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聞事情的整個詳情之後,季正霆沉默了很久,很久……


    他甚至覺得自己很殘忍。這樣一段悲情的過去,就這樣被他活生生的又重溫了一遍。就如同已經結了傷疤的傷口,又硬生生的被撕開了一樣。


    宋母原本不想將關於季玲的身世說出來的,但是事情既然都已經說了,也沒必要再隱瞞這件事,而且關鍵的一點是,她希望季正霆能幫她好好管教季玲,不能任由她這樣任性下去,否則,孩子的前途就真的毀了。


    季正霆隻覺得內心被一層深重的陰霾團團籠罩著,壓得讓他透不過氣來。醞釀的許久,他才將自己從悲傷的情緒中自拔出來。


    “宋姨,請允許我在這裏,代我父親向你說一聲感謝。”季正霆站起來,鄭重而肅穆的向她深深鞠了一躬。


    宋母亦是還沉浸在悲痛的情緒中,紅紅的雙目中還蓄著一層濕潤。這句感謝,她等了二十多年,原以為要到另一個世界去討要,現在看來,是不用了。


    “我還要代我的母親,我的妹妹,我的爺爺奶奶,包括我自己,向您鄭重而深切的表示歉意。”他又是深深的一鞠躬。


    這個歉,是必須要說的。


    季家所有人都將父親的死推在‘梁曉語’身上,都認為沒有她,父親就不會選擇自殺,他們家也不會因此變得支離破碎。


    可是,誰又知道,真相的背後,隱藏著一段令人心酸,悲痛的真相。


    這段過去,父親,母親,宋姨,他們三個人都是受害者,然而這一切又能怪誰呢?


    怪父親寧可隱瞞自己的病情,也不忍讓母親傷心?還是怪母親的狹隘之心,一次次跟父親大鬧?再或者,是怪宋姨的善良,隱忍,不該在父親的最後還跟父親有所交集?


    誰都不怪,隻怪天意弄人!


    宋母回憶當初的點點滴滴,她搖頭,“孩子,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說這些,不是因為事情瞞不住了,也不是想為自己澄清什麽;我隻想有個人能明白你父親當初的苦心和無奈。不管他做的對不對,希望你一定要理解他,對他不要有任何怨言。他也許不是一位好丈夫,但是他真的是一位好父親。”


    說到這裏,宋母感慨萬千的歎了口氣,繼續說道:“雖然我的一生因為他的出現而改變了很多,但是我從來從來都不後悔遇見他;沒能挽留住他,是我一生的遺憾!”


    話畢,宋母默默的哀歎,目光投向窗外,瞭望著遙遠的天空。雖然往事如煙,但是每每想起,總覺得仿佛還在昨天!


    季正霆沉浸在沉重的情緒中,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說話。


    最後,宋母先收起多餘的情緒,又對他又說道:“正霆,宋姨有件事想求你……”


    “宋姨,您千萬別這麽說。有什麽事,您盡管說,我一定盡力而為。”


    “關於玲玲的身世,不用我多說,你應該也知道她就是當年我所生的那個孩子。這些年,我虧欠她的,這輩子怕是彌補不了了。”說到這裏,宋母歎了口氣,“所以,你一定要幫我守住這個秘密,幫我好好照顧她,培養她成人。”


    這是宋母此生最大的心願。


    “宋姨,您盡管放心。不管在什麽時候,玲玲都是我的親妹妹;不管她遇到什麽事,我都是她的依靠。”季正霆鄭重的說道。


    宋母欣慰的點點頭,卻憂心忡忡的說道:“這孩子現在太任性了,脾氣也不行,你不能就這樣慣著她,由著她;將來會害了她的。”


    季正霆頷首,“我知道。我現在正在四處找她,等把她找回來,我會好好跟她談談。”


    宋母最初就是在季玲那邊照顧,這段時間裏,多少了解一些季玲的脾氣性格。


    有他這些話,宋母也放心,“我的傾城能遇到你,也是她的福氣,隻可惜……”


    “宋姨,我不可能放棄傾城,我不想失去她。”季正霆這句話說的非常堅定,但是又透著幾分膽怯;或者說,莫名的,內心缺乏幾分底氣。


    宋母眼眶又紅了紅,喟歎道:“你們的事,我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了,一切都順從天意吧!”


    季正霆凝著眉眼,忽然又想到一件事,他看了宋母一眼,猶豫著開口,“宋姨,還有件事,我想冒昧的問您一下。”


    “問吧。”


    “傾城的身世……”


    宋母眼底劃過一絲驚愕,“你都知道了?”


    “抱歉,我也是剛知道。”


    宋母內心五味陳雜;覺得這個秘密被說開,心裏壓著的擔子就可以放下了,又覺得這個事實太殘忍,對不起孩子。


    “傾城是苦命的孩子,生下來就因為患有先天性心髒病,被人遺棄在樓梯的樓道裏;我當年懷孕是鄉裏鄉親都知道的事,如若孩子突然沒了,難免又遭人閑話。所以就尋思這把孩子留下來自己撫養;不管是生是死,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沒想到後來孩子越來越大了,也沒出現什麽病症,再後來,我們帶孩子進城去醫院檢查,醫生告訴我們,孩子的心髒很正常,並沒有什麽其他疾病;就這樣,傾城就成了我們第一個孩子。”


    ……


    季正霆到樓下的時候,胸口還跟堵住一團棉花似得,沉鬱的透不過氣來。


    宋傾城聽到有下樓的腳步聲,從宋小妹房間裏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滿臉寫著沉重和心事的他。


    這麽長時間,他和母親在上麵都說了什麽?


    他臉色比剛來的時候還要難看,所以,肯定是有什麽事。


    她走到他麵前,季正霆才看到她,也適當的藏起流露出來的情緒,看著她,一顆心疼的快要扭曲了,麵上卻還要堆砌著笑痕,抬手,輕輕的摩挲著她的臉頰。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麽想就這樣把她捧在手心裏,這輩子都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到她。


    “我媽都跟你說了什麽?”宋傾城握著他的手,將他的手從臉上拿下來。


    “說了些以前的事,然後……讓我好好照顧你。”他將她的長發撥到身後,幫她將衣領攏了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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