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什麽黑鍋?”富弼茫然地答道。如今司馬池在河中府,與杭州有什麽關係?


    真實原因,鄭朗不會說出來的。他還有一份成就感,怕的是自己能猜測出來曆史走向,隻要自己猜不出來,才能證明自己翅膀扇得才夠大。


    自己不是一個壞人,曆史在改變,改得自己猜測不出來,說明宋朝會變得更良xing。


    但鄭朗不急,自己才二十二歲,即便到了朝堂,也沒有資曆。


    慢慢來吧。


    至於這兩人,如果也象曆史上那樣,在杭州會很悲催,那麽多虎狼在此,群小要速避啊。


    正要離開,富弼又說道:“還有一個人也來到杭州。”


    “誰?”


    “石介。”


    “石介就石介,難道我會刻意為難他?”


    “我不是這個意思,鄭知府,能不能幫他一下。”


    “你意yu我何為,我隻是一個儒生,非是聖人,當初之事,僅是就事論事,此次推薦他也不是對他報複,是他這種xing格,擔任此職最為合適,還是就事論事。若讓我逾越製度,跨權去幫他,成了什麽?”


    “鄭知府……”


    “你與他們走得近,不是好事,石守道操守是有,但他生活在夢想中,一個生活在夢想中的君子……”鄭朗搖頭。


    “他也是想國家好。”


    “想國家好啊……”


    “鄭知府,不能否認。”


    “他在江淮做得如何?”


    “難,很難。”


    “就不知道他這時有沒有清醒。”


    富弼不能回答。


    “富兄相求,我再助他一臂之力,做事也如軍事,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放在明處,僅是幾百個大亭戶,真正要處置的不會超過三百亭戶,他們又不在一處,力量更弱。”


    “不錯。”


    “為什麽他在江淮很難?”


    “不僅是大亭戶。”


    “這就是做實事的困難,如大亭戶,表麵看是大亭戶,豈止是大亭戶,在他們後麵,有相關包庇的官員,他們瞞了鹽地,多餘的鹽又銷往何處,si鹽!有si鹽就會牽連更多的官吏、大戶與船夫,巨大的利益將會絞成一張密集的蛛網。江準鹽場僅是全國鹽場一部分,還有登密二州的京東鹽、濱滄二州的河北鹽、長清場的建鹽、廣南鹽、川峽的井鹽、河東的解鹽,浙鹽與淮鹽僅是其中的一部分。石介卻做的不好。”


    重點是si鹽,兩浙最嚴重的地區乃是溫州。


    溫州有永嘉、天富與雙穗等特大鹽場,產鹽量很高,但因為臨近海邊,朝廷管製不力,si鹽現象更重,幾乎所有官鹽都賣不出去,非是收不到,收亭戶也將鹽交給官府,可賣不動。


    當地幾乎都在用si鹽,從鹽場上轉一轉十文錢的成本也不足,可到了市場上即便銷上十五文錢也有近半的利潤。為什麽老百姓要買朝廷二十幾文錢一斤的官鹽。


    這是兩浙,虔州的si鹽更嚴重,就差學方臘公開造反起義,到了虔州的官吏僅能唯唯諾諾,以免在自己任上不出事。若沒si鹽,就沒有這張網,石介此次也不會如此艱難。


    “故難。”


    “錯也,也不難,其一,看一看全國兼並的地區,夔州等不必說。”


    富弼點頭,夔州等地區是宋朝最落後的地區,如今還是農奴製,朝廷也無能為力,甚至夔州西南有許多地區是宋朝的國中之國,它位於宋朝國內,可宋朝無法管轄,不能向哪裏派出一兵一卒,對此朝廷采用了妥協的辦法,任這些山區百姓自生自滅。否則一管,要派兵派將派官吏,也甭想指望這些落後貧困的山區給朝廷帶來任何收益,還有鎮壓,打仗會花很多錢的,這些地區比李繼遷當時在南河套的地形更複雜,打敗他們容易,徹底擊敗難,朝廷大隊人馬來了,進入山區,大隊人馬走了,武裝力量又出來了。可想他們自生自滅也不行,經常侵擾附近州縣百姓。


    鄭朗沒有過問,有人會去管,並且管得很成功。繼續說道:“同樣是山區,看一看王小bo、李順謀反的地區,如今兼並現象如何?因為豪強都讓他們殺光了。”


    富弼倒吸了一口冷氣。


    “富兄,你不要害怕,我不是王小bo,僅是舉一個例子。天下非是豪強的天下,乃是陛下的天下,所有百姓的天下,豪強僅是其中的一部分。雖然平民力量最弱,但他們人數最多,不是弱,是沒有凝聚,一旦凝聚,力量不可想像。比如亭戶,主要還是中小亭戶。石介在江淮做了什麽?將查沒的鹽田交給朝廷。我很不懂,為什麽交給朝廷?難道它荒廢了嗎?為什麽不交給中小亭戶?”


    “是啊,這是一個好辦法。”富弼道。


    想讓大亭戶妥協,那是不可能的。就是他們妥協,後麵的人也不會讓他們妥協。換誰,都不能深查下去,會亂的。石介也沒有這個本事深查下去,查到最後,有可能連命都送掉了。但可以從內部瓦解。


    “朝廷的收益,一是兩稅,二是商稅,三是酒,四是鹽。其他的稅務還有,但占的比例很少,一畝鹽地收益與一畝耕地收益相比,是耕地的多少倍?這等於是國家的根本所在,雖然牽連很廣,但陛下會很重視,士大夫同樣重視,隻要石介掌控好這個度,朝廷會是他最大的支持。還有什麽力量比朝廷力量更強大的?有,是天下所有的百姓,他們才是最貴的群體,是載朝廷這艘舟的水,但絕不是這幾百家大亭戶。”


    說了這些,鄭朗沒有再說。


    即便石介是一個隻知道說呆話,夢話的書呆子,富弼不是。


    可給了富弼的麵子,道:“至於兩浙的大亭戶如何,過幾天我給他一份名單,是蘇、秀、杭、越、明五州的,至於台、溫二州恕我無能為力。”


    說著起身告辭。


    回到家中換好衣服,又去看望了張夏,老張還是不錯的,一個做實事的人。


    張夏與葉清臣正在府上交談,看到鄭朗到來,讓他坐下。吩咐下人沏茶,張夏遺憾地說道:“鄭知府,你來得晚,若早一年,錢塘江堤會修得更好。”


    鄭朗搖了搖頭,道:“不用,張轉運使修的堤足矣。”


    “終是不美,”張夏道。他精通水利,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許多江堤是湊合修成的,可因為經費,隻能如此。


    “張轉運使,我說的有原因,雖然我獻了魚鱗塘,它不是為現在,是為了後來,”鄭朗將錢塘江地形變遷說出:“以後錢塘江會更惡劣,眼下有張轉使這道堤足矣,我也不敢將所有錢帛一起納到錢塘江堤上,西北有事啊。”


    但說出這句後,鄭朗想到了一件事,臉sè變得很難看。


    他看到的聽到的,有許多不好的地方。


    然而始終沒有義憤填膺,因為這世界就沒有絕對公平的存在,相比於其他朝代,特別是在這個落後生產力的古代,宋朝做得最好了。


    不是多災多難,象北宋繼續發展下去,有可能提前數百年時間迎接資本主義的到來。


    就是這個最重內治的國度,多災多難。有契丹、黨項與女真之逼,外部因素不去管它,西漢有匈奴,東漢有羌人,唐朝有突厥、吐蕃、契丹,富啊,不咬你咬誰?國家越富,政府越軟弱,就會越危險。僅說內部,最好的時機,還是王安石熙寧變法之時。


    王安石變法錯誤百出,可確實改了宋朝許多弊端,卻因為小冰河到來,數場大旱,成了熙寧變法的催命符,直接導致黨爭。南宋不提了,自從趙構將嶽飛從河南強行召回,這個朝代也就成了史上最恥辱的朝代。


    還有明朝,崇禎並沒有史書上記載的那麽差,袁崇煥更沒有那麽偉大,崇禎應當是一個有作為的皇帝,可是陝西一年兩年三年四年五年的大旱,成就了清朝。


    有人說是天命。


    會不會有?


    想到天命,又想到元méng兩次伐倭,漢人工匠不真心造船是一方麵,可是遇到什麽樣的大風,才使得全軍覆沒?這是不是天命所在?


    並且有更多的例子,比如元昊,這人其實真沒有什麽本事,就是運氣好,遇到幾十年沒有打過仗的宋朝,還是文人勢力強大的時候,遇到唃廝囉父子翻目成仇,遇到一場怪風,不然早讓宋朝,或者吐蕃、契丹殺死十次八次。


    會不會真有這個天命?


    他不由抬起頭看了看外麵的天空。


    外麵的天很藍,飄浮著幾朵白雲,有風吹動,吹來了陣陣熱浪,到四月末,天已經開始熱起來。但除了這股熱風,老天是不會回答他的。


    張夏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歎息一聲道:“若是元昊不反,該多好啊。”


    “是啊,”鄭朗也歎息一聲。李元昊不反,宋朝弊端很多,然而主賢臣明,至少理論上接近這個詞語,這群文臣領兵作戰沒有能力,外交更是窩囊廢,治理國家還是可以的,貪汙現象也能說是史上最少的朝代,那麽趙禎朝幾十年的休生養息,會給後人留下一個什麽樣的底子?


    元昊一反,什麽成為空談了,就是不打仗,僅在西北的駐軍,一年會浪費國家多少開支?


    一年一千五百萬緡是少的,三十年下來,是多少錢帛?


    因此問了一句:“如何將元昊殲滅?”


    “這個,還是問你自己。”


    “對軍事我也不懂,難不成讓我與元昊談中庸之道?”


    葉清臣與張夏苦笑。


    ……


    富弼與石介如何溝通,鄭朗沒有過問。反正因為自己的進諫,石介認為自己在公報si仇,更認為自己是一個小人。兩人沒有任何共同的話題。


    但富弼另一件事沒有辦好。


    派人與這些寺院進行兌換,天下間寺觀侵田之害,福建最重,次之兩浙,然後江西,兩浙排在第二位。


    統治者已經意識到嚴重xing,自宋真宗起,一直在打壓,然而效果不顯著。導致了富弼此行兌換很失望,不是要寺觀的地,是兌換,象鄭朗那樣,良地換良地,劣地換劣地,真不行,通過補差,用數倍劣地換良地。


    但寺觀很麻煩。


    不象大戶人家,利用礦藏進行了捆綁,他們是出家人,不能出海的。還有一個群體也不在其列,大亭戶,縱然鄭朗想妥協,朝廷製度不準,後麵的尾巴太多,也不讓他們妥協。


    隻好直接換地。


    劣地不可能的,換的都是侵占水澤的地,這些地一一丈量出來,退耕還河,還溪,還湖。否則不要整個杭州,連西湖都無法清治。但這些地正是膏腴之地,灌溉便利,產量頗豐。


    富弼也用了良田與交換,不是有意苛剝,有的寺觀背景雄厚,有的寺觀擁有無數信徒。其中有的信徒,象鄭朗的幾位娘娘,既有背景,又是忠實的佛教徒,更不好動。


    強行為之,是向整個神權挑戰。


    結果富弼氣倒了,找到鄭朗說:“鄭知府,我明白你為什麽讓人唱白蛇傳了。”


    “富兄,發生了什麽事?”鄭朗裝腔作勢問。


    “這群刁和尚。”


    鄭朗隻是笑,他對佛道兩教不排斥,可佛教某些人的做為,卻使他很失望。比如一個高僧,龍山少林寺大德如寶覺圓遲大師。寺中香火旺盛,多有餘錢,於是放高利貸。


    這個時代放高利貸懂的,那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年息六分是少的,是起步價,有的高達百分之三百,就是六分利,借一塊錢,一年要償還一塊六毛錢,還有利滾利,下一年從一塊六毛錢起算,不是償還兩塊兩毛錢,而是兩塊五毛六分,到第三年是四塊多錢。過份的以季滾息,有月滾息,隻要一年滾下來,六分利也能滾成兩倍,三倍利能滾成八倍利。隻要沾上這個物事,注定是家破人亡。就是有些豪強,都不好意思公開說俺是放高利貸的。


    但聽聽這個高僧是怎麽解釋的。


    有人問圓遲大師,別人能放,你是大德如寶覺僧,是舉世聞名的高僧,精通佛法,慈悲為懷,為什麽也做出這等罪孽深重的事?


    圓遲大師從容答道,老衲用這個錢修葺寺院,普渡眾生。


    放了高利貸,還有臉麵說普渡眾生。


    普他一個頭生!


    高僧如此,富弼悲催可以想像。


    他去換地,換可以啊,我這裏乃是一等一的地,一年收成能有七石,拋去成本,能得六石,你那些地收成三石,還旱澇不保,所以以一當五,當十。


    富弼氣得要罵娘。


    “富兄,不必生氣,他們之所以猖獗,是百姓的信仰,剝奪了百姓的信仰,他們等於什麽也沒有了。我再出幾招吧,若不知道悔改,九月重陽,我會給他們一個大大的驚喜。”


    “什麽驚喜。”


    “就是它們,”鄭朗指了指書架,書架上放著許多佛經。


    沒有辦法,想要駁倒他們,隻能用彼之矛對彼之盾,鄭朗不得不苦讀經書,利用自己變態的記憶力,將這些佛經記下來,再做一個安排。什麽安排,鄭朗又不說了。


    “出招吧,”富弼氣憤地說。


    豪強們還能說得過去,人家是俗人,要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因此兼並嚴重,但你們是出家人,四大皆空,如此黑心又為了什麽?


    幾天下來,富弼氣得快昏倒過去,失態的捋起袖子做揍人狀,說:“難怪石守道痛恨老釋。”


    意識到兼並與畸形佛教危害的不是石介一人,餘靖、小宋、張方平,包括夏竦都提出了佛教的危害。


    但作為統治者,要靠宗教化民,老釋正是最重要的手段之一,並且統治者也信鬼神,因此即便打擊了,一直無法根治。


    這中間有意識的錯誤,這些佛教子弟,並不是真正的佛教子弟,更沒有四大皆空,不將兩者區分開來,就無法有效的打擊。鄭朗重陽節做的事,正是這件事。


    出招便出招,讓人將秦鳳娘、安八娘與宜娘等美妓喊來。


    這些美妓是上次唱白蛇傳的原班人馬。


    一會兒人帶了進來。


    鄭朗讓她們坐下,這群妹妹們不管出身,長相很養眼的,掃視了一下,然後眼睛盯著一個年芳二八的少女身上,問道:“你叫寶華?”


    少女脆聲答道:“奴婢是。”


    鄭朗刻意問,富弼注視了一眼,這個寶華生著鵝蛋臉,施著薄粉,淡脂,臉孔比花兒還āo媚,但到她們這地步,想看到濃妝豔抹那種粗俗打扮,已經不可能。但此女不但臉蛋生得好,身體也好,盈盈一握的小蠻腰,一條花綢裙子,軟軟的貼在āo軀上,更使曲線婀娜多姿。即便在這十幾個行首當中,長相也是一等一的。


    鄭朗不解風情,繼續用平淡的口wěn問道:“某聽說你與石禦史有來往?”


    “是。”


    富弼拽了鄭朗一下,鄭朗低聲對富弼說:“富兄,我不是找石介麻煩,各人有各人的愛好,有的人喜歡詩賦文章,有的喜歡琴棋書畫,有的人喜花草怪石,有的人喜歡走獸蟻蟲,喜歡狎妓的不是石介一個士大夫。這種癡好,你也有,我也有,正是有了癡好,我們才更象人。但不能因為癡好,而耽擱正事。那怕象李後主那樣,喜詩餘字畫這樣的雅好。包括石介的進諫,你想一想,陛下正是青年時期,能沒有男女歡好之樂,若是真因為男女歡悅,mi戀於後宮,象李隆基那樣,做為臣子可以進諫,乃至死諫。沒有,就不能將陛下這種權利剝奪。況且陛下至今無子,難不成讓陛下也做一個黃門不成?”


    讓皇帝做太監,誰敢啊?但君子們某些行為有何區別,富弼辨不好辨,隻能說:“防患未然。”


    “即便防患為然,也要寫清楚了。”


    這件事使鄭朗與石介發生了很大衝突,富弼不想夾在當中,兩邊都是他敬重的對象,因此不言。


    “與此事無關,你放心吧,他不講道理,我不能不講道理,”說完後,抬起頭,又看著這個青春靚麗的少女,說道:“寶華,石禦史是一個很有學問的人,德操也好,但我希望他從杭州一過後,還會留下好德操。”


    “是,”但寶華答這句時,神情有些不自然。


    富弼反應過來,緊張地低聲問:“鄭知府……”


    “我看著呢,你放心吧,”鄭朗說。別的不說,就衝宋元學案將孫複與石介排在第二位,也不能讓石介在杭州濕了腳。


    提一個醒,沒有再說,看著這些女子道:“某喊你們來,是準備端午節西湖賽龍舟時,於湖畔再唱兩本戲。但某的妻妾正在協助織女授人織藝,隻能讓你們自己琢磨了。”


    “奴等遵命。”這些美妓們開心萬分地道。


    一出白蛇傳,讓她們身價更高。不敢拒絕,更不能拒絕。


    扔給她們兩個本子,一本是臨江寺,就著臨江寺的命案,鄭朗自己寫的本子,一本是老子化胡,兩浙寺觀不多,也不可能老釋全部打壓,拉一手,打壓一手。


    這是第二擊。


    若不醒悟,繼續來幾個本子,直到整個杭州百姓對佛教產生質疑,再施出最後一招終極殺著,然後強行拆田!


    不然這時候,自己給百姓再多的好處,寺院鬧將起來,百姓也能起哄的,臨江寺百姓阻攔讓鄭朗至今記憶猶新。


    宜娘忽然抬起一雙黑漆漆的大眼睛說:“上一次聽到太守彈奏那首梅花三弄,奴僥幸記下來。”


    “你有這等好記xing?”鄭朗好奇地問。


    “奴對樂律稍有精通,記xing談不上。”


    “你來彈奏一下。”


    “奴鬥膽邀請與太守合奏一曲。”


    “你能記得,某就答應你。”鄭朗說著,對四兒吩咐道:“四兒,你將我那把琴拿來。”


    四兒將琴拿來。


    宜娘附在琴前,彈奏起來,雖記得,還是有差錯的,但已是不易。


    彈完後看著鄭朗,鄭朗道:“不錯,你再聽一遍。”


    重新將那首曲子彈完,問道:“可記得否?”


    “謝過知府。”


    “你準備用什麽與某合奏?”


    外行人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內行人卻是懂的。不同的曲子,必須采用不同的樂器,比如漢宮秋月,用二胡最佳,古箏也行,但不能用古琴。十麵埋伏連用古箏都十分吃力。陽春白雪與春江花月夜可古琴可琵琶,然而廣陵散等曲子必須隻能用古琴,漁樵問答,又要用簫附和,才有問答那種韻味。梅花三弄可以用古箏,還能箏簫合奏,也能用琵琶,但曲調在不同的微位上重複三次泛音,卻是簫、箏與琵琶不好演繹的。若不信邪,也能用其他樂器強行打譜,效果就不要當真,鄭朗前世聽過一首古琴版的漢宮秋月,聽得差一點嘔吐。


    “奴隻想與太守附和一曲,所以奴想用瑟。”


    “瑟啊,”鄭朗道。


    上有所喜,下有所愛,自己喜歡音樂,崔嫻與江杏兒也偶爾學之,家中先後置辦了一些樂器,除自己古琴外,還有箏、琵琶、塤、馨、簫,崔嫻看到自己喜愛,又置辦了不常見的一弦琴、三弦琴、五弦琴、玖弦琴各一把。


    能聽出好壞,可多是自己不會彈或者不會吹的。


    也有一把瑟,古瑟五十弦,所以李商隱那首詩中,有一句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到了唐宋,沒有五十弦,變成二十三弦與二十五弦。它的彈奏手法與古箏很相似,但瑟體比古箏大,雖都是單弦發音,音sè各不相同,瑟的低音區空泛,高音區單薄,沒有古箏那種纏綿不絕的音sè。但正是它的音調,與古琴合奏,反而相得益彰,故後人有成語琴瑟和鳴,琴瑟之好。


    心中默想一下,但能聽不能彈,不會彈就不能打譜,默想亦是茫然,道:“試一試吧。”


    又讓四兒拿出瑟,置於桌子上。


    其他美妓眼中皆流lu出豔羨的神情,uu看書 uuasu以鄭朗如今的名聲,那一個行首不想與鄭朗走得近一點,並且鄭朗不留戀勾欄,越顯得珍貴。


    富弼眼中也流lu出一絲讚許,這個女子,鄭朗雖相助過她一回,但對音律的精通,常人難以相及,不但記xing好,僅自己看到的,瑤琴、箏、琵琶無一不精,眼下又到了瑟。


    起首便是勾弦泛音,從第一弦開始勾,到第二弦,第三弦,三次不同泛音結束,再反挑第三弦,瑟聲響了起來。(注)


    這次連鄭朗眼中也閃過欣賞,對瑟不太懂,可這一和,十分巧妙,若從起首泛音開始附和,這一曲可能就會亂了。


    美妙的曲子,從二人手中的樂器象水銀一般流淌出來,可鄭朗眼中憐惜的意味變得更加濃厚。


    注:蕉庵譜,許健琴簫版僅勾三弦泛一次音,直接挑四弦,勾三弦,挑七弦,兩者高下,我不作評價。家中有事,昨天與前天也失信了,努力更吧,沒有家務事纏身,以後會很快的,碼出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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