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治療的時間確定下來沒有?”季正霆問。


    “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在三天後。”


    “要堅持!”季正霆手落在他肩上,帶力壓了壓。


    陸白看他一眼,最後點頭。


    兩個人並肩走著,即便都是沉默,也不覺得尷尬。


    “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做的?”過了一會,季正霆終於又開口。


    陸白腳步頓住,目光投向外麵的遠處,靜靜的,像似在想什麽心事。


    季正霆沒有打擾他,也知道他在想什麽。


    陸白的處境,跟他三年多前的處境很相似。當然,陸白的情況比他那時要嚴重很多。所以,陸白可以說是更加看不到希望。


    即便各種治療在堅持,可是,他心裏很清楚,一切不過都是身邊的不甘心,不肯放棄,所以在盡可能的維持他的生命。


    當然,沒有任何人想死;他也一樣。


    他還年輕,他的美好的人生才起航,他有自己的事業,有自己的理想,有自己的愛人,將來還會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


    這一切,他都還沒來得及去一一實現,可是,無情的病魔已經殘忍的在他人生路上畫上了句號。


    他也會不甘心,所以求生的欲望就特別的強烈。每一次不管多麽痛苦的治療,他眉頭都不皺一下,全心全意的配合治療。


    但是,他並不是怕死。


    生老病死,每分每秒都在重複上演的事,看淡了,並沒有什麽可怕。


    他隻是想為自己爭取多一點時間,至少,他還能在這片空氣中聞到有另一個人的氣味。


    “如果這次治療挺不住,幫我好好照顧她。”許久之後,陸白將視線收回來,投向季正霆。


    他的眼底永遠都是那麽幹淨,平靜,就好像沒有任何事情能掀起他心底那層漣漪;他就像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與世無爭。


    “其實……她一直沒有離開過這座城市。”季正霆不知道該怎麽激勵他。男人和男人之間的話本來就很少,隻能透露點他心中渴望知道,卻又害怕知道的東西給他。


    但是,陸白的回答,讓他有些出乎意料。


    “我知道。”陸白回答的很淡然。就好像,他什麽都知道一樣。


    所以,其實陸白一直就沒有真的狠下心。


    “你就沒想過……”季正霆的話欲言又止。但是,他知道陸白明白他想說什麽。


    陸白隻是淡淡的搖頭。


    “傾城離開的時候,我的處境跟你很像,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不管怎樣,不要做讓自己遺憾的事。”


    陸白平靜的眼底劃過一絲驚色,他看向季正霆,目光在他麵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說點什麽,但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遺憾……


    或許,他現在已經在遺憾了!


    ……


    下午三點多的時候,大家都在準備要離開。


    畢竟他們對這裏的路不太熟悉,山路還是要在天亮的時候走。再晚了,隻怕是不好走。


    小包子粘著陸白不肯走,還叮囑陸白一定要記得吃平安果。陸白便直接將那個平安果削了皮,跟小包子一人一半分開吃了。


    陸晴是幾次想上去勸他不要吃,但是都被陸佑霖給攔住了。他知道,陸白是個非常守信的人,剛剛就答應孩子的事,絕對不會失約。


    這會別說是陸晴去勸他,任何人去勸都不頂用。


    還好顧澤說這幾天都會留下來,陸晴這才放心了一點。


    小包子被催了兩次才肯離開,走的時候,還把自己掛在脖子上的一個小鈴鐺取下來扣在帶陸白手腕上,還像哄小孩一樣告訴陸白,說那個小鈴鐺是靈物,可以讓人實現願望。


    陸白是拿孩子被辦法就,就都由著他。


    “麻煩,真的不能再打擾陸白叔叔了,等三個月之後,媽咪再帶你來看陸白叔叔。”


    “真的嗎?”小包子開心的等不及得到答案,便又對陸白說道:“大白叔叔,我三個月之後還要來玩哦,你一定要在這裏等我哦。”


    “好。”陸白答應了。就算他挨不過三個月,他也會在這裏,隻是,那是會是在土下。


    “拉鉤鉤。”小包子幾根手指握起,隻翹起一根小拇指。陸白笑了,跟孩子拉鉤鉤。孩子嘴裏唱著熟悉的童謠,“拉鉤蓋章一百年不許變,蓋章。”


    仿佛許久,孩子的唱的童謠還遲遲在山間回蕩著。


    ……


    回去的路上,車廂裏比較安靜,又或者說,是氣氛比較凝重。


    宋傾城看出季正霆的心情比較沉重。下午的時候,她看到他和陸白在單獨聊天;兩個人不知道在聊什麽,但是聊了好一會,而且兩個人當時的情緒都挺嚴肅的。


    他們都說陸白跟季正霆關係最好,有什麽事都會跟季正霆說。其實,這種好,是建立於朋友之間。


    或許,有些事,陸白隻是不想讓家裏人擔心或傷心,所以寧可去跟季正霆交代。


    小包子不知道為什麽也一句話不說。明明離開的時候,還是活潑亂跳,跟叔叔阿姨一一的揮手再見,但自從上了車,小包子就一直靠在宋傾城懷裏,一聲不吭。


    宋傾城以為是他玩累了,睡著了,但是看到他兩次,他都是睜著眼睛,像個有心事的大人一樣,在想事情。


    “寶貝,你困了就睡一會,還要有一會才會到家哦。”宋傾城有點不放心,就主動跟孩子說話。


    小包子還是不說話,隻是隔了好一會,才聽小包子難過的說道:“媽咪,你說大白叔叔真的會死嗎?”


    宋傾城一顆心微微收緊,原來孩子還在想著陸白。她撫著孩子的頭,跟他說道:“生老病死都是上天注定好的,我們能做的,就是勇敢的麵對現實。”


    孩子還那麽小,就跟他說這些,不免有些殘忍;特別是看到孩子那麽習慣陸白,如果陸白這次真有什麽不測的話,孩子會很難過的吧?!


    可是,世事無常,該來的,總會來!


    “我相信大白叔叔一定會沒事的。”小包子卻很堅定的說道。


    聽著孩子說的那麽堅定,又有信心的樣子,莫名的,宋傾城也覺得渾身有力氣,剛才那種沉重的心情,壓抑的氣圍,仿佛一下子都神奇的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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