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銀河中的繁星如何浩蕩,黑夜都是宇宙中真正的主色調。


    人類這新興的種族在自稱為銀河主人的同時,歸根到底也還是據守在無邊黑暗中的一個個光點之上。


    但文明的魅力就在於此,總有不可能的事被努力改變為可能;


    也總有看似無解的難題,在無數生命的智慧與奉獻之下得到改變。


    星語者們就是如此,是他們忍受著血肉注定變異的痛苦,讓跨星際的溝通成為可能;


    也同樣是他們,奉獻著自己的靈魂維持著這個古老而龐大的帝國存在。


    是他們用自己的靈魂將這一個個孤單的點連成了線、織成了網,最終建立起一個年輕而龐大的國度。


    如果沒有星語者的存在,跨星係的溝通將以百年為周期,跨星區的通訊更難以維係,人類帝國的存在也就失去了基本存在的可能。


    一個個數不清的靈能節點在激活,向著遙遠的泰拉傳遞自己的使命;


    一道道穿透亞空間的意誌在戰鬥,在亞空間裏憑借凡人的一己之力劈波斬浪,將聲音與畫麵傳遞到遠方。


    月球上的高塔在閃光,那是星語庭在太陽係本地的信息分流塔在工作。


    布滿沙暴與夢魘的土衛六表麵荒原的盡頭,黑色要塞群的最高處有鍾聲響起,那是納提裏克遲到了整整兩個千年的挽鍾。


    當!當!當!…………


    十九次鍾鳴,回蕩在要塞中人煙稀少的大廳中,除了少部分凡人與機仆以外,多數灰騎士此時都活躍在帝國的各個戰場上。


    泰坦大禮堂後至高大導師的辦公室內,剛剛返回泰坦輪值坐鎮的沃爾登坐在大理石質的辦公桌後,看著麵前等待審批的文件,久久未能下筆。


    當代表訃告的鍾聲響徹,他抬起滿是白發的額頭看向遠處,


    “納提裏克啊……你終究,還是未能返回嗎?”


    沃爾登想起了自己從前任大導師手中接過泰坦之劍的時候。


    前任至高大導師自戰場上將這把劍與整個戰團的責任托付給他,並叮囑他前者未能完成的任務:


    找到納提裏克,帶回第三修會的核心傳承,帶回那把與泰坦之劍對應的誓約之劍……


    這三個任務其實是一件事,因為找到了納提裏克,就等於找到了第三修會的核心傳承;


    而找到了核心傳承,就必須以那把與泰坦之劍孿生的誓約之劍當做開啟的鑰匙。


    而第三修會的核心傳承,事實上也是灰騎士戰團的核心秘密。


    如果不是納提裏克出了意外,曆代的至高大導師本都該像最初的至高大導師亞努斯一樣,出自第三修會才對。


    沃爾登對納提裏克的死並不意外,畢竟後者在兩千年的時間裏杳無音訊本身,就是一件凶多吉少的事情。


    但誓約之劍的回歸則讓他驚喜,因為這把看似存在感不強的聖物對灰騎士們來說,其實有著太多不可外傳的秘密。


    這把劍與泰坦之劍一樣威力巨大,一旦揮舞就可令群魔辟易。


    它與泰坦之劍幾乎同時出現,但偏偏幾乎沒有斬殺惡魔的記錄,正是因為它與其說是一把利劍,不如說它更是一件禮器。


    一件灰騎士戰團失落已久的核心力量——真名的傳承禮器。


    是的,灰騎士作為人類打擊惡魔的最終武器,和惡魔這種超自然生物一樣,也是有著自己的真名的。


    這種真名與惡魔類似,在帶給灰騎士們強大的力量的同時,同樣有著繁複的規則與更加艱難的生成條件。


    而候選者在第三修會塑衛者智庫們的見證下,徹底遺忘自己過往的人格與記憶,在誓約之劍麵前立下莊重的誓言,就是最核心的儀式,沒有之一。


    他們將在那一刻徹底放棄自我作為凡人的過往,在帝皇親自打造的誓約之劍麵前,接過戰死前輩手中自原初傳承而來300個真名之一,方能成為真正的灰騎士。


    是的,真正的灰騎士從來不多,隻有300名。


    他們所持有的真名與亞空間的惡魔相對等:


    惡魔的真名來自666個來自亞空間的邪惡象征;而灰騎士的真名則來自帝皇本人自人類誕生起,所親手收集的300個人類種族的智慧與理性的象征。


    這些真名的持有者最初的強弱不一,但隻要給他們成長的時間,他們每一個都足以與大魔正麵角逐,他們每一個都是屬於人類的最終武器。


    帝皇將收集而來的300個真名藏於劍中贈與灰騎士,所以真正的灰騎士隻有三百名,不多不少,不增不減。


    隻有前一任的真名持有者死去,才有下一任的灰騎士誕生,然後放棄自己接過那古老的名字,繼續與惡魔戰鬥。


    這是屬於灰騎士們的秘密,也是帝皇對他們最後的饋贈。


    真名由誓約之劍賜予,因為這三百個真名的種子被保存在它劍身上的銘文之中。


    所以凡人如果想得到這種力量,就需要誓約之劍的見證與啟迪。


    但凡事皆有意外,真名也一樣如此。


    這種強大的力量並非僅為灰騎士所有,其他的帝國勢力也有存在的記錄。


    總有天生的靈魂高潔者,能繼承或自發凝聚新的、不在這300個名字以內的真名,從而得到帝皇的垂青成為人類在絕望之時的救主。


    這種人稀少無比,可一旦出現就將拯救億兆黎民的生命。


    除了那些命運的寵兒和國教真正的活聖人以外,沃爾登幾乎未見過其他的類似存在。


    他們大多珍貴而難以複製,在帝國漫長的曆史中,也寥寥無幾。


    唯有灰騎士的真名,能夠借助誓約之劍的存在而穩定地延續。


    而就是這樣的寶貴財富,他們已經丟失了整整兩個千年。


    鍾聲在間斷以後再一次地響起,沃爾登放下手中的筆,起身走到正對泰拉方向的窗子,微笑著看向遠處。


    前麵十九聲的鍾鳴讓所有身處泰坦的人都知曉,一個無名的英雄被確認戰死,魂歸帝皇座下。


    但後麵再次響起的24響鍾聲的意義,隻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泰坦要塞的機魂,在歡迎誓約之劍遲到了2000年的歸來。


    泰坦上的星港再次開始繁忙,機仆與技術軍士們忙碌地為戰艦準備出行的物資。


    至高法令號戰列艦巍峨的身軀在泰坦星港上卓爾不群。


    在經曆俄爾普斯之戰並經曆了十幾年的休整後,它終於被允許再次揚帆起航。


    鎮守在母星泰坦上勝利大廳內的聖殿騎士與純淨密室的淨化者們放棄了常年隱修傾巢而出,以最高規格準備典儀。


    在沃爾登的命令下,他們在勝利大廳之主、高階聖殿騎士加拉赫·聖·迪馬斯的帶領下,在前往暴風星域的途中,與另外兩艘灰騎士戰列艦會合,並在泰坦二號的基地上將聖劍自加爾文手中迎回。


    加爾文這邊諸事順利,在返回泰坦二號的途中再未出現更多意外。


    與來時的日夜兼程不同,亡魂救贖者號在平靜地行駛數周後,悄然地到達了母港泰坦二號的星港之中。


    在等待所有凡人部隊分流下船返回各自駐地以後,加爾文帶著身邊的榮譽衛隊和新增加的“隨身玉米掛墜”們返回了泰坦二號的核心要塞。


    在這座灰騎士戰團的新建母星要塞的最深處,一位自泰坦而來的靈魂擺渡者在安靜地等待他們。


    穿過泰坦二號正門,宏偉的花崗岩質凱旋門讓金和他的同僚們在安靜中品頭論足,各自在心中對比著這裏與泰拉王城的區別。


    黑袍間金的凡人輔助軍們正值守護衛,全副武裝的他們在各個崗位上,以肅穆的目光注視著這些巨人們的歸來。


    要塞內通往禮堂的二重門過後,加爾文轉身攔住了金等人的一行。


    他對金和他的同僚們說道。


    “初次到來,作為地主的我本該為你們介紹這裏的情況,但犧牲的戰友尚且等待著我們舉行葬禮。你們就不必參加了。請恕我等禮數不周,這是屬於我們內部的典儀。”


    禁軍衛士們對於這樣的解釋沒有異議,這個理由值得尊重。


    而且換位思考,他們同樣不歡迎外人出現在悼亡戰友這種事務的私密場合上。


    “您請自便,恕我等失陪。”金頷首以示同意,然後在凡人輔助軍的帶領下前往了為他們準備的休憩之處。


    加爾文原地目送他們離去之後,帶著自己的衛隊成員,一起抬上三名戰友的棺槨繼續向內走去。


    靈魂擺渡人早已在地下建造完畢的深層洞窟內等候,在看見加爾文等人的隊伍後,他什麽也沒有詢問,隻是提著手裏蒼白色的長明燈在前方領路。


    螺旋的走廊有十人寬,新建造的地下墓穴顯然要比泰坦母星上的而更加寬闊;


    兩側扶手上的雕塑同母星一樣,先輩們戰鬥的英姿與麵孔除了更新以外,別無二致。


    加爾文沒有心情在這個場合交談,他身後的灰騎士也同樣不是第一次履行這個使命。


    十二名成員四人一抬,正正好好分作三隊。


    臨時的木棺在地下一層的大廳處被換為技術軍士們打製的石棺,三位修士的盔甲在這裏被除下,身體被清洗,與他們生前的武器一同封進棺內。


    灰騎士們全程沉默地觀禮,然後在這個環節結束以後,再次抬起石棺在擺渡者的引領下,將其放入更深處的墓穴之中。


    諸事已畢,這裏的葬禮在眾人低沉的頌歌與祈禱中告一段落。


    本該轉身離去的加爾文對麵前陌生幾乎沒有見過的靈魂擺渡者說道:


    “請稍待,我這裏,還有一個人需要一個屬於他的葬禮。”


    說著話,加爾文將自己佩戴的終結者十字勳章從盔甲上摘了下來,他對麵前的這位屬於灰騎士的守墓人說道:


    “請給予他一個體麵的儀式,這是他應得的榮譽。”


    “身體未能取回麽?”靈魂擺渡者問道。


    “很遺憾,他死去已經是在千年以前。”加爾文搖頭說道。


    “隨身物品還在麽?比如衣物或者甲具。”靈魂擺渡者又問。


    “沒有了……”加爾文回答道。


    “這樣……”擺渡人停頓了一瞬間然後再一次開口道:


    “姓名,總是有的吧?”


    “納提裏克·聖·拉馬克丹。”加爾文回憶著自己的記憶,有些不確認地說道。


    “哦,是他麽?”


    出乎意料,這位看不出多大歲數的擺渡人居然對納提裏克有印象。


    似乎也意識到了加爾文的疑惑,他沙啞得幾乎不能用的嗓子再次掙紮著發出聲音:


    “我以前,也是你們的一員。隻不過我為戰團一線服務之時,這位令人尊敬的大導師還健在……”


    他轉過身向地表上方走去,一邊走一邊對加爾文等人說道:


    “請跟我來,這裏不是埋葬他的地方。”


    穿過環形的走廊,又走過下沉的樓梯,靈魂擺渡者對周圍武器陳列架上的刀劍說道:


    “有生前武器或盔甲的,就在這裏。”


    加爾文摸了摸腰間的誓約之劍,他隱約的感覺到這把劍中蘊含的力量,也就不相信灰騎士們已經大方到了把這把劍當做葬品。


    在往上走,直到與休整遺體的失落匕首大廳之間隔一層,靈魂擺渡人才停下腳步,然後在一棵刻空白的立柱上,輕輕地掏出匕首刻下第一行字:


    “納提裏克,灰騎士戰團成員,第二十六任第三修會塑衛者大導師——死因:戰死——遺留物——無。”


    在與加爾文眼神確認無誤之後,擺渡人用隨身攜帶的祭刀將納提裏克的名字以劃痕刻下……


    加爾文瞬間明白這些立柱的含義,他迅速地將目光掃視全場,將近數百米的大廳顯然足夠新,除了納提裏克以外幾乎隻有普通灰騎士的紋章所在。


    “諸事已畢,如不遠送。”


    再次向加爾文行禮以後,這位老兵邁著自己已經開始蹣跚的步伐,默默地向地表深處走去。


    加爾文目送著這位走遠後,也帶著自己的戰友返回了地表。


    戰爭從未停止,戰爭仍在繼續。


    加爾文在短暫的悲傷過後,還是要打起精神來,麵對接下來的人生旅途。


    他沒有太多時間用來回憶,作為堡主他有著太多的責任需要背負。遠的不說,單是現在在泰坦二的教堂頂層上,還有著任務在身,準備在短暫寒暄後立刻離去的7連長於勒在等著他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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