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牌,在棋/牌遊戲中解釋為直到要分勝負的關鍵時期才亮出來的牌,在現實中的意義也差不多,是在千鈞一發之際能力挽狂瀾的決定性因素。


    劉飛陽要做的,就是賭耿爺有底牌,並且把底牌亮出來。


    其實耿爺的猜測七分對、三分錯,在省會惹到陳曉峰確實是意外,意外中的意外,但他確實是在一直關注海連的局勢,所謂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他也在想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當耿爺找到他那天,就已經想好應該怎麽做。


    說要殺了孔瑞?


    以身試法的事他還沒傻到去做,他就是要幫著耿爺的名義把這條循序漸進前行的河流,攪到波濤洶湧、天翻地覆,他也算準了在當下的海連,所有人都期盼能休養生息,用自己的不守規矩,逼迫孔瑞發難,把事情推到決戰的關鍵節點,相信沒有任何一階層會不抓住這個機會。


    如果他們在耿爺和孔瑞之間選擇了耿爺,那自己是耿爺的急先鋒,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功成名就,如果他們選擇了孔瑞,天上打雷第一個肯定會劈到自己身上,但自己隻是個小人物,上麵砸上實錘也沒有任何實際價值,目的一定是耿爺…


    而對耿爺動手,不能太過於著急,得一點點動手。


    這場遊戲全都在劉飛陽的眼中,可以說他是遊戲的設計者,但他唯一不確定的就是勝負,如果耿爺有底牌,那麽自己贏了,如果沒有底牌,可能會身陷囹圄。


    “我沒有底牌…”


    足足沉默了半個小時的耿爺,終於開口,用蒼老的聲音道“如果我有底牌也不會與孔瑞鬥這麽長時間,早就把他滅掉,劉飛陽,你想的太多了…”


    劉飛陽對耿爺的這個回答並不意外,他記得耿爺的茶幾抽屜裏有雪茄,探過身把抽屜打開,裏麵果然有一盒,抽出一支學著電視裏的樣子,放在鼻子前聞了聞,又帶著幾分笑意道。


    “是我想多了麽?其實我這個人吧,從小喜歡看武俠小說,喜歡裏麵的快意恩仇策馬天涯,但年紀越來越大,發現用腦子做事才是最高明的手段,我有個分析,耿爺幫我看看對不對…”


    劉飛陽說著,頓了下,有條不紊的處理好雪茄煙,點燃上之後舒服的吸了一口,道“我是個小人物,小到不能再小的人物,以至於你和孔瑞從未真正把我放在眼裏,所以那天你老態龍鍾的來我辦公室,也是讓我殺了孔瑞,您是天大的人物,能找我這個小犢子動手,看似已經被逼到絕路,沒有任何辦法”


    “可我又想想,上麵能允許耿瑞破產、允許平安過度,但絕對不允許他直接閉眼,他死了,你又活不了幾天,別怪我說話難聽,這是事實!你倆都沒了海連就沒有了標杆性人物,這爛攤子沒人收拾,想要恢複元氣還得一段時間,保不齊上麵發火,對你發難加速你的死亡時間,耿爺傻麽?不傻!你一定會有保命的底牌…”


    “從你這麽多年一直把海連當成自留地的作風來看,也會給自己留條後路!”


    劉飛陽對自己的推斷非常滿意,滴水不漏,他吸了口煙。


    “當然,這隻是第一點原因,第二點是,之所以能稱之為底牌,就得在最關鍵的時候亮出來,也是不能輕易動用的,或者說,底牌在平時隻能保命,並不能幫你打倒孔瑞謀取私利,可現在的情況不一樣,海連的一切都被我推到風口浪尖,這時候亮出來,就能起到力挽狂瀾的效果…”


    耿爺越聽臉色越白,扯了扯嘴角,咬牙道“這些都是你的猜測而已!”


    這個已經瘦骨嶙峋的老頭,坐在沙發上的樣子很滑稽,像是個嬰兒,已經坐不滿沙發,隻是一小塊。尤其是生氣的樣子,更顯得好笑。


    劉飛陽沒有可憐,也沒有他,更沒有尊老愛幼,繼續用著平緩的語氣道“我確實愛做夢,但從不會假大空,耿爺,你年輕時候在咱們國家以北的那個國家留過學,那可是紅色火苗燃燒最旺盛的地方,因為年代太久遠,也可以說我關係有限,查不到你留學時候的同學都有誰,但我知道,當下很多大人物都有在那個國家留學的經曆,耿爺,你有沒有同學,或者校友給我介紹介紹?”


    “唰…”


    耿爺聽到這,瞬間站起來。


    瞪著眼睛,抬手指著劉飛陽怒道“好你個小王八羔子,居然算計到我頭上了,我早就應該看透你的狼子野心…”


    喊聲很大,以至於已經休息的保姆從房間裏走出來,擔憂的看著。


    她看了幾秒,隨後又用恨不得拿菜刀的眼神,看向坐在沙發上的不速之客。


    劉飛陽並沒有激動,繼續微笑著,抬手往下壓了壓道“耿爺,你別生氣,也談不上我算計你,當下的麻煩我比你更嚴重,給我按個涉“嘿”的名頭,即使我不死也的扒層皮,更何況,孔瑞那邊我已經得罪徹底,他也不可能容忍,所以咱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有句話說的好:有權不用,過期作廢,你應該亮亮筋骨了!”


    “我沒有筋骨,你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耿爺可能也發現自己過於激動,把手放下,重新坐回沙發道“同學是有很多,但是他們從政、我經商,二者之間沒有任何聯係,況且我那些同學現在都已經退休了幾十年,沒有以前的能量,也不可能再出麵說話…”


    劉飛陽緩緩搖頭,並不氣餒。


    “您老不真誠啊,咱們換個角度說,在我算計你和你對孔瑞的仇恨之間,孰重孰輕?如果是你對我更憤怒,那好,我甘願受罰,大不了拿著你給我的五千萬擺平關係,有可能還差點,省會的峰哥能不能幫我說上話,不敢確定,但挖墓的吳三件說他知道很多隱晦人物手裏有他的東西,我粗略算了下,在上麵給我定性之後,我使用渾身解數,三年之內就能出來,到時候又是一條好漢,我等的起,您老等的起麽?”


    “你!”


    耿爺剛剛壓下去的火氣又開始翻湧,他萬萬想不到到老這天,居然被一個小王八羔子威脅,還是如此直白,如此赤裸。


    劉飛陽又抬起手,示意他別生氣,把手中的雪茄煙放到煙灰缸邊撣了撣煙灰,誠懇道“耿爺,你跟我說歲月不饒人,所以更明白人是灰溜溜的來,光禿禿的走,所有東西都是身外之物,你帶不走的…”


    “我沒有底牌,即使有,也不會給你!”


    耿爺沒讓他說完,倔強打斷。


    劉飛陽苦澀的笑出來“您老太強了,如果你不亮底牌,就看著孔瑞囂張,一天天做大做強?那可是讓你成為人世間有恥辱的人!而且吧,你不給我能給誰?想要報仇最合適的人選隻有我,以前可能陳清如很合適,但她在最後也背叛了你,別人更不用說了,很難說會不會拿著你的底牌做做樣子,等您老閉眼之後一心謀發展,更有可能與孔瑞稱兄道弟…”


    抬手拍著胸脯又道“我就不同了,我倆已經不共戴天,在他頭上潑開水,據說快謝頂了,又踩著他腦袋訓話,好像還有照片傳出去,他要弄死我,我唯一的自保手段就是弄死他…所以啊,您老應該打打電話,找找關係了,沒有上麵對孔瑞的支持,或者說這他們即將勝利的關鍵節點,風向突然轉了,心裏是會崩潰的,這真的是最好時機…”


    “嗬嗬…嗬嗬…”


    盛怒之後的耿爺,頓時苦澀的笑出來,剛才還大放異彩的眼睛,重新變得渾濁,盯著劉飛陽,緩緩抬起手,最後竟然豎起大拇指。


    悲愴道“高,真是高,竟然把所有人都設計到其中,還能把話題挑明之後,讓所有人心甘情願的落入你的計劃中,說實話,如果我有底牌,真的動心了,但是,你的計劃出錯了,我沒有底牌,丁點都沒有!”


    “與其有時間在這裏跟我耗日子,還不如想想怎麽解決現在的麻煩,你手下三位,有兩位已經被控製,你那個小女朋友這些天也沒少受到騷擾,聽說還有性命危險,你走吧,趁著上麵還沒定性,趕緊處理問題,別等一切都晚了,再追悔莫及…”


    耿爺說完,扭過頭又看向窗外。


    窗外是平靜的海麵,很迷人也很誘人。


    劉飛陽盯著他的背影幾秒,隨後苦笑出來“耿爺聽過一句話吧,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媳婦沒了可以再找、兄弟沒了以後就不要兄弟,生意沒了我還能東山再起,但機會錯過了就再也不會有,別以為我在開玩笑,我一個從十幾歲就開始獨自刨食吃的虎犢子,見多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感情?沒感情能綁架得了我!”


    他說完,站起來轉身準備會樓上。


    耿爺看著窗外的眼神一陣顫抖,連背影都顫抖。


    “對了…”剛剛要走的劉飛陽抬起手指,本以為他能說出石破天驚的話,卻笑道“大姐,中午我就不吃了,在房間裏看書,晚上給我做個小金燉蘑菇、豬頭燉粉條,再弄點蒜醬…”


    他說完,一臉悠然自得的離開。


    保姆看著他,手指甲快扣到肉裏,咬牙切齒的嘀咕道“吃你麻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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