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亦在某個樹上藏好鬥篷,連忙提著從城南糕點店裏買回來的一小盒甜食往女生宿舍趕,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昏黃的魔法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還有不少來來往往的學生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


    等到他剛走到某個三岔路口的時候,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站在路口中間,滿臉的焦急,正強迫自己鼓起勇氣,拉住一位路過的學生或者老師,以某種快要哭出來的腔調說道:“請問你看見我的希望先生了嗎?就是一具看起來有些簡陋的民兵盔甲...他降臨還沒多久,我害怕他在學院裏迷路了...”


    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她又有些失望的微微搖了搖頭,但又不肯放棄的繼續拉住過往的另一位學生,繼續問道:“請問你看見我的希望先生了嗎?很晚了他還是沒有回來,我很擔心他。”


    從她額角遍布的細密汗水和已經有些沙啞的聲音來看,她已經在這裏徘徊了很久了...


    或許是因為有些累了的緣故,她低垂著頭一個人孤獨的站在魔法燈柱下麵,漂亮的大眼睛裏也已經蓄滿了淚水,不停的打著轉,幾乎是用盡最大的堅強才沒有當場哭出來,她連忙伸手揉了揉眼睛,悄悄把眼角抑製不住的眼淚擦掉,然後抽了抽小鼻子,又繼續向著下一位路人走去。


    在此時此刻的現實位麵,也隻有彌雅一個人會這樣關心白亦了,會因為他的晚歸而著急,會因為他的消失而哭泣。


    看見這一幕的白亦,頓時覺得心頭最柔軟的那部分東西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似得,以格外嚴厲和冷酷的語氣對著同樣說不出話來的虛空行者們問道:“是誰叫我先去城南買甜點的?如果不是因此浪費了那麽多時間,我本來可以及時趕回來的...”


    “這個...這個也不怪我們吧?隻是賺了蠻多錢的,又順手搶了那個女劍士的儲物袋...那麽給小彌雅帶回去一件禮物不也是蠻好的事嗎?隻是沒想到那家店的人那麽多...”一位虛空行者有些戰戰兢兢的辯解道。


    “算了...這是我的錯。”白亦無奈的搖了搖頭,自責的說道,“我不該和那兩個小家夥糾纏那麽久的...我還是有些太托大了。”


    “這也並不是你的錯。”魔法師連忙安撫著自己的唯一學生,“你做這些都是為了她好,她也很關心你,這是很美好的事不是嗎?隻不過時間上有些錯位,但我想沒有什麽是比你出現在她麵前更好的安慰辦法了,好了,快去吧。”


    白亦愣了一下,然後連忙快步的走上前去,在彌雅即將上前拉住另一個路人的時候,搶先一步按住了她那瘦小的肩膀,然後順勢把她小小的軟軟的身體輕輕攬進懷裏,再低聲溫柔的說道:“抱歉彌雅,我回來晚了。”


    “誒?”彌雅的身子突然一僵,然後連忙回過頭來,看著自己尋找已久的希望再次出現在了自己麵前,小女孩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番驚訝的神情,然後再變回欣慰和放鬆的微笑,緊緊的一把抱住白亦的腰,小臉在他的藤甲上輕輕蹭著,一邊抽泣一邊說道:


    “嗚嗚...希望先生,我以為你要離開我了呢...我以後一定認真聽你的課,再也不開小差了,所以不要再這樣不辭而別了好不好?”


    這番話簡直承幾何級的增添著白亦心頭的負罪感,他連忙用粗糙的牛皮手套摸了摸彌雅的小腦袋,低聲說道:“放心吧彌雅,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等到彌雅一路緊緊挽著白亦的手回到宿舍之後,白亦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那盒甜點掏了出來,擺在了她的麵前,盡量用自然的語氣說道:“這個,從城南那家店裏買來的,今晚我們就不上課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誒?”彌雅有些驚訝的看著這支包裝得格外精美的糕點盒,伸手解開了表麵係著的緞帶,打開了盒子,看見下麵擺放得整整齊齊的一塊塊貓爪餅幹,不停散發出濃鬱的香氣。


    “這些糕點我記得很貴的呀...”彌雅有些不解的看著白亦,“希望先生是怎麽買到的呢?”即使期待已久的香甜誘惑,小丫頭卻還是先關心著這種問題。


    “嗯...是這樣的,你去上課之後,我又去了趟圖書館,剛好遇見幾位女學生想要上圖書館二樓,所以我順手指點了她們一番,她們為了表達謝意,就送了我這個...隻不過那家店人太多了,所以耽誤了很多時間。”白亦連忙編織著拙劣的謊言。


    好在這番漏洞百出的掩飾暫時騙過了單純的小彌雅,或者出於對白亦的信任,她本來就不會去思考話裏那些明顯不對勁的地方,於是就拍了拍自己的小胸口,鬆了口氣般的說道:“原來是這樣啊,看來我是白擔心了,我還以為希望先生背著我出去賺錢了呢...”


    唔...這個小家夥,猜的還真準啊...白亦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微微的別過頭,試探著問道:“魂甲不能出去賺錢嗎?”


    “這是魂甲使的責任啦。”彌雅格外認真的說道,“尤其是像希望先生這樣的,更是不應該去為錢操心,交給我就好了...其實的話,學院裏有很多可以賺錢的地方啦,比如幫老師抄寫講義,替廚房那邊打雜什麽的,這些事我也可以做到的啦。”


    這丫頭,寧可自己去幹那些苦力活也不願意讓我去找錢嗎?白亦心頭暗自感歎著小彌雅的善良,格外認真的說道:“彌雅也不用去做那些事的,學院不是發了補助下來嗎?”


    “可還是很想給希望先生換具身體啦...”彌雅的小嘴微微翹了起來,顯得有些不太開心的樣子,隻不過這幅模樣,倒也變得更可愛了幾分。


    “好了好了,那些事情以後再說吧。”白亦連忙岔開了這個不愉快的話題,指了指糕點盒裏的貓爪餅幹說道:“快嚐嚐看吧。”


    “嗯嗯!”彌雅用力的點了點頭,連忙伸手抓起了一塊外型看上去格外可愛的貓爪餅幹,剛想往小嘴邊上送,但又立即想到了什麽,連忙抬起頭來,作勢想把餅幹遞給白亦先吃,可又意識到白亦沒法吃東西...一時間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白亦看著她那局促卻又格外乖巧的樣子,忍不住在心頭笑了笑,說道:“不用管我,彌雅你自己吃就好了。”


    “哦...”彌雅小聲的應了一聲,又想把餅幹往嘴邊遞,但又突然想起了什麽的停了下來,把餅幹放了回去,再掏出裙兜裏的小手帕把手上的油漬擦幹淨,在白亦不解的目光注視下快步走到衣櫃旁邊,從裏麵掏出來一卷藏青色的布?


    彌雅抱著這卷質地很普通的布又回到白亦身邊,在他麵前展開,這居然是一件經過了簡單裁剪的披風?


    “嘻嘻,這本來是宿管阿姨買回來做新窗簾的,結果稍微長了一些,我就把多餘的部分要了過來,替希望先生縫了一件披風,這樣的話,希望先生看起來也會精神很多的吧?我先替您換上。”彌雅有些小得意的笑著,又提起這件簡陋無比的披風走到白亦身後,把披風上端的兩顆扣子扣在了藤甲肩部的縫隙裏。


    “我的手藝不太好呢,希望先生可別笑話我喲。”小彌雅在白亦的身後繼續說著,再替他把披風仔細的理理順,挺滿意的拍拍手,開心的說道:“這樣的話,希望先生就顯眼多了,大家也能很容易的認出你來了。”


    白亦用精神力瞄了一眼披風上麵有些淩亂,但卻又傾注著女孩心意的針腳,默默的回過頭來,看了看彌雅的小手,果不其然,那上麵有好幾個細密的針眼,在她那玉蔥般的指尖上顯得格外醒目。


    彌雅頓時注意到了白亦的目光,連忙把手藏在背後,不敢讓他繼續看下去了,臉上也頓時勉強的笑了笑,說道:“沒關係的,已經不疼了。”


    白亦沉默著,說不出話來。


    彌雅發現白亦默不作聲,一下子有些擔心的說道:“怎麽了希望先生?果然是因為太簡陋的緣故,不太喜歡嗎?那...那我去找宿管阿姨幫幫忙好了...”說罷,她又想拿回披風,再送去裁剪一番的。


    白亦卻又一次按住了她的肩膀,以十分認真十分嚴肅的語氣說道:“不必了彌雅,我很喜歡這件披風,這是我收到過最棒的禮物了,我會一直穿著它的,謝謝你,彌雅。”


    他這番話確實是發自真心,比起從溫蒂尼身上搶來的那隻價值不菲的儲物袋,這件披風才是他今天最寶貴的收獲。


    “原本我以為經曆了漫長的牢獄之後,我們虛空行者已經不再會為任何事情而感動了,我們的心已經如同這無盡虛空般的冰冷。但直到今天我才意識到我們都錯了。”魔法師也在意識裏格外認真的說道,“除了所謂的力量之外,還是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值得我們去追求和珍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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