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巨幅山水畫,畫上有鬥笠漁翁、白鶴亮翅、高山流水,還寫有四個大字:江山如畫。山水畫正下方是從深山老宅拆下來的房梁,剝開陳舊的外衣之後就是刺眼的金色紋路,整根金絲楠木房梁被切開,做成長四米三、寬一米二的辦公桌,桌子上放著一杯錢書德舍不得喝得野茶。


    這並不是神仙的辦公室,而是的一處休假地,他每年三月份都會來這裏休息一個禮拜,按照二十四節氣走,過了驚蟄才會從這裏離開,按他的話說,隻要吃五穀雜糧就是肉體凡胎,除了平時的修身養性之外,更要注重精神放鬆。


    有人曾粗鄙的分析過: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風霜雨雪這麽多年,隻要是人就不可能存在常勝將軍,生意場上鬥不過,那就要在壽命上活過,至少保持自己的良好心態,看著對手一個個倒在時間麵前。


    別人可能信了他這些鬼話,寸步不離的齊青鋼知道,神仙每次到這裏都會在辟穀狀態下,思考接下來一年的問題,放鬆存在,純粹的放鬆不存在。


    北國還承受著倒春寒,這裏已經春意盎然。


    丁永強穿著淺灰色太極服做完收勢動作,閉眼凝神靜氣,腳下是青青草地,旁邊密林中鳥語花香。齊青鋼標槍一般站在旁邊,見他緩緩睜開眼睛,轉身往身後的走,這才邁步跟在後方走進房裏。


    門旁邊放著一個紅銅盆,看起來有些年月,裏麵盛滿清水,丁永強拿起架子上的毛巾,放在清水裏浸濕,擰到恰到好處擦了擦臉,這才轉身往那辦公桌旁走,這房裏清一色的中華古典裝飾,他不喜歡歐洲風格,認為看起來華而不實。


    辦公桌旁的交椅是從某個拍賣行拍下來,據說是清朝某個穿蟒最喜歡的交椅,倒不是奢侈,走到今天的位置也已經不能用金錢這種附加東西來衡量,而是對中華傳承非常感興趣。


    坐上去,見齊青鋼久久未動,問道。


    “有事?”


    自從在芙蓉山莊與劉飛陽對過一拳之後,那張臉已經深深印在他腦子裏,尤其是丁永強交代他給寄一張名片,他就把眼睛撒出去,盯著中水縣的一舉一動。


    小人物不值得重視,那張名片分量非凡。


    開口道“不知您還記不記得上個月,去惠北市?”


    “錢書德、孫紅文、吳中、柳青青還有個叫劉飛陽的小孩”他幾乎沒用思考,那幾個主要人物脫口而出。


    “對,問題在劉飛陽身上,兩天前隻身闖入縣裏的銀礦救人,算得上有驚無險,最後柳青青出手道德綁架,把他綁到酒吧”


    丁永強有秘書,並且有很多,生活秘書、辦公室秘書還有專門起草發言稿的秘書,但他出行身邊自帶齊青鋼一人。


    他端起茶杯沒開口應聲,繼續等待下文。


    齊青鋼知道這是可以繼續說下去的意思,開口又道“原以為他會拿著名片到市裏尋求幫助,沒想到最後一人過去,稱得上渾身是膽,現在麵臨的問題是,有個叫錢亮的小孩雙腿被人打斷,想把這件事栽贓給他,要利用父輩的憤怒對他進行打擊,目前也稱得上有驚無險,但,有人在暗中搞他…”


    丁永強把茶杯放下,報紙上的新聞對某些人是新聞,對有些人來說就是故事,他這裏每天都會送來報紙,但從來不看。知道後者為什麽把如此小的事搬到台麵上來說,不需要猜,隻需要問就可以。


    “錢書德?”


    “不像”齊青鋼搖搖頭“他最近正一門心思研究政治問題,在短期內不會把注意力放在劉飛陽身上,應該是中水縣裏的人做的,具體是誰現在還沒查出來,不過問問那個叫錢亮的小孩就能知道”


    “不用問”


    他抬手否決,能走到今天的位置,一部分是家族傳承下來的底蘊,另一部分也是從那些大人物眼中的小人物堆裏慢慢爬出來,非常明白出人頭地這四個字寫出來有多難,十幾二十年也曾為了一個現在看起來不起眼的項目喝到胃出血,這些都是磨難。


    當初在芙蓉山莊的時候就已經埋下伏筆,他一味的打壓錢書德,勢必會讓後者起到逆反心理,不敢對他,卻能捏死劉飛陽。


    腦中那個小孩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其實他也很好奇劉飛陽能走到哪步,不過心裏並沒有太多期待,偉人都是站在時代的大平台上成長起來,不是戰爭年代出不了平頭將軍,也不是開放初期的遍地黃金,能吃苦就會攢下一份豐厚的身價。


    這個時代,有機遇、有貴人、有能力,缺一不可。


    “柳青青…”丁永強嘴裏緩緩念叨出這個名字,腦中柳青青的樣子也漸漸清晰。


    在起初見到那個一顰一笑都拿捏到恰到好處女子的時候,還有些吃驚,中水縣城不過巴掌大的地方還有此等奇女子。


    當然,這種吃驚是在一定程度上的,他二十歲時喜歡年紀大一點禦姐,三十歲時喜歡清純一點的少女,來到四十歲也庸俗的包養一個在熒屏上出現的戲子,等到五十歲時更看重那些能察言觀色的名媛。


    時至今日已經超脫到兩性關係之外,返璞歸真,追求的是一份感覺。


    陪自己身邊的女人可以庸俗但不能愚昧,可以勢利但不能市儈。


    齊青鋼還在旁邊等待,讓他詫異的另一個事情是,那個犢子這次沒尋求幫助也就算了,難道不知道那個名片的重量?隻要拿出去到任何一個有萱華園品牌存在的城市,當地的以及周邊的萱華園帶來的能量,都會不遺餘力的幫助他,經濟、人脈等等。


    遠遠不至於窩在中水縣裏管中規豹,井底望天。


    丁永強知道齊青鋼還在站著是什麽意思,道“多看看,在他受到性命威脅的時候救他一命,順便把名片收回來銷毀掉”


    “明白”齊青鋼點點頭,他知道神仙嘴裏不會說出:寺廟無法禁足朱元璋,溪流無法圈養蛟龍這類精神作用的話,務實,是每個成功者最基本的特性。


    耳熏目然這麽多年,自然知道應該幹什麽,不過他這次有些拿不準,開口問道“我把柳小姐請過來?”


    “明天是驚蟄?”


    他沒接這個話,又拿起茶杯淺酌一口,不得不說,這個野茶比那些所謂的頂級香茗要更多了份特質,不濃、不淡、卻醇正,有絲絲入口的野性。


    “對”


    齊青鋼知道這個話題也結束,所以簡潔的點點頭。


    “當下啊,經濟利益要屈服於政治利益,不出去了”


    他言語中帶有些許無奈的感慨一句。


    齊青鋼想了想,覺得丁永強的思維已經過渡到另一層麵,自己也沒有在旁邊的必要,緩緩退出去,心裏開始暗暗猜想那張名片什麽時候可能發揮作用,又得是什麽樣‘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路過門口時看了眼那紅銅盆子,在盆的外延有幾個小字:強者自救,聖者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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