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夢趕來時,餘笙歌已經被推進了手術室之中,她連詢問的時間都沒有,直接推開了手術室的門,快步走了進去。


    在手術室的門即將關閉時,白如夢從縫隙之中看見了顏淵頹喪的容顏。


    白如夢認識顏淵多年,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心頭沒來由地一凜,白如夢眸色微斂,沉聲說道:“準備手術!”


    手術室外,顏淵感覺自己已經將這一輩所有的力氣都用光了,現在連顏淵的雙腿,都已經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了。


    顏淵緊緊地靠在了牆壁上,身體緩緩地向下滑落。


    他似乎都忘記了抽煙,隻是一雙冷冽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著他那滿是鮮血的雙手。


    這已經是第三次,餘笙歌用這種辦法來懲罰自己。


    第一次,雖然隻不過是一場玩笑,但也讓顏淵感覺到了無能為力。


    第二次,青黴素幾乎讓餘笙歌再也醒不過來。


    這一次……


    顏淵徹底地陷入了崩潰之中。


    他做錯了,從一開始帶餘笙歌回到了帝都,就是錯的。


    甚至,顏淵以為,在四年前的拉斯維加斯,他不顧一切地去愛上餘笙歌,都是一場錯誤的相遇。


    沒來由的,心頭像是被挖走了一塊。


    這一次的“意外”,他能夠埋怨誰?!


    顏淵在心中將自己早就已經罵了不下千百萬遍。


    還是他無能,不能夠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


    那個倔強的,潑皮的,心疼的,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


    田冪和穆近遠是在第一時間趕來的,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餘笙歌才剛剛離開了醫院沒有兩天的時間,就再次地住進了醫院之中,而且這一次,傷害性質很想然更大。


    穆近遠用力地拉住了田冪的手,似乎是在給田冪力量,以至於不讓田冪也跟著餘笙歌倒下。


    田冪用力地甩開了穆近遠的手,快步衝到了顏淵的麵前,那張甜美的臉上,堆起了累累的寒霜,一字一句,字字誅心,“顏!淵!笙歌遇見你之後,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你為什麽還要出現,你為什麽還要去折磨她!”


    顏淵似乎沒有聽見田冪的話,依舊蹲在地上,他的目光空洞,如同行將就木的老者。


    田冪並沒有停至怒罵,“四年了,笙歌好不容易才能夠做到忘記你,但是你卻一次次的出現在她的麵前,給她一次次的傷害,你、你……”


    盛怒之中的田冪,渾身顫抖如同篩糠一般,穆近遠走到了田冪的身後,用力地包住了田冪。


    “小冪,你冷靜點,嫂子出了事,最心疼的人,應該就是哥了……”


    “放開我!”田冪用力地睜開了穆近遠的懷抱,怒生怒氣地說道:“他會心疼,嗬嗬!別開玩笑了,顏淵,我告訴你,全世界的男人都比你更適合笙歌,你對於她來說,就是心頭的一根刺,無時無刻地不讓她痛苦。”


    看著蹲在地上一言不發的顏淵,田冪俯身湊到了他的麵前,冷然道:“你說話啊!你倒是說話啊!”


    田冪用力地抓住了顏淵的雙肩,拚了命一般地搖晃著。


    可是似乎,顏淵並沒有任何的反應,隻是那雙空洞無聲的眸子,一直都盯著染血的雙手看著。


    田冪地怒罵,沒有一點錯,是他,一切都是因為他而起的。


    顏淵從來沒有為餘笙歌考慮過,他一昧的給予,卻從來沒有問過餘笙歌,這是不是她想要的。


    穆近遠將田冪拉開,緊緊地擁在了懷中,輕輕地拍著田冪的背,聲音極為溫柔,像是一片輕盈的羽毛,輕輕地拂過了田冪的心尖,“好了好了,嫂子經曆過這麽多的事情都沒有能夠打倒她,我們要對嫂子有信心,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田冪伏在穆近遠的肩頭上,無聲地啜泣著,似乎對於穆近遠的安慰,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


    良久之後,顏淵緩緩地站了起來,那雙原本烏黑的眸子,變得渾濁不堪,布滿了猩紅的血絲,他薄唇微顫抖,好半晌才吐出了三個字來,“對不起。”


    顏淵的聲音,讓田冪和穆近遠同時一怔,這三個字,從顏淵的口中說出來,如同東方夜譚。


    穆近遠側目看了一眼顏淵,用力地蹙起了眉,他了解顏淵,能夠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似乎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哥!”


    穆近遠聲音低沉地喚了一聲,卻沒有得到顏淵的任何回應。


    顏淵轉身,朝著醫院外走去,現在的他,必須要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出口,否則的話,一定會如同多年的火山,在噴發之前的躁動。


    穆近遠是知道的,他用力地眯了一下雙眸,雙手抓住了田冪的雙肩,聲音凝重地說道:“小冪,我必須出去看看,不然的話,我擔心我哥會出事。”


    田冪的心中固然在對顏淵有諸多埋怨,但是,顏淵畢竟是餘笙歌最愛的男人,而且田冪也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女孩子。


    她朝著穆近遠點了點頭,抬手拭了拭眼下的淚水,用力地抽了抽鼻子,說道:“你快去吧,別讓顏淵出了事,不然的話,等笙歌好了之後,我都不知道怎麽跟笙歌交代了。”


    穆近遠點了點頭,緊跟在了顏淵的身後走出了醫院之中。


    當顏淵走到了第一醫院的大門口時,一輛救護車停了下來,顏肅在步無聲和艾米的陪同下,從救護車之中走了出來。


    在看見了顏肅的那一瞬間,顏淵的雙瞳突然如同饑餓已久的狼,泛著幽幽的綠光,隻是眨眼之中的功夫,顏淵便衝到了顏肅的麵前。


    不由分鍾,顏淵揮起了拳頭,猛地砸在了顏肅的麵上。


    “嘭”的一聲悶響,顏肅的那張不輸給顏淵的臉,頃刻之間變得扭曲了起來。


    顏肅的身體向後一個踉蹌,沒有站穩,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唇角有一絲絲鮮血溢了出來。


    他用力地皺起了眉頭,雖然,被顏淵打了這麽一拳,顏肅很是不甘心,但是卻也忍了下來,因為顏肅知道,餘笙歌出了事,最緊張的還是顏淵。


    即便換做自己,也不可能做到。


    因為顏肅的肩胛骨被磚頭砸碎,抬起了手的時候,顏肅的額頭之上汗水墜落,他強忍著疼痛,拭了拭唇角上的血跡,“這件事的確是我的不對,我沒有保護好笙歌……”


    “嗬!”顏淵冷笑,對於顏肅的道歉,他嗤之以鼻,冷聲冷氣地說道:“顏肅,我不止一次地警告過你,離餘笙歌遠點,你卻偏偏跟我作對,六年前你是我的手下敗將,六年後也一樣,不要以為你能夠從我的身邊搶走什麽,你不配!”


    顏淵永遠是這樣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這讓顏肅的心中極為不爽,可奈何現在,餘笙歌性命堪憂。


    顏肅用力地蹙了蹙眉頭,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微微地眯了眯雙眸,疏淡而銳利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顏淵,仿佛是想要將顏淵深深地烙印在他那雙深邃的眸子當中。


    “是嗎!?”


    須臾間,顏肅緩緩地開了口,目光帶著揶揄之色,不屑地瞥了顏淵一眼,哂笑著說道:“六年前你奪走了我的一切,甚至包括我母親的性命,顏淵,你認為,六年後的我,還是會像是從前一樣嗎?”


    “嗬嗬!”顏淵冷笑,不屑地撇了撇嘴,冷然道:“別說我沒有給你機會,如果這一次,餘笙歌平安無事便好,但是如果稍有差池的話,就是老爺子出麵,我也不會放過你。”


    說著,顏淵踱步走到了顏肅的麵前,微微地挑了一下眉,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說道:“別說我沒有提醒你,包括我那個軟弱無能的二叔,你的父親。”


    顏肅徹底被顏淵激怒了,身體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那張英俊的臉上,寫滿了濃濃的恨意。


    他用力地咬了咬牙,恨不能現在就衝到顏淵的麵前,和他一決高下。


    但是顏肅知道,他今天是無力的,就算是顏淵再怎麽挑釁,顏肅最終還是忍耐了下來。


    穆近遠將顏肅掉在地上的西裝外套撿了起來,舉步上前,停至在了顏肅的麵前,頎長的眉頭扭成了麻花狀,微微歎氣,說道:“今天的事情,的確是你的不對,我哥這麽做……”


    “跟他廢話做什麽!?”


    剛剛折返走進了醫院大門之中的顏淵倏然轉頭,冷凝的目光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子,冷然道:“顏肅,我最後一次警告你,離餘笙歌遠點。”


    說完了之後,顏淵頭也不回地朝著手術室的方向走去。


    穆近遠微微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沉吟道:“你好自為之。”


    旋即,穆近遠跟在了顏淵的身後。


    手術室的燈忽然暗了下來,白如夢從其中走了出來,在摘下了口罩的那一瞬,白如夢的麵色凝重。


    顏淵連忙朝著白如夢迎了上去,嗓音沙啞而低沉地問道:“如夢,笙歌她怎麽樣了!?”


    白如夢深吸了一口氣,微微地搖了搖頭,“笙歌沒事了,隻不過,我們沒有能夠將孩子保住。”


    說著,白如夢抬手在顏淵的肩上拍了拍,“你現在可以進去看看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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