇士。”


    彌雅看見兩人之間的氣氛緩和了下來,心裏當然也很高興,於是就端著一張小凳子,坐在了兩人身邊,因為這間客廳本身就很小的緣故,所以她坐下的位置距離兩人都比較近。


    於是白亦正打算說些什麽,看見小家夥這麽乖的坐在自己身邊了,就習慣性的伸手想要去摸彌雅的小腦袋;但偏偏彌雅的爸爸也有著同樣的想法,於是兩人的手便同時伸到了彌雅頭頂,然後又同時僵住了...


    之前明明已經緩和下來的氣氛,一下子好像又變得緊張了起來。


    就白亦此時的心態來說,雖然他痛快的承認自己輸了第一陣,可彌雅現在還小啊,以後還有很長的時間和自己相處,自己也肯定會在後麵找機會翻盤的,他隻承認自己輸了一個小局罷了。


    對彌雅的爸爸而言,彌雅這就是自己的女兒,最值得驕傲的掌上明珠,即使知道眼前這個盔甲男對小家夥很好,以後也要靠著他照顧彌雅,但父親就是父親,女兒就是女兒,這是雷打不動的,誰都別想搶走他的這個身份!


    幸好小彌雅即使察覺到了氣氛的細微變化,連忙主動的伸手同時握住了兩人的大手,再把它們都摁在木桌上,然後接著說道:“之前才和希望先生說了爸爸以前的事,希望先生也是很肯定您的呢。”


    說罷,又連忙繼續說道:“平時的信裏也經常和爸爸說起希望先生,您對我真的很好,我也很感激您...”


    看得出來,小彌雅隻能在兩個強勢父親中間去充當和事佬了。


    但此時才剛剛認輸的白亦氣勢上畢竟還是輸了一截,率先抽回了手,開口說道:“彌雅很可愛,也很聽話很懂事,是位優秀的學生。”


    彌雅的爸爸臉上頓時露出一番勝利者的驕傲,也跟著收回了手,回答道:“我本來不太想要她離家那麽遠去學什麽魔法的,戰場上那些魔法師我見過,很脆弱,是很危險的行當,如果不是遇見了之前的那件事,我寧可她一直呆在我身邊。”


    他提到的應該是幾年前彌雅被金魚佬拐走的那件事,而白亦聽見他這麽一說,心頭不知道怎麽的,居然對那幾個金魚佬有了點感激的想法?


    “彌雅的天賦很優秀,不應該被埋沒。”白亦說著,從儲物袋裏摸出了那枚金薔薇領夾,這個東西本來是彌雅自己收著的,後來白亦有在這上麵固化個魔法的打算,找她要了過來,還沒來得及歸還。


    “她是我的女兒,有幾分天賦我自然很清楚,看來希望先生確實是一位優秀的老師。”彌雅父親大概也知道這枚不認識的領夾是一種成績的證明,於是不動聲色的回答道,還特意把女兒和老師兩個字眼咬得很重。


    看來兩位鬼畜父親的第二輪較量,又要展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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