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


    柳俊一怔,才發現魁梧高大的黑子就站在麵包屋門口,一臉風塵仆仆的樣子,曬得像個鬼似的,成了名副其實的黑子。


    黑子拍拍手,瞧著馬路上的兩個倒黴蛋,不屑地“哼”了一聲:“娘賣x的,敢到俊少爺這裏來搞事,欠揍啊!”


    曹生明兩人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拳腳,爬起來想找回場子,一見黑子那身胚,屁都不敢放一個,灰溜溜走了。


    黑子掃了一眼店裏,目光在梁巧身上稍作停留,咧嘴一笑,朝柳俊豎起大拇指。他是個不善言辭的,這個意思就是說,原來是為了這個小丫頭你才那麽下死力氣修理趙強——值!


    這個動作透露出一個信息,他當真沒將柳俊當小孩子看。


    老實說,黑子這人非常討柳俊的喜歡。不管他是不是混混,也不管他能不能最終洗白上岸,哪怕一九八三年他真吃了花生米,柳俊也一定去為他收屍。


    這男人喜歡一個女人,不需要理由,其實有時候男人喜歡一個男人,也不需要理由。看著順眼就是了。


    “回來了?”


    “嗯。”


    “樓上坐。”


    黑子點點頭,經過店麵的時候,順手拿了兩個麵包啃起來。一切都顯得十分自然,毫無做作。大約在他心目中,也覺得柳俊這個小屁孩很對胃口罷?


    柳俊二話不說,一手抓起兩個麵包,帶上樓去。


    黑子這身板,真要吃飽的話,也不知二十個麵包夠不夠。


    “巧兒,還有沒飯菜?”


    “飯有,菜沒了。”


    “雞蛋有沒?”


    “有。”


    “那炒一盤雞蛋,打飯上來。”


    “哎。”


    見梁巧如此乖巧,黑子又笑著朝柳俊豎起大拇指。


    “怎麽樣,這趟跑下來,累死了吧?”


    柳俊笑著問,丟了一包大前門過去。柳俊現在生理上對尼古丁沒依賴,短時間內也沒打算去依賴這玩意。不過煙是要備下的,經常有客人來。程新建、柳晉文、柳兆玉、柳兆時這些人,都是大煙囪。


    “累倒不累,就是太陽毒點,脫了幾層皮。”


    黑子可能真是餓了,不忙抽煙,先就狼吞虎咽將六個麵包都塞了下肚。


    “拿了幾單生意?”


    “十單。”


    柳俊吃了一驚,這才出去幾天?十單?趕上這個月後續的全部訂單數了。


    “嗬嗬,黑子,看來你還真是個做生意的料子嘛。”


    “預支的一百塊用完了,不然,還多跑幾個地方再回來。”


    柳俊笑了。


    黑子和別的銷售員是有點不同,又是煙又是酒的,還得是好煙好酒,開支自然比別人大。不過也可能正因為這個緣由,所以他的業績比其他人加起來還好。都說佛靠金裝,人靠衣裝,這麽抽好煙喝好酒牛b哄哄的銷售員,也從側麵折射出機械廠的實力罷?


    “工資和提成呢,我可以先預支給你……”


    “別,預支工資報銷車旅費就行了,提成還是等工廠拿到款子再說……不要壞了規矩!”


    凡事講規矩,也不知是黑子的優點還是缺點。不過柳俊想是優點的成分居多。柳俊心中暗喜,聽這話的意思是要繼續幹下去了。


    “這次回來打算休息幾天?”


    “歇兩天就走……嗯,俊少,我打算再拉兩個兄弟一道幹,將咱寶州地區幾個縣都犁一遍,行不?”


    柳俊大喜,想都沒想就點頭應承。


    “行,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有什麽不行的?”


    黑子就笑了,心說俊少年紀雖小,果然夠意思。這話聽著心裏受用。


    “你呆會吃完飯,先回去歇著,明天叫上那兩個兄弟,一道過來,我請他們喝頓酒。”


    黑子立馬想起濃香撲鼻的茅台酒,笑得嘴都裂了。


    吃飯完,黑子道聲聒噪,告辭去了。梁巧和小青姐就八卦,問起他是什麽人,這等強悍。曹生明兩人也是身強力壯的後生,愣是上不得手。


    說實在的,黑子今天也是打了人家個措手不及,若果正麵交鋒,曹生明二人雖然不是對手,也不至於全無招架之功。


    想不到乖巧的巧兒也有八卦的時候,柳俊隻能感歎,八卦實乃女人天性,便是億萬年滄海桑田變幻之後,隻要人類還存在,還有男女之別,這個天性恐怕就是改不了的。


    “一個朋友,是個把式。”


    柳俊隻是談談答了一句。和她們說道上的朋友,全無必要。考慮到明天要請黑子和他的兄弟吃酒,在曹家擺闊之後,口袋裏所餘現金不夠,便叫梁巧一起去銀行取錢。


    梁巧有些奇怪地道:“店裏有錢啊,都是你的,要多少拿多少。”


    如今麵包店每日銷售額將近三百元,純利潤近一百五十元。零用是盡夠了。


    柳俊當然不能說那是你的錢,我不能拿。那也太假模假式了,簡直和曹生明一個德行。


    “不一樣的,公是公,私是私。一碼歸一碼,不能混淆。”


    這話也沒錯,麵包店有麵包店的賬,眼下還在回本的階段,不方便隨意將盈利挪作他用。柳俊的日常開支,都是自製磚廠的利潤裏支取。原因很簡單,製磚廠屬於柳衙內的“獨資企業”,而且運作了將近一年,很成熟了,無須再投入,不至於把賬目搞混淆。


    梁巧便點點頭,解下圍裙,洗了手,和柳俊相伴出門而去。自然,柳俊沒留意身後小青姐那略帶點哀怨的複雜眼神。


    ……


    次日一早,大約是十點鍾左右,黑子就帶著兩名弟兄,顛顛地跑來了。


    柳俊不覺有些好笑:“三位,這時候喝酒也忒早了點。”


    黑子嗬嗬笑著:“他們兩個,聽我說了俊少好多次,都想早點來瞧瞧你。”


    這話聽著受用。黑子當麵說些什麽,做不得數。許多人當麵說的話都做不得數,背後說的,才是真話。自然,黑子這人實誠,或許可以例外。


    黑子便給兩位兄弟引見,個子略高的那個,叫趙成剛,外號大剛,略矮較為粗壯的叫林海仁,外號胖大海。聽黑子說,收拾老林和康小剛,就是他倆領著一幫小兄弟幹的。大剛家就住在青山嶺附近的郊區大隊,胖大海家裏是老街的。


    柳俊嘴裏客氣著,卻保持著一份警惕。


    一九七九年,全國範圍內都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黑社會,但是由於動亂結束沒多久,大批下鄉插隊的知青回城,各處城鎮的小混混激增,社會治安狀況十分嚴峻。高層大佬們忙於籌劃國計民生的大事,暫時尚還顧及不到治安方麵的問題。這幫流氓阿飛幹出不少壞事,對景時刻一算總賬,吃花生米的多了去了。


    黑子這兩個兄弟,假使沒有殺人放火的案底,趁早洗白上岸,問題不大。若是犯了大事,可就得小心些了。這個事情,過後還得叫程新建好好查一查。不然懵喳喳踏進去,沾一身屎,洗都洗不幹淨。柳俊年紀小,或許沒事,就怕牽扯到柳晉才頭上。


    大剛和胖大海,聽黑子將俊少誇得天花亂墜,素知這位大哥甚少服人,得他如此推崇,可不知是何等了得的角色,怕不有三頭六臂。一見之下,都有些傻眼。


    雖然黑子說過,俊少年紀不大,想來總也在十三四歲,再小也不成話了不是?哪知道竟然小成這個樣子,倒是比普通十歲小孩高大一些,怎麽看也不會超過十二歲。


    不過詫異歸詫異,見黑子對柳俊親熱中透出八分尊重,他們也便將滿腹疑竇都收起來,不敢隨口胡說。


    今天不是星期天,上午十點左右,麵包店生意清淡,三個女孩子坐在店麵裏嘰嘰咯咯聊天。見柳俊領著黑子三人進門,都站起身來,含笑招呼。


    見了梁巧,大剛和胖大海都有一刹那的愣怔。瞧柳俊神情不愉,黑子嚴厲地掃了他們一眼,兩人這才如夢初醒,忙將眼神收了回去,有些訕訕的。


    “去樓上坐會,喝口茶,吃幾個麵包,呆會再去人民飯店喝酒。”


    黑子點頭。


    正準備上樓,隻聽得一陣腳步紛雜之聲,一幹人衝麵包店而來,為首的正是昨日挨揍的曹生明和“油頭粉麵”,身後跟著四五個手持棍棒的潑皮。


    曹生明叫了人來撐場麵,膽子壯了許多,“砰”地一聲在櫃台上拍了一掌,叫嚷道:“梁巧,叫昨天打人的家夥滾出來,向老子賠禮道歉,不然就砸了你的店子!”


    一副神氣活現的樣子惹人生氣。有一個性急的潑皮,操起棍子就敲打牆壁,“哐哐”作響。


    黑子和大剛胖大海對視一眼,那兩人心領神會,大剛操起了水果刀,胖大海左右一看,找不到趁手的家夥,隻得雙手握住了一張竹椅子。


    這幾位反應超快,無須言語,一個眼神就搞定,可見素日打架的經驗極其豐富,堪稱久經戰陣。


    有他們三個在,柳俊就不用出頭了,樂得清閑。


    黑子雙手抱胸,冷冷的瞧著曹生明。


    曹生明神色一滯,情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隨即扭頭叫道:“兔子,就是他,昨天就是他打我的……”


    “喲嗬,好大的膽子,誰敢打我的朋……”


    隨著這個四處漏風的古怪聲音,一人自曹生明身後站到前頭,忽然就張大嘴,沒了聲息。


    黑子依舊不說話,胖大海一聲冷笑,罵道:“兔子,敢跟黑子哥這麽說話,你他媽的找死啊!”


    兔子?


    這個名字倒有幾分耳熟。


    柳俊仔細一看,可不就是趙強那個小兄弟麽?叫什麽屠四軍的,收拾趙強那晚,在收審所裏被聯防隊員一頓老大耳刮子,打掉了七八顆牙齒的老街小混混。難怪說話漏風。


    他許是受了曹生明的什麽好處,幫他來找回場子,萬沒想到,對手竟然是黑子和胖大海。且不管道上的名氣,單論實力,他邀來的這四五個小混混,也遠不是黑子三人的對手。


    “俊少,這混蛋什麽來路?怎麽老來搞事?”


    黑子指著曹生明問道。


    “嗬嗬,沒什麽,芙蓉區供銷社曹主任的小兒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老是來糾纏巧兒。”


    柳俊淡淡地笑道。


    兔子剛才被黑子和胖大海嚇傻了,沒注意到柳俊,聽黑子叫俊少,這才看到柳衙內背著雙手,施施然站在那裏,頓時渾身一陣亂抖,想起收審所裏那一晚的遭遇以及趙強放出來之後的慘狀,不寒而栗,刹那間尋死的心思都有了。惡狠狠地盯著曹生明,恨不能將他生吞活剝了。


    “芙蓉區供銷社?我呸!”


    黑子重重啐了一口。


    曹生明看看柳俊,u看書.uanshu 又看看黑子,再看看兔子那要吃人的目光,頓時意識到情形不妙,一雙腿就有點發軟。


    胖大海丟下竹凳,拍拍手,對兔子說道:“兔子,這混賬東西得罪了俊少,是要黑子哥動手呢,還是你們自己動手?”


    兔子二話不說,操起棒子照曹生明肩膀上就是一下。


    曹生明大聲呼痛,捂著肩膀就往地下出溜。


    “等一等!”


    柳俊冷冷喝了一聲。


    兔子高高舉起的棒子就僵在空中,轉頭望著柳俊,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這是做生意的地方,打打殺殺的成什麽樣子?不要嚇著了我的客人。拖遠一點!”


    “是是……”


    兔子一迭聲答應,吆喝一幫小混混,架起曹生明兩人,拖死狗般拉過馬路對麵,好一頓拳腳棍棒,揍得曹生明二人殺豬般嚎叫。不過三兩分鍾,便沒了聲息。


    兔子遠遠朝這邊點頭哈腰,像是請示的意思。


    黑子瞧瞧柳俊,柳俊點點頭,黑子就擺了擺手,兔子一夥如蒙大赦,飛也似跑了。隻留下倒黴的曹生明和“油頭粉麵”抱著頭蜷縮在馬路對麵發抖。


    一轉眼,柳俊看到麵包屋的三個女孩子臉色蒼白,梁巧更是嘴唇微微顫抖。


    柳俊不禁大是心疼,說道:“巧兒,不要怕,他以後不敢再來了。”


    巧兒搖搖頭,擔憂地道:“我……我是怕我姐……”


    柳俊的臉色就猙獰起來,冷冷道:“如果他們敢把你姐怎麽樣,我就將他曹家連根拔起,一鍋端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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