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 給貧僧一口飯吃吧。出現問題清理緩存刷新看看。  他把自己的生日安排的明明白白,但這份計劃還沒開始,就被市警的一通電話給破壞了。


    昨天夜裏, 市中心的銀行遭到持|槍|搶劫,犯人殺害了一名人質, 搶走了一億日元的現金, 然後逃的無影無蹤。無能的警察們束手無策,在一夜的無用功之後, 向偵探社發來了求助委托。


    於是江戶川亂步十八歲的生日, 從放假被叫回去加班開始。


    這次委托和他同行的人是偵探社兩個月前新來的實習社員,名叫國木田獨步的十四歲少年, 因為學習成績還“不錯”,已經被保送到了東大,目前處於不用去學校, 等著明年大學開學直接去報道的狀態,因此可以按照一般社員的出勤來上班。


    江戶川亂步在洗漱的時候從電話裏聽到了事件的情報。


    在換衣服的時候把推理出的犯人藏身地告訴了電話另一頭的警方。


    在爬上停在宿舍前的計程車上時想了想一億日元被藏在了哪。


    然後在計程車上睡了一路,打著哈欠被國木田拖下了車, 迷迷糊糊困得要死, 下車後又走錯了路, 被國木田按住後,蹲在路邊吹了十分鍾的冷風才終於徹底醒了過來,繼而發現自己忘記戴帽子了, 與此同時,他的肚子也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我要吃711便利店的三明治!新人你快點給我去買!”


    清醒過來就立刻感覺到肚子餓的亂步毫不猶豫地指使國木田跑腿去了。


    對前輩亂步的認路能力十分擔憂, 國木田還是一路將亂步帶到了案發現場公寓的樓下,才離開去711給他買三明治。


    但饒是如此,亂步都還是走錯到了三樓, 被314住著的宿醉大叔臭罵了一頓,才爬到了四樓來。


    在四樓的樓梯口,他看見了一個狗狗祟祟蹲牆角的小蘿卜頭。


    江戶川亂步小小的動用了一下自己聰明絕頂的大腦,甚至連社長給他發動【超推理】的道具眼鏡都不需要,他就看出了小蘿卜頭的身份——是住在這座公寓裏的那個搶劫犯的女兒。


    看得出來,小蘿卜頭並沒有得到“父親”多麽好的照顧,營養不良,身體纖弱,衣著破舊,更沒有同齡小孩的活潑好動。


    正在上樓的亂步立刻放慢了腳步,躡手躡腳地走到小蘿卜頭的背後蹲下。


    “——你在幹嘛?”


    他故意冷不丁地開口道。


    小蘿卜頭像是隻炸毛的貓咪一樣,渾身一抖。


    *******


    江戶川亂步蹲在公寓樓下的花壇邊上。


    在他的身邊,還蹲著一個看起來有點呆呆的小蘿卜頭。


    五分鍾前,他帶著這個小蘿卜進了命案現場,想要看看這個看起來很早熟的小蘿卜頭看到死掉的爸爸,會有什麽反應。


    結果很無聊,小蘿卜頭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被追問了一句,才很為難似的憋出了一句“死得好”,還是個疑問句,仿佛眼前躺著的不是親爹的屍體,甚至不是一具屍體,而是一部正在播放低齡卡通片的電視機。


    然後他們就被打完電話出來的青木警部發現了,看到亂步帶著小孩來命案現場的青木警部很是憤怒,把兩人打包一起丟到了樓下,並且對亂步說要向社長反映一下社員的思想問題——也就是要找社長打亂步的小報告。


    前一腳才發現連個小屁孩的思想覺悟都如此之高,麵對親爹屍體都能說出“死得好”這種話,後一腳就被警部說要向社長反映他的“思想問題”,江戶川亂步垂頭喪氣地蹲在路邊,開始懷疑人生。


    蹲在他旁邊的奈奈看了他一眼,感覺他好像很忙的樣子,於是也繼續蹲自己的,咬著手指頭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


    跑了三條街終於買到了711三明治的國木田回來的時候,就見到一大一小兩個蘿卜蹲在路邊迎接他。


    哦不,或許不是在迎接他。


    在看見亂步“剛剛才還想起有這麽個人”,以及奈奈“大哥你誰”的目光時,他意識到這兩個蘿卜大概隻是單純地在路邊蹲著。


    “蘿卜先……咳、亂步先生,您的三明治。”國木田將買回來的三明治遞給了亂步,用一聲生硬的咳嗽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嘴瓢,“案件的情況怎麽樣了?”


    他並不抱希望的問道,意思一下走個形式。


    畢竟雖然才來偵探社幹了兩個月,但他也已經清楚了亂步“除了破案什麽也不管”的性格,和警方打交道這種事情,一向都是與他同行的人來負責的。


    已經做好聽見亂步回答“那種事情你們自己去解決啦”的準備,國木田心平氣和地推了推眼鏡,然後不出所料地聽見亂步沒什麽幹勁地說道:


    “被投訴了。”


    國木田:“嗯……嗯???”


    “……隻是把這個小鬼帶到命案現場了而已,那個青木警部就說要去找社長投訴我!”意識到有了抱怨的人,亂步一下子拔高了音量,不滿地揮動著雙手,帶著肩頭的披風都飄了起來,“什麽‘思想’……什麽什麽的、名偵探隻要負責解決案子不就行了嗎!像這種細枝末節的小事情根本無所謂吧!”


    “這個小鬼”……?


    國木田把視線移到了亂步身邊的小蘿卜身上。


    奈奈也仰起小腦袋,麵無表情地看著他。


    【……這個小孩子隻有幼稚園吧?】


    國木田在心裏懷疑到。


    “您帶這個小孩子去現場是因為……?”他謹慎地多問了一句。


    “昂?”亂步停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理所當然地回答他,“帶她去看她爸爸啊。”


    國木田:“那麽她的父親是?”


    “噢,就是死掉的其中一個搶劫犯。我帶她進去看看她爸爸的屍體。”亂步仿佛完全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對,一邊從紙袋裏拿出還熱著的三明治,一邊說道,“話說回來,國木田,我想吃冰淇淋了,你有看到哪裏有賣冰淇淋嗎?”


    國木田:“……”


    他大概明白為什麽青木警部要投訴了。


    他花了點時間,總算說服亂步放棄了空腹吃冰淇淋的念頭。上個星期亂步半夜偷偷喝冰可樂結果拉了兩天肚子的事情,他還曆曆在目,注重飲食健康的國木田並不想看到這種曆史再現一次。


    解決了亂步的問題,國木田才終於騰出空,看了一眼一直蹲在地上的奈奈,大概是因為蹲的有點腿麻,奈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跺了跺腳,然後轉身扒拉著小短手小短腿,想要爬上花壇去。


    她的動作看起來實在是很艱辛,於是國木田伸手撈了她一把,讓她在花壇上坐穩了。


    撿起之前放在花壇上的小毯子,奈奈把自己嚴嚴實實地包好了,仰著一張沒有表情的小臉,幹巴巴地對國木田說了一句發音不是那麽標準的“謝謝”。


    “……不用客氣。”


    國木田看著自己把自己安排好的奈奈,又看了看一旁因為拿到三明治就把煩心事丟到腦後的亂步,心情有點複雜。


    ****


    “國木田君是嗎?”看了一眼簡訊裏的消息,青木警部和初次見麵的少年握了個手。


    她不是第一次和亂步合作了,但以往和亂步同行的大多是個別著蝴蝶發卡的少女,新來的國木田獨步還是她第一次見到。


    雖然年紀不大,但看起來是個辦事牢靠的少年。


    青木警部在心裏給出了第一印象的評價。


    兩人簡單地交談過了案子的事,贓款警方也已經根據亂步的推理找回了,搶劫犯的身份和死因也已經明確,隻等屍檢結果出來,就可以準備宣告犯人死亡,贓款退回,結案處理。


    但現在唯一留下的問題是……


    “那個孩子……”青木警部看了一眼坐在花壇邊的奈奈。


    亂步分了一小塊三明治給她,兩個人排排坐在花壇上,一個披著小披風,一個裹著小毛毯,一起用手捧著各自的三明治,被三明治塞滿的嘴巴鼓鼓的,伴隨著咀嚼的動作聳動。


    國木田一愣:“有什麽問題嗎?”


    按理來說,警方應該會聯係她的其他監護人來接她的。


    “我們查了一下她的監護關係,她的父親如今已經死了,母親記錄上也是死亡,是未婚先孕後難產死亡,沒有身份證明,查不到母係那邊的親屬,父親這邊倒是有一個堂叔,但是關係好像有點糟糕。”


    “……寄養在那邊,恐怕過的會不太好。”青木警部壓低了音量,低聲說道,“但不去那邊,也隻能去福利院了。”


    最近幾年日本的經濟形勢不太好,福利院會是什麽樣的日子也是可想而知。


    隻不過是【糟糕的選項a】和【糟糕的選項b】的差別而已。


    他們氣氛凝重的交談並沒有影響到幾米外吃著三明治的兩個人。雖然喝了一袋牛奶,但麵包和雞蛋所帶來的的飽腹感是液體飲品所無法相比的,奈奈專心致誌地埋頭吃掉了亂步給她的一小塊三明治,真的隻有一小塊,隻有她的半個巴掌、亂步的兩個指節那麽大,她吃到的雞蛋都隻有一點點的蛋白。


    但是現在這種情況,有的吃就行了,她也不是很挑剔。她拍拍自己的小肚子,吃飽了,像是個圓滾滾的小西瓜。


    亂步也很快就把手裏的三明治吃完了,他無聊地東張西望,注意到了正在不遠處低聲談話的青木警部和國木田,雖然隔著些距離,他並不能聽到他們在交談著什麽,但作為一個名偵探,他並不需要去“聽”,也能知道他們兩人正在談話的內容。


    他瞥了一眼安安靜靜裹著毯子,坐在他身邊的小女孩,臉上毫無表情,像是塊沒有感情的木頭。


    見到父親的屍體時也是這樣,一點波動都沒有,好像在看著一出無聊的戲劇,不能擺臉色,但也懶得捧場,索性就這麽木著一張臉看著。


    是關係不好的遠親家,還是拮據的福利院呢?


    亂步在心裏猜測著奈奈之後會被送去哪裏,但他也知道,這兩個選擇其實都不是什麽好地方。


    對於一個孩子而言,世界上唯一的“好地方”,就是父親和母親在的那個“家”,除此之外的所有地方,都不會好到哪裏去了。


    亂步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你看,哪怕他的父親死前將他托付給了開警察學校的熟人,他最後不還是因為得罪了宿舍管理人,被趕了出來嗎?


    這個世界上,能夠無條件包容你的人,隻會有你的父母而已,除此之外,其他的任何地方,都需要你低下頭顱、彎下脊梁、曲下膝蓋,磨去所有的棱角,才能求得一個短暫的容身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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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對於奈奈而言,她連“永遠都會包容自己的父母”都不曾有過。


    隻不過是從一個“壞地方”,走向另一個“壞地方”而已。


    青木警部和國木田結束了談話,一起走了過來。


    年輕的警部小姐眼中藏著憐憫,卻仍是隻能對眼前瘦瘦小小的女孩說道:“奈奈子,你以後不能和爸爸一起生活了,但是你的爸爸還有一個堂哥……就是你的叔叔,如果他們同意的話,你可以和叔叔家一起生活,隻是叔叔家還有其他的哥哥姐姐,所以叔叔不會像你的爸爸那樣隻照顧你一個人,或者奈奈子也可以去福利院,那裏有很多和奈奈子一樣,不在爸爸媽媽身邊生活的小朋友,在那裏的話,以後奈奈子也可能會有新的爸爸媽媽,但是奈奈子要注意,不能和其他小朋友吵架。”


    “奈奈子想去哪裏呢?”


    她盡可能用簡單的話語,和奈奈描述了去堂叔家和去福利院是什麽樣子,但即使如此,奈奈也聽的暈頭轉向。


    好多的【爸爸】。


    好多的【叔叔】。


    好多的【小朋友】。


    奈奈被日語這複雜的主謂賓關係搞暈了,她甚至希望警部小姐能用英文和她說,她或許還能聽的更明白一點。


    她隻搞明白了一件事。


    【噢,原來我叫奈奈子啊。】


    終於知道自己現在叫什麽名字的奈奈子恍然大悟。


    繼而又立刻陷入了深思。


    【……什麽叔叔?】


    【福祉施設……好像是孤兒院的意思?】


    她艱難地做著完形填空。


    【等一下、話說原來我沒媽的嗎?】


    奈奈子終於遲緩地意識到了一件事——她現在好像又是個孤兒了。


    父母雙亡,沒車沒房,要麽寄人籬下要麽被送進孤兒院,人生的hard副本已經擺在了她的麵前等待開啟,辛德瑞拉還有她的仙女教母和午夜十二點的魔法,但奈奈子隻有一個犯過事的“爹”給她留下的爛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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