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相比後世還很簡陋,況且縣城的發達程度和市裏省裏也不能相提並論,沙發倒是質地很好的純牛皮沙發,不算鬆軟坐上去軟硬適中,顯示器是比較先進的彩電,旁邊連接著兩個一米高的音響,控製使用與電腦房一樣的電腦。


    柳青青坐在沙發正中間,開啟上麵有一堆英文字母的紅酒,她平時隻鍾愛這一種酒類,不喜歡啤酒的寒不欣賞白酒的烈,相比劉青青這三個字而言,著實挺令人意外,她沒等劉飛陽,開啟之後倒入把紅酒倒入酒杯裏,和電視上那些優雅貴婦一樣,輕輕搖晃酒杯,這才把裏麵酒水喝掉,紅色的唇彩印在酒杯上,留下觸目驚心的弧度。


    劉飛陽把軍大衣脫到一旁,露出裏麵的雞心領毛衣。


    “喝什麽?”


    柳青青轉過頭,這包廂裏隻有他們兩人,並且房門已經關上,外麵群魔亂舞的聲音隻能傳進來丁點,所以她的聲音異常清晰。


    “我應該喝什麽?”


    他說這話倒不是抬杠,而是如果按照本身來講,他更喜歡白酒,最好是純高粱釀造的烈度白酒,喝到嘴裏順著食道流到胃裏,暖和還踏實。


    可從今天開始,他即將成為這裏的一員,知道必須把自己喜歡的一麵放下,用酒精勾兌的洋酒,用色素調出來的啤酒,都得喝。


    “也嚐嚐紅酒,這個我敢保證,不是下麵賣給那些醉漢的假酒”


    柳青青莞爾一笑,伸手把另一隻高腳杯也倒上,倒的很多,幾乎快要裝滿,遞過來又道“我給你叫兩個姑娘?”


    “在我們村,自己家的豬跑出圈,是要挨揍的,如果再給自己家白菜拱了,那就得等著殺了吃肉,豬不知道,可人知道啊”他慢悠悠的回道。


    直到坐在這沙發上,他心裏才徹底踏實下來,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走進來。可又不能不防著旁邊的妖精,如果認為能跟她開幾個別人不敢開的玩笑,做一些別人不能做的舉動,就認為二者之間已經成為親密無間的戰友,那就大錯特錯。


    他不否認這個世界上有像村裏以前老村長的好人,開春種地時會多買種子,誰家缺了點無償贈予,逢年過節還會給孤寡老人送點大米白麵,可那種就是少數,柳青青是在蛤蟆死了不到一個月後就能坐下來和“仇人”喝酒的主,咬人一口也會是撕心裂肺的疼。


    柳青青歪著頭看向他,不怒不笑,堪稱x光的眼睛在一遍一遍掃視,這些年跟在蛤蟆身邊的時候見過刀光劍影,和吳中相遇見過笑裏藏刀,其餘的大風大浪見也經曆過不少,唯獨接觸小人物的機會不多,能和小人物坐下來的機會更是屈指可數。


    無論心裏怎麽看重,都擺脫不了劉飛陽現在是小人物的事實,好比在礦上他不能動手一樣。


    “你還是不相信我?”


    她出乎意料的開口“你以為我在你身上有什麽目的?”


    “身上這個詞也不好,在我們村裏說這兩個字,也容易挨揍”他隨口回道,然後把杯裏剩下的紅酒一口氣喝完“酸的,也能喝出來酒味,但沒什麽感覺”


    “你知道麽,同樣的不信任在蛤蟆身上也出現過?”


    柳青青終於坐直了身體,向後一靠“跟在他身邊的時候我還小,一半是出於小女孩的英雄主義,時代變了可這點也沒變,你看現在的初高中學生,長得有些姿色的男朋友多數都是校外的小混混,偶爾有那麽兩個漏網之魚不提也罷,我喜歡跟在他身邊,覺得威風,後來長大了就發現自己愛上他,也就離不開,我記得跟你說過,蛤蟆那個蠢蛋還想用身體補償我,嗬嗬,可笑”


    劉飛陽沒回話,主動抬起屁股,抓起那比啤酒瓶要高出些許的紅酒瓶,把瓶口對準酒杯,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他沒有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豪氣,也沒有喝得多站便宜就多的小市民思想,單純的想讓自己醉一點。


    “像你們這種從底層爬起來的,沒有祖輩光環,無論是靠拳頭、靠頭腦、靠心計,即使有到最後成功,也都改變不了骨子裏的卑微,你不用解釋,事實就是這樣,說白了,就是很容易患得患失,說不自信還差點味道”


    劉飛陽又喝一口,他發現這東西乍一喝酸中帶苦,仔細品品貌似還可以。


    柳青青轉過頭,翹著讓許多男人恨不得抱住這輩子都不鬆開的長腿,眼中碧波流轉,對他的不答話沒有任何感覺。


    “你不用跟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隱藏的再好也無法改變…”


    “你這麽說的目的是什麽?”


    劉飛陽沒讓她說完,開口打斷,放下手中的酒杯,把目光投向那臉蛋上,他不否認柳青青說的有那麽一丁點道理,但也不全對,他的卑微是當初看見錢亮的高領毛衣,看見安然的溫文爾雅,卻從不會因為這個在任何人麵前彎下腰。


    “想讓我臣服你?或者說讓我不懷疑你?”


    “可以這麽說,畢竟今後要在一起共事,我不希望咱們之間有隔閡”柳青青倒不隱藏自己的想法,無論是在龍騰酒吧還是在生活,她都已經習慣了指點江山。


    繼續又道“但並不是臣服,我隻是想讓你別對我有這麽強的防備心裏,之所以看重是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我相信你的發展絕不拘泥於小小的中水縣城裏,隻是在你最落魄的時候拉你一把”


    “又是心靈雞湯”


    他無奈的搖搖頭。


    事實上,當這個女人在他心裏留下印象之後,很難改變,雖說沒有任何一件事能客觀證實這種想法,至少現在來看,給他的感官是這樣,他不知道柳青青走到今天這步付出什麽,卻知道自己想要在這個泥潭中站穩站好,就必須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同時也不能否認,如果旁邊坐的不是她,而是老板吳中,談話免不了換成另一番姿態。


    柳青青死死的盯著他,她發現這個犢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倔強的多,有些放棄的端起酒杯,最後是說道“劉飛陽,我隻想告訴你,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我給你機會,你現在也抓住機會,如果再繼續懷疑我,就大錯的錯了”


    “說來說去,還是要騎在我身上”


    他非常耿直的糾纏這個問題,正當柳青青有些惱火,他突然變得正經起來,端著酒杯,雙眼炯炯有神的道“別人叫你青姐,從今天開始我也叫你青姐,我劉飛陽前十七年靠著父母養著,父母沒了開始拿著洋鎬刨地,知道十公分刨一個坑可以,二十公分刨一個坑也行,距離遠了省力氣,可產量少,冬天就得餓肚子,距離近了,可太急功近利,都在搶營養也不見得能多產糧,該怎麽刨坑該怎麽下子,我懂!”


    他說完,把酒杯撞上柳青青的酒杯,隨後一飲而盡。


    柳青青眼睛再次放光,她很難相信,自己在大風大浪中磨出來的城府,居然險些被他給激怒,她突然間又笑出來,也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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