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生活在圍城裏,有人羨慕的想要進去,有人憎惡的想要離開。不可否認現在的劉飛陽確實如柳青青說的那樣:不快樂,哪怕不至於這樣,也構成了不純粹,上次下雪的時候他能為了安然夜闖芙蓉山莊,管他誰是誰,靠著一雙拳頭就是說話的資本,而現在,他前行的步伐要看清前路的同時,更要想想身後的人。


    沉重,非常沉重。


    他正在賓館的一間帶有麻將機的房間裏,除了他一個雄性之外,另外三人都雌性,或是濃妝豔抹或是風韻猶存,其中一位是盛世華庭的姑娘總管,手下幾十號姑娘,原本這種勾當應該由洪燦輝來做,奈何這娘們比較高冷,放出話來說除了劉飛陽不見。


    她麵前擺著厚厚的一摞鈔票,預示著即將有足夠理由出賣齊老三。


    剛才還在說“我下麵的姐妹吃的是青春飯,風往那邊吹我們就得往哪邊走,婊子無情這就話聽起來埋汰人,可有情,誰又能養我們?用十年光景賺半輩子花的錢,未必比那些勞碌半輩子的人麵目可憎”


    她信奉的道理是: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說不準誰死誰前邊,今天你笑話我,明天就去你墳頭上撒尿。


    左邊那位身材姣好的姑娘是盛世華庭的頭牌,她沒啥權,但人脈極廣,能在盛世華庭那種大環境下當頭牌,長相未必就是傾國傾城,但吸金能力,換句話說是,肯為她花錢的金主大有人在。


    曾經一晚上三位老板為她爭風吃醋,用手提箱撒鈔票,直到現在還廣為流傳,儼然已經成為高消費的象征。


    她倒沒有像剛才那娘們似的拚了命的撈錢,有幾次劉飛陽放水故意不胡牌,還有幾次故意給劉飛陽放水,她有錢,這幾年賺了不少,可錢有了要的就是地位,來之前她還在心裏琢磨一句話:那個張曉娥也是酒吧裏出來的,說好聽點是歌手,說難聽就是賣唱的。


    她也想著能不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剩下最後一位是盛世華庭的財務,副的,也做了十幾年,今天是被連哄帶騙拉倒這裏,要說忠誠度,她對齊老三絕對是最高,可劉飛陽給出的價碼讓她臉紅心跳,十幾年的夜場生活也讓她知道,這張桌上另外兩人要走,那麽盛世華庭就相當於垮了半邊天。


    她聽人說過,劉飛陽背後是整個中水圈子的財政力量,現在明顯就是用錢壓垮齊老三,她很糾結,不知該怎麽辦。


    王紫竹跟他一起來的,受不了這裏的煙霧繚繞、各懷鬼胎,在走廊對麵開了個房間,開著房門,保障安全。


    從上午開始,一直玩到下午三點鍾,劉飛陽帶來的資金沒輸掉,她們包卻快裝不下了,這一場賭注不小。


    等走出門時幾個人都心滿意足,看起來在豐足賭注的背後達成了不可告人的目的。


    當晚七點。


    夜場這種常所沒有太固定的營業時間,至少惠北市是這樣,天黑開始顧客絡繹不絕,等玩的差不多就到散場的時候。


    今天是盛世華庭停業整頓之後的第一天營業,需要轟轟烈烈的大排場來抵充這段時間的晦氣,可剛一開門,就發現情況不對,以往在那環形樓梯上站成一排的幾十位姑娘就剩下幾位,並且心不在焉,愁容滿布,沒有了之前那股期待客人到來的精神。


    樓下的服務生也都垂頭喪氣。


    總經理預想到維多利亞的開業會有一定衝擊,卻萬萬沒想到會衝擊到這個程度,以往人山人海的酒吧,今天門可羅雀,正廳裏的客人隻有三十幾位,就連調酒師都少了一位,這絕對是他從業以來遇到過最為棘手的情況。


    問題出在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急的樓上樓下來回走了不下四圈,最後迫不得已隻好往最頂層上去。


    齊老三今天剛剛回來,闊別已久的最頂層讓他感到陌生,尤其是臥室裏麵從沿海省份、據說是純進口的歐式大床,承載了他太多的回憶,從今天下午回來開始,他就沒坐過,在這裏一遍一遍的走著,要看清每個角落,哪怕是地板縫隙裏的一點塵埃。


    “三爺…姑娘都讓劉飛陽撬走了,還有其他人…”


    經理走進來直接點題,他沒說太多,也不敢說太多,今天第一次見到三爺整個人都愣在原地,就像是電視新聞上報道的那些大老虎一樣,曾經意氣風華,如今滿頭白發。


    他走到經理跟前,抬手拍了拍肩膀,並沒關注生意上的事,而是問道“劉飛陽也聯係你了吧!”


    經理錯愕半晌,以往每次麵對三爺都是戰戰兢兢,而今天三爺的口氣讓他想到猛獸臨死前的嗚咽,物傷其類,有些悲哀道“找了,工資是這裏的三倍,但是我沒答應,因為人活著不單單是為了錢,還得為了情!”


    “你的心我懂”三爺歎了口氣又道“如果他再聯係你,你就過去吧,現在什麽情況你也知道,該走的走了,該散的也都散了,我用幾十年時間建立起盛世華庭,可毀掉就是兩個月的時間,你能找到更好的出處,我也放心…”


    “三爺…”經理眼睛越來越紅。


    “都這麽大人了,別煽情,你也有家需要養,也有孩子,走吧,他要不找你,你就主動點,沒什麽大不了的!”三爺擺擺手,隨後轉過頭讓他離開。


    經理看著他的背影,越顯佝僂,最後咬咬牙走出去。


    與此同時,維多利亞。


    今天才是剛剛開業的第二天,最初的這股熱乎勁還沒消退,樓下已經人頭顫動。


    辦公室位於四樓,最右側的房間,麵積不大,包廂都是由兩間病房改造,而這裏隻有一間,劉飛陽、王紫竹、洪燦輝和二孩正坐在這裏。酒吧規模確實不小,可也是相對於顧客來講,在劉飛陽名下稱不上多大的產業。


    “盛世華庭那邊有人盯著,據說多沒少人,按照這麽下去,再過一個月左右就得黃攤子,並且他那邊的姑娘都來咱們這邊,即使現在有人,也無法滿足顧客需求,可以說把他都後路都堵上!”


    洪燦輝攥緊拳頭道,在今天之前他著實憋了一口氣,看到盛世華庭現在的窘境,才算是把這口氣出來一點。


    “錢亮父子已經去了,估計馬上就能到,給咱們在這裏裝修的幾十號人都過去,每個人給二十塊錢經費,買瓶啤酒,能跳半宿!”


    二孩也開口說道。


    這是他和洪燦輝一起研究出來的策略,盛世華庭人太冷清齊老三未免傷心,為了防止他悲痛欲絕,給他送去點客人,還是消費不鬧事的那種。


    “先按這種步調來,等過一段時間,看他堅持不下去姑娘再給他送過去一批,客人你們也安排,多去捧捧場,得讓他看到希望,等他緩過來勁的時候再把人撤回來”


    劉飛陽敲定基調。


    如果就這麽擠兌盛世華庭,直接給擠破產了沒意思,得讓他看到希望,等他心裏有希望之後,再讓他陷入絕望。


    “明白,咱們就這麽反複,不動手也不吵吵,折騰他一年半載!”洪燦輝嘿嘿一笑,略顯猥瑣,齊老三現在最迫切的就是生產力,給他送去時生產力,哪怕有陰謀,也得先停一段時間。


    “你們也得注意安全,他被杜老板壓了半輩子,剛獨立自主有遇到這檔子事,很有可能狗急跳牆…”


    劉飛陽不放心的囑咐,他話音剛落。


    “叮鈴鈴…”放在桌子上的電話響起。


    他瞥了眼,開口說道“我讓你準備的錄音筆準備沒?”


    “在這呢!”洪燦輝從包裏掏出來一根筆。


    劉飛陽接過來,放到電話旁邊,摁下開關才接起電話。


    “劉老板麽?我是小鄭,盛世華庭的…”電話剛剛接起來,對麵就迫不及待的介紹道,仔細聽聲,正是剛剛從最頂層走出來的經理。


    “有事?”劉飛陽冷漠問道。


    經理聽到這話心裏涼了半截,伸舌頭舔了舔嘴唇這才戰戰兢兢道“我想了,在維多利亞上班離家近,咱們之前說的現在還有效不?”


    “什麽?”


    劉飛陽又問,電話就放在桌子上,放著外放,所以幾人眼睛都盯在電話上。


    “就是三倍工資的事,嗬嗬…良禽擇木而棲,我在盛世華庭幹了這麽多年,成績是有目共睹的,能力也是”經理心裏撲通撲通亂跳,生怕劉飛陽反悔。


    “哦…”劉飛陽意味深長的歎一聲,隨後道“不算了,已經找到合適人選!”


    劉飛陽說完,掛斷電話,隨後暫停錄音筆,假如這個經理能堅持到最後,等盛世華庭關門之後在說這個,劉飛陽未必不能給他一個飯碗,當初在齊老三有希望的時候他不忍心插一刀,現在卻下狠心火上澆油,完完全全小人嘴臉,也不值得高看。


    “這個給我們的三爺唄?”洪燦輝精明的拿回錄音筆。


    “嗬嗬…”劉飛陽高深莫測一笑。


    “我都不忍心看他眾叛親離的下場…”洪燦輝擔憂的搖搖頭。


    然而,就在洪燦輝想著什麽時候送錄音筆的同時,齊三爺已經知道。


    這經理放下電話,犯愁的撇撇嘴,整個惠北市大場子就這兩家,能請得起自己的就是這兩家,如果盛世華庭垮了,自己該怎麽辦?


    他扭過頭,頓時看見眼前有個人影,嚇得一激靈,臉色蒼白道“三…三爺?”


    他目光向下看,這個幹癟老頭手上攥著一把明晃晃的刺刀,正眯眼盯著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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